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那凄厲又孱弱的哭號聲從莫家祠堂的門口傳出來,我循聲走去,卻見一個透明的魂魄恐懼的蜷縮在角落裏不斷的哭泣,陰森森的哭聲讓這個沉寂的夜晚蒙上了詭異的色彩。
我蹲在她面前,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你就是莫雨寧吧?”由于降靈儀式被做了手腳,所以莫雨寧降下之後并沒能寄宿在靈媒的身上,可是她又真的被降下來了,沒有附身的靈媒,此刻她正無助的蹲在祠堂的角落裏低聲哭泣。
她淚眼婆娑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她清理脫俗的相貌比傳說中的要令人傾心,可也真令人想不到她才十八歲就害死了兩條人命。
“你是誰?”她哭花的絕美的面容真讓人心疼,突然她竄了起來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哽咽的哀求說,“我要回家,我不要死。”
“可知道你害死的人也是這麽想的。”我平靜的回答她。
而後,我想轉身離開,畢竟我是出來找荊笙的,你莫雨寧的待會會不會被厲鬼纏上還是被陰司帶走,都與我無關。
可是莫雨寧卻入了魔一樣,把手指扣在我的肩膀上,“你能看得見我,你的體質一定通靈,把你的身體給我。”莫雨寧呲牙咧嘴霸道的叫嚷着,原來莫大小姐就是這種貨色啊?她已經幻化出尖牙,而指尖也變得細長鋒利,這是要堕入惡鬼道了嗎?
我想甩開莫雨寧想往後跑去,可她的手已經抓住了我的脖子,鋒利的指尖已經嵌進我的皮肉裏了,讓我痛得連邁出一個步子也不敢。
“你給我放手!害死你的又不是我?”我憤怒大吼,“這分明是你咎由自取。”
“我可是莫家的大小姐啊,你一個不知名的雜種,我用你的身體還魂,不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嗎?”莫雨寧自以為是的笑了起來,鮮紅的嘴角如飲血般鮮豔,看着她兇狠的面容我想起了說書先生口中那些勾人魂魄的女鬼。
出神之際,莫雨寧又加大了施壓在我脖子上的力道,可就在我以為自己死定的時候,莫雨寧卻突然收回了手,輕蔑的嘲笑,“原來你是……這種身體得來也沒用。”
我是什麽身體?
驚愕之餘我看見了一個黑衣人,适時的出現,他來得太巧了,差點讓我以為他是專門為了救我而出現的。黑衣人一把揪住我的後衣領,把我甩到了他的身後站在我面前擋住了莫雨寧,讓我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
“你是誰?”莫雨寧尖叫着,怒吼這也破壞她“好事”的家夥。
“你知道自己是被誰害死的嗎?”黑衣人的聲音裏有男聲也有女聲,我知道他是特地用了各種聲音來遮掩自己原來的聲音,他全身罩着黑色的鬥篷,頭上也被連在鬥篷上的帽子給遮住了,根本無法分辨出他是男是女。
莫雨寧低頭沉思,她知道自己是被人詛咒害死的,卻不知道被誰害死的。
黑衣人從鬥篷裏扔出了稻草人偶,就是我在背頭少年和紅玉手上看見過的那種。原來這人就是紅玉口中提過的那個“他”。
“我居然是被這種玩意兒害死的!”莫雨寧的笑聲如利刃般尖銳,讓人聽着很不舒服。
“知道為什麽你的靈降下來卻沒辦法附身嗎?”黑衣人又再問。
莫雨寧已經不耐煩的咬牙切齒了,“知道我的死因,就直接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黑衣人的脾氣真好,在莫雨寧暴躁的語氣之下,還依舊平靜,“那我就一次性說完吧。害你的有莫家絕大多數的工人,他們基本上都被你殘害過,還有被你逼得去賣身的紅玉,被你玩弄感情的孫家大少爺……害你的人多了去了,我也就不一一說出了,也真虧你能把自己整得如此招人恨。”
這一點,我和黑衣人的觀點是一致的。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有因果報應的,所謂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便是如此,所以莫雨寧就是把自己作死的。
“我要去殺了他們。”莫雨寧龇牙咧嘴,露出了惡鬼的獠牙,她狂亂的揮舞着尖銳的指甲,恨意籠罩在她的周身。化成厲鬼的她要殺人當然輕而易舉,只是,她要殺的人也并不容易對付了。
黑衣人冷笑一聲,“你可知道你已經無法接近他們了,他們如今身上的戾氣可不比你少。為了讓你永遠不能翻身,他們甚至殺了好幾個被莫家邀請的靈媒。那天晚上是好幾個工人一起出去作案的,當然莫家的其他工人會幫他們隐瞞并且提供不在場的證據。”厲鬼怕惡人呢!一個身上的殺氣比鬼還大,鬼都要忌憚呢,那些可是身負血債的殺人犯。
“至于你不能降靈附身在靈媒身上,不僅是因為我給你們家的工人說用桃木炭可以辟邪,讓你無法降下,而且我還讓他們在火盆底下刻下曉翠的生辰八字。”
“啊啊啊……你是誰?為什麽要害我?”莫雨寧抓狂的尖叫朝黑衣人沖了過來,“你不讓我安身,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我要你死!!!”
