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兒之進入賈府
第二日,九兒和顧兒在集市上賣了一籮筐的新鮮梨,如前一日,到賈府門口進行叫賣。或許是梨的價格在這個季節貴的緣故,走過的路人連上前問聲價格都懶得問。
“你說,這梨這麽貴,雨娘為何還讓我們在這裏叫賣呢?”見吆喝了半天賣不出半個,顧兒再一次對雨娘的計策産生了懷疑,“今日那賣梨的老太太還忽悠說,這是全宋州城最後一筐的梨,便要擡高價格。你可倒好,還就乖乖地把銅板悉數都給了人家。”這一下,她又埋怨起就而來。
自她接受為自己度魂之後,就像換了另外一只鬼一樣,整日喋喋不休,弄得九兒反倒又些頭痛了。九兒只能尴尬一笑,欣然接受了對方的批評,畢竟,她不善于講價,人家怎麽跟她要,她見身上銅板正好湊成數,也就給人家了。
本以為顧兒會繼續說她的不是,豈料中途來了個救星,問詢起梨的價格來。
顧兒雙眼突然閃動,熱情地向來者推銷起梨來,“你看看這梨,又大又新鮮,我跟你說啊,不甜不要錢的。”見對方并未應聲,她繼續吹噓道,“如今這梨的季節接近尾聲了,這一筐可是宋州城最後一筐的梨呀。”
對方是一身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長得十分機靈,誰知她竟吃顧兒這一套,聽後止不住點了點頭,道:“我說這早市為何買不到這梨呢,原來是在你這裏啊,你說得沒錯,這應該就是宋州城最後一筐的梨。”
聽小丫鬟如此一說,顧兒樂得合不攏嘴,從梨筐梨拿出一只最大的來,吹噓道:“我給您跳了最大最新鮮的,我不跟你多要,就跟你要個成本價。”
小丫鬟接過大梨,仔仔細細端詳了一遍,爽快地道:“好,我都要了。”
“啊?”雖說賣梨之心十分迫切,但一下子把一籮筐都賣給一個小丫頭,實在是有些不忍,一旁的九兒好心地提醒道:“姑娘,這梨貴得很,你就買一個最小的,嘗嘗鮮就好了。”
小丫頭看了九兒一眼,笑道:“沒見過你這麽做生意的,換做是別的賣梨的,聽到我這句話,高興都來不及呢,哪裏還會勸我少買啊。”
九兒別扭地摸了摸自己的碎發。
只見那小丫頭繼續道:“我是個下人,我是買不起這一筐子的梨,但我們家主人有錢啊,別說一筐了,連一車子的梨錢都付得起。”
雖然這句話減輕了九兒對小丫頭的罪惡感,但話說回來,她們站在這裏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賣梨,若将此筐的梨都賣出去了,那她們還能繼續站在這裏伺機而動嗎?想到此,九兒還是覺得應該決絕。
“買了這麽多的梨,你們應該負責送到家吧?”小丫頭咯咯笑着問道。
“那是自然。”顧兒積極呼應了起來,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本分,繼續問道:“小姑娘,你家在哪兒啊?”
