第 12 章 宣宗朱瞻基——(2)

斌帶隊,清一色的文武百官,攔了他的前面。只聽王斌冷聲問道:“王爺,你幹啥去?”

朱高煦:“都這時候了,還能幹啥去?投降呗。”

王斌及衆官一起搖頭:“不可以。”

朱高煦有些暈:“啥玩藝兒不可以?為啥不可以?”

王斌笑道:“別管啥玩藝兒,也別管為了啥,總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朱高煦這時候才有點醒過神來:“你們的意思……是不讓我投降?”

王斌:“然也。漢王啊,你英雄一世,赫赫威名,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而如今卻要向一個黃口小兒投降,這要是讓人說出去……王爺你丢人不丢人啊?”

直到這一步,朱高煦才終于明白了什麽叫人性。

朱高煦欲降,他的部屬卻不肯答應,這個就叫人性了。

這叫什麽人性呢?這個嘛,是這麽一回事,王斌等人既然要跟了朱高煦造反,那就是有死無生,有進無退,只能是一條道跑到黑。在朱高煦這裏,他畢竟是朱瞻基的叔叔,哪怕是朱瞻基恨死他了,但為了給天下人顯示自己的仁君氣度,決計不會殺死朱高煦的。但對于王斌等人,那可就用不着客氣了,剝皮抽筋,誅殺全族,怎麽快活就怎麽來,老百姓決不會有什麽不同看法的。所以朱高煦決死一戰,王斌等人說不定還會有點機會。但如果朱高煦自己先降了,那王斌等人,可就死定了。

所以他們阻攔在門前,不允許朱高煦投降。

朱高煦之所以敗在朱瞻基的手下,就是因為他對于人性缺乏最起碼的洞察與認知。看起來他輸得只是僥幸,實則卻是一個必然。

想明白了這一切後,朱高煦再嘆一聲,悄無聲息地回王府去了。關上門後,立即把自己的兩個兒子叫來:“大寶二寶,事情麻煩了,王斌率百官堵住咱們的出門之路。如果咱們家不快點投降的話,你們兩個也會受到牽連的。可現在連門都出不去,可該咋整呢?”

大寶朱瞻垣建議道:“不如将王斌等人叫進來,就說召開常委會,然後咱們出其不意動手,把他嘁哩咔嚓剁零碎了,然後再投降……”

二寶心眼較多,冷笑道:“王斌那人,胳膊粗力氣大,又特別能打,你還想剁了他?他不剁了你就算你運氣了,別胡思亂想了。”

大寶怒視二寶:“照你的意思,咱們全家就死絕絕不成?”

二寶笑道:“死絕絕倒未必,只不過呢,眼下這事兒,當爹的你還得辛苦點。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父王你化裝成農民工,悄悄地溜出城去,去向我表哥朱瞻基磕頭求饒。只有這樣,咱們家才能有一條活路……”

朱高煦聽了,放聲大哭:“娘的,這叫什麽事啊,就連投降都要偷偷摸摸,我怎麽就混成了這麽個慘樣呢?”

(8)收關幕落風雲起?

聞說朱高煦易裝出城,前來求降,此時正在外邊等待處理結果。朱瞻基當時興奮得差一點沒有昏死過去。

說老實話,這一次禦駕親征,那是冒了天大的危險。天知道他離開以後,京城裏會不會出什麽事兒?天知道走在半路上,這些護駕的家夥會不會突然給他一刀?天知道這小小的樂安城中,會不會突然殺出一支奇兵?朱瞻基什麽都考慮到了,單單沒想到朱高煦投降得如此容易。

興奮之餘,朱瞻基宣布:将朱高煦全家押赴京師關押,一個不殺,以示寬容。城中百官,統統帶走,交由司法問責,其餘民衆并士兵,統統無罪。

大軍浩浩蕩蕩地掉頭回家,到了京城,老臣楊士奇來了,說:“陛下,漢王已經拿下了,還有一個趙王朱高燧,這朱高燧遲早也是一個必反——可問題是,他可以反,陛下你已經混成仁君了,仁君是要吃大虧的,不吃虧,淨占人家便宜算什麽仁君?朱高燧可以不講理,可以造反,可是陛下你卻不能殺他……陛下你說,這事可該麽辦?”