“為什麽害你?”黑衣人無視莫雨寧沖過來,他淡然的問,“枯井裏的另外一具白骨讓我問你,掐死她的時候真的有那麽高興嗎?她說她出竅的時候看見你笑了。”
莫雨寧一頓,她失聲喊出了“秀兒”兩個字。
在她失神之際,黑衣人随手一抓,莫雨寧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他手上吸過去,而他打開了一個白底紅彼岸的錦緞荷包,把莫雨寧的魂魄扔進了荷包裏。
我驚愕的看着發生在眼前的一幕,黑衣人轉身朝我走了過來,在他蹲下來的一瞬間,我趕緊閉上眼睛,我知道只要我知曉了黑衣人的身份,肯定會被殺人滅口的。
閉上眼睛好一陣子黑衣人都沒有動靜,經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我還是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睛,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大驚失色,我怎麽也不會想到黑衣人就是那個人,對了,我想起來了,莫雨寧說的我的體質了,确實,那樣的體質甭管是什麽魂魄都無法附身,可那樣的體質難道不是拜眼前的黑衣人所賜嗎?
“你為什麽……”來不及把話給問全了,黑衣人揚起衣袖,一陣青煙散開,我眼前的景象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夜黑風高,任誰也想象不到,我就在剛剛得知了莫雨寧蹊跷死亡的真相。只是我還有命去告訴別人嗎?
“天靈,天靈……”
緩緩的張開了眼睛,我看見荊笙急得焦頭爛額,從未見過他如此慌張,見到我張開眼睛了,他激動的緊緊的摟住了我。是荊笙的溫度,是他的氣味,我居然還活着?我明明看見了黑衣人的長相了,居然沒被滅口?
等等,黑衣人長什麽樣來着?
回過神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記憶被那黑衣人給抹掉了。現在的我已經全然忘記了黑衣人的模樣了,可是殺了我,把我的魂魄和莫雨寧的扔在鎖魂百寶袋裏不是更安全嗎?黑衣人似乎不想傷害我?感覺裏,他應該是我十分熟悉的人,只是我全然想不起他的模樣了。
我失落的從荊笙的懷中起來,剛剛躺在莫家祠堂門口,地上又硬又涼,脖子十分的不舒服,我伸手揉了揉脖子,卻驚訝的發現,被莫雨寧掐破皮的地方竟然神奇般的愈合了。那黑衣人明明那麽心狠手辣,他還會給我治療傷口?突然發現他也沒那麽壞?或者他只是對我沒那麽壞?
“我說荊笙,這些天你都去哪裏了?”我還不是為了找你才會遇見這種事情的,我耍性子任性的把所有倒黴的原因都推到荊笙身上,對他說話的語氣也有些惡劣。
荊笙沉默着不說話,我最不喜歡荊笙這種樣子了,他從來不說謊,但凡有不想說的事情就沉默不語,怎麽都撬不開他的嘴巴。
“對了,荊笙,你還記得秀兒嗎?”突然想起黑衣人口中提起過秀兒。
“記得,當初在枉死城裏遇見的那個丫頭,死的時候只有十六歲吧,聽說是被她家的大小姐活活掐死的。”荊笙面上的表情有些猙獰,咬牙的時候臉頰邊上的青筋暴起了不少,在枉死城裏秀兒對我們都不錯的。所以現在莫雨寧死了,我和荊笙都應該高興吧。
可是我望着荊笙的模樣卻十分的不安。
回到家,我把莫雨寧的死因和真相全告訴了荊笙,他面色鐵青,有着我從未見過的嚴肅,從聽我開始說起事情經過的時候,他雙手的拳頭就沒有放開過。
我說,“秀兒的屍體一直在枯井裏化成白骨都沒人知道。你說會不會是死了的秀兒告訴那個黑衣人的?你說黑衣人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是從枉死城裏出來的?”
荊笙眉頭緊蹙,他咬下了唇上的死皮,神情十分的複雜,他仰起頭凝視着我,望着我許久之後,只是淡然的搖頭,“或許吧,莫雨寧死就死了呗。”
“也是,秀兒的仇也算報了。”我和荊笙輕描淡寫莫雨寧的死,她遭遇的一切在我看來也只是報應到了而已。
這個晚上對我們來說是平靜祥和的,可是對于莫家卻是天塌下來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