小丫頭指了指對面的賈府,道:“那裏,就在裏面。”
原來事情還可以這麽發展,歪打正着,竟然憑着一筐的梨順利進入賈府了?不過接下來的話,讓九兒懷疑起雨娘的真實身份來。
“可真得虧了你們,要不然,我今兒可就要在外頭打轉回不了家了。”小丫頭邊走邊說道,“我家大少奶奶每次到城外惠濟寺上香,喜歡以梨為貢品獻給佛祖和菩薩,明日我家大少奶奶便要去上香了,今日一早便遣我出門買些梨來,可誰知那早市上已經不賣梨了,輾轉又去了好幾個地方,都說這梨在宋州城已經買不到了,吓得我呀,流了好多的冷汗。若不是我有事要回府一趟,正好碰到你們,指不定今日我還要在外頭奔波多久呢。”小丫頭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與小貓相比較,簡直是有過兒無不及,與初次見面的兩個陌生人一口氣講了這麽多。她剛才似乎提到了一個很關鍵的人物,賈府大少奶奶?她不是那花花太歲鄭二公子的親姐嗎?這樣看來,找到宅鬼家人豈不是指日可待了,不是,應該是叫近在咫尺才對。
“小姑娘,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裏呀?”顧兒邊走邊問道。
“今早我是與嬷嬷一同外出的,買梨的錢都在嬷嬷的手裏,我只身回來正好碰到你們,身上自然不會有銀錢,所以我這是要帶你們去領錢啊。”小姑娘帶着清脆的聲音道,“正所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把梨留下,我們把錢給你。”
顧兒連連點頭,道:“是,說的是。”
九兒想問出的話,被她倆你一言我一語給弄得不知如何開口了。實在是小姑娘太會聊天,而顧兒有十分投入其中予以回應,九兒實在是不知如何插進去。腦子裏光想着這些了,既然忘記了欣賞路上的風景,然後她們就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四四方方的小院落,院子裏的花草打理得十分用心,長短修建得層次分明,見那花朵的顏色,這院子的女主人應該是位淡雅的女子。
“你們在這兒等着,我去去就來。”小丫頭說完,就把賣梨的兩位姑娘留在院子裏,自個兒進屋去了。
院子裏還有些灑掃的丫鬟在忙碌着,她們倆突兀地站在院子的中央,倒像是被罰站的。
九兒剛想開口,就聽到了顧兒的耳語聲,“宅鬼的母親,應該就在這院子裏吧。”
原本以為顧兒這兩日來只熱衷于賣梨這件事情,未曾想,她一直沒有忘記雨娘交代的任務呀。
九兒點了點頭,道:“那孫氏應該有五十左右了,這個年紀的下人應該很好找。”
“我們也只是來拿錢的,又不能在這府邸裏亂逛亂撞,如何去找?”
“總會有辦法的嘛。”九兒俏皮地眨了眨眼,顧兒十分擔心地看了顧兒一眼。
“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下丫頭拿着小袋子急匆匆地從屋裏小跑了出來,她走到顧兒跟前将錢袋子遞給了她,“這是說好的價格,你數數。”
“既然姑娘這麽說,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錢財都是當面數清楚比較好,免得将來說不清楚。于是乎,顧兒拿着錢袋子走到一旁的石階旁,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然後她用烏龜爬岸的速度一個一個數起了銅板來。
見勢,九兒掃了一眼在院子裏忙碌的丫鬟們,似随意說了一句:“見這院子裏的姐姐們一個賽着一個漂亮,我真有些懷疑,這院子的主人是一位年輕公子吧。”
“什麽年輕公子,這院子的主人是我家大少奶奶。不過嘛,我家大少奶奶的院子裏确實都是些年輕的小丫鬟,沒有老媽子。”
九兒聽到後瞬間覺得不妙,她開始盤算起如何大搖大擺在這院子之外找人的法子了。
因那梨價格不低,故這銅板數起來是需要時間的,加上顧兒動不動就忘記數字從新開始數,這就說不準什麽時候可以結束了。
小丫頭一臉“你這種算數能力是如何想着做生意的”的表情,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九兒順勢也埋怨了顧兒幾句,“你可真是,數幾個銅板還要這麽久,弄得我都想要如廁了。”
小丫頭一聽,十分熱情地道:“憋尿可憋不得,別憋出病來。”她指了指出入的大門,“除了大門,往右拐後在第一個路口再往左拐,走一會兒就到茅廁了。”
九兒若獲大赦的笑逐顏開,連忙道謝後,走出了那扇大門。
走出了大門,算是又了一段自由閑逛的時間,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諾大的賈府,她該如何去尋找宅鬼的家人呢?況且,那些人的臉上又不會寫上自己的名字。沒有完全的準備闖入這賈府,九兒只能像個無頭的蒼蠅亂碰亂撞,毫無頭緒可言。
這時,從對面走來一位五六十歲左右的老婦,她手拿一木桶,有些吃力的樣子。見她的穿着,應該是在這府邸低等的下人,衣服的材質比起之前的小丫頭,實在是差了好多個檔次。想來,孫氏在這賈府應該也是與她差不多的身份,畢竟她得罪的是賈府大少奶奶的親弟弟。
九兒趕緊湊到老婦的跟前,道:“窦大嬸,