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緣起

看着白憲宗那挺直的身板,高大的身影,我似乎回到了四年前的白家,回到剛剛認識白憲宗的那年。

那一年白家大少爺白初泉病重,那一年我哥也病重,兩者的差別在于白家大少爺的病是有錢難治,我哥的病是沒有錢治。

因緣際會我們家和白家就搭上了關系,白家人想要一個女孩嫁給病恹恹的白初泉沖喜,所以肯定是我被賣了。我并不怨恨我的家人,花轎臨門的那天也沒有覺得委屈和不甘心,哥哥背着我走出了家門,他步履蹒跚忍着病痛堅持要親自背我上橋。

記得起轎的時候我哥嚎啕大哭了起來,他不舍的扒着轎門,不斷的跟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天靈,哥哥對不起你……是哥哥耽誤了你這一輩子……”随着轎子的離去,哥哥的哭音漸漸的變小了,可是卻越聽越嘶啞,越聽越讓我難受。

我哭花了臉,坐在轎子裏哭得聲嘶力竭,我知道自己應該安靜的離去,這樣父親母親還有哥哥才不會覺得內疚或者難過,可真面對這一場生離,我手足無措,只要想到再也不能見到他們了,我就無法釋懷變回那個處處隐忍的趙天靈。

花轎在午時正點到達了白家的家門前,白初泉已經病重到無法離開房間出來迎接了,花轎的臨門一腳還是由他的弟弟白憲宗代勞的,當然拜堂的事情白憲宗就不可能代替了。

白家人把一只顏色鮮豔的大公雞塞到了我的手上。

聽說古時候有些男人去當兵,但是家裏給定下了親事,無法回來拜堂,于是就讓新娘子和公雞拜堂這門親事就算完成了,這個風俗傳承下來就變成了新郎官沒法出席婚禮新娘就要抱着公雞拜堂。

低頭看着鴛鴦蓋頭下那只鮮豔的大公雞,眼淚就打在它的身上,公雞扭頭沖着我眨了眨眼睛,它估計和所有的人一樣都在同情我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喜娘的話還沒說完,我手上的大公雞就躁動不安,它展開了翅膀發出了悶悶的“咕咕”聲,我不知所措的按住它的翅膀緊緊的抱住它,生怕它從自己的手中跳了出去,這似乎是不好的兆頭,我并不想給別人添亂。只是我竭盡了全力也無法按壓住懷中的大公雞,倏地,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時,大公雞騰空飛起,那斑斓的翅膀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澤,所有的人仰頭望着,露出了驚駭的表情,見證過不少的婚禮,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封建迷信一點的人開始議論紛紛,說這婚是成不了了。

“這公雞代表的可是新郎官啊,這騰空飛起,估計是白家大少爺不願意和新娘完婚。”

“有這種說法嗎?”

“拜堂的公雞突然飛起來,肯定不詳!我看白家估計要發生大事了。”

……

似乎是在驗證旁觀者的說辭,不一會兒白家的工人從裏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在這個喜慶的大婚之日,他居然大哭了起來。

“大少爺,大少爺,沒了……”

沒了?

死了嗎?

成親之日去世了?

“混賬!今天可是阿初的大喜之日,你這逆仆竟然說這種晦氣的話,來人啊,拖下去打!”這渾厚的怒吼出自白家家主,白老爺自欺欺人似的不願意承認白初泉已經死掉的事實。

禮堂上突然鴉雀無聲,只剩下那報信的仆人跪在地上依舊抽泣着。而不少的丫鬟也捂住了嘴小聲的嗚咽起來。

我尴尬的站在禮堂中間,這情況約莫是不需要我沖喜了吧,可我卻沒松了一口氣,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覺得我日後會過得愈發的凄慘。

“還愣着做什麽?”白老爺不耐煩的拿着手中的拐杖敲擊地面,對所有人驚愕的模樣表示不滿,他指着喜娘厲聲道,“還不把公雞抓回來,繼續拜堂啊!”

喜娘怔怔的看着白老爺,又困惑的望着白太太一眼,白太太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示意喜娘繼續主持拜堂。

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沖喜娘子了,這場面看上去更像是冥婚。

在拜完了最後一拜之後,白老爺才在白太太的攙扶之下走到了後院裏去看望已經咽氣的白家大少爺。再後來,聽說白老爺沒挺住暈了過去,一場混亂在白家排山倒海而來猶如滅頂之災。

而中午還穿着紅色喜服抱着公雞拜堂的我,到了晚上就身着白色喪服跪在白初泉的棺材前守靈了。

紅色的燈籠全都換成了白色,那些帶着紅色以及雙喜字的東西全被收拾得一幹二淨,仿佛白天的婚禮從來都不曾存在過,而我由始至終要參加的只是這個葬禮別無其他。不知所措的我,任由白家人擺布,他們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所有的思想因為白初泉的死而變得紊亂不堪,迷茫無助到整個人都慌神了,我以後究竟會怎麽樣?在白家守寡到死,最終在死後得到一個貞節牌坊?

安置好白老爺睡下之後,白太太也來到了靈堂,見到一身喪服的我,她不由分說的就沖過來甩了我一巴掌。要不是白憲宗還有幾個守靈的長輩攔着,估計我就要被她打死了。

“你根本就是個瘟神?沖什麽喜啊?你直接把阿初給克死了!你這個瘟神!!”白太太拼命的掙紮着想掙脫開攔着她的人。我仰頭對上她的眼神,我知道她果然想殺了我,可我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嗎?白初泉死了一了百了,我還活着繼續受罪啊。

“母親,你冷靜一下!”白憲宗抱住白太太的腰,跪在已經失控的白太太面前,他哽咽的哀求,“我們都知道大哥的身體情況,他能撐多久我們不是都清楚嗎?現在人沒了,也怪不得人啊!大夫半個月前就說了,大哥随時……”

這是白憲宗第一次護着我,當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瘟神的時候,只有他把我當人看。也因為他,我在白家的兩年裏才沒覺得太過委屈。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的話,我和白憲宗會怎樣?

我明目上是他大嫂,我也不敢越過這條線索取更多,或許我會默默的守護他直到終老,或許我會受不了這壓抑的感情而提前自己的死亡。可故事的最後,我仍舊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得死?我所恨的似乎都是白憲宗推我的那把,為什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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