朱瞻基搖頭:“我怎麽知道該怎麽辦,不過你既然提出此事,多半有什麽好辦法?”楊士奇道:“很簡單,派一個嘴巴利害的家夥,命他去見趙王朱高燧,讓朱高燧自己交出所有的兵馬武裝,這樣他造不起反來,你也就不用殺他了,這豈不是明君之道。”

朱瞻基大喜,立即寫了封親筆書信,交給驸馬袁容,禦史劉觀送去。卻說那朱高燧,聞知漢王已經在傾刻間灰飛煙滅,只吓得魂飛膽裂。自知不是朱瞻基的對手,正害怕朱瞻基來找他的麻煩,突然收到這封信,大喜,知道只要自己甘心情願地做一個鄉下土財主,放棄政治野心,朱瞻基就不會欺負他。遂照書信上的要求辦理,将所有的武裝力量統統交出,這邊就算完事了。

朱高燧平安過關了,可是已經成了俘虜的朱高煦,卻在最終又碰到了麻煩。

據宣宗朱瞻基自述,有一天,他忽然興起仁慈之念,就去關押朱高煦的牢房看望,可是朱高煦那厮不像話,竟然一個箭步沖過來,一個蹊跷八怪蓮花腿,就聽啪唧一聲,朱瞻基臉朝下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當時朱瞻基就火了,就地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吩咐手下人搬一只大銅缸,把朱高煦扣在裏邊,上面加了炭火,慢慢地炙烤,據說烤得朱高煦頂着大銅缸滿地亂跑……但朱瞻基的這個敘述,卻是非常可疑的,壓根就沒有任何旁證,完全是他怎麽說,史官就怎麽記,沒有朱高煦的律師在一邊辯護,缺乏足夠的合法性。

實際情況是朱高煦這厮太能活了,他這人沒什麽心計,大腦基本上不用,所以生命能量消耗得少,生命線就極長。明擺着,當時的朱瞻基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适,他發現,朱高煦這厮有可能活得比他還長——朱瞻基在世的時候,他可以擺平朱高煦。可如果他死了,誰還會是這老家夥的對手?

也可能是朱瞻基并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适,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再留下朱高煦了,這厮太能折騰,只要他活着,遲早還會折騰出事來。

此外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朱瞻基忽然想起來在他小的時候,朱高煦對他的戲辱。這戲辱并沒有記載在史書上,但卻烙在朱瞻基的心裏,他一旦想起,就會感受到強烈的憤怒——否則的話,他去天牢探監,幹嗎還要扛一只大銅缸?在他去天牢的時候,就已經打算把朱高煦炭烤了。

史書上有段記載,說的是建文帝朱允汶剛剛成為太子的時候,正巧遇到朱棣,于是朱棣冷笑着說:“就你這個小兔崽子?也配當皇帝?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早年的朱棣瞧不起朱允汶,而後的朱高煦,又豈會将朱瞻基放在眼裏?

再看朱瞻基扛的這口大銅缸——誰去監獄探監,還會扛着口大缸去?很顯然,朱瞻基孩提時代,曾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當時朱高煦多半是将他扣在大缸裏了,考慮到朱瞻基的父親是個任人欺淩的肥仔,這事發生的概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百。

簡單說來就一句話,朱瞻基報了他生命中的一箭之仇。

然後呢?然後……這世界上好像沒什麽事情再需要他了。皇帝也當了,仁君也做了,仇人也宰了,兒子也有了——對了,還有一件事,這個孩子,不是皇後親生的,一個美貌的孫貴妃聲稱對此孩子的出生負責……但是有史家認定,這孩子其實跟孫貴妃一點關系也沒有。而是孫貴妃事先與宮中太監商量好了,看哪個美貌宮女被朱瞻基搞大肚皮之後,她就将對方囚禁起來,等生下孩子,就對外宣稱是自己搞出來的……這個孩子的名字,叫朱祁鎮……叫什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孫貴妃要求自己出任皇後一職。此事非同小可,在人類歷史上,但凡撤換皇後的多半是昏君幹出來的,明君不幹這事兒。而朱瞻基是明君,所以斷斷不可以幹。

但是朱瞻基卻認為,如果自己兒子的母親只是個貴妃,這對孩子未來的人生就意味着一個難以抹除的陰影。去你娘的明君吧,為了孩子,老子是不顧一切了。

于是朱瞻基時代又一樁大事爆發了,皇後争霸賽。

此事多官上奏,表示強烈抗議。但由于當時的人經歷了太多太多的戰亂,始終保持在一個合理的範疇之內,大量失業人口尚未出現,大多數百姓的飯碗裏,都還有得剩。所以這又稱之為一個開明的時代,群臣們嚷嚷過後,這事也就算了。

此事過後,朱瞻基在宮裏寫寫詩,畫畫畫,再就是出門微服私訪,溜達溜達,然後就幸福地辭世了。

由是,大明帝國的第六任兼第八任皇帝,英宗朱祁鎮,閃亮登場。

這一年,他剛剛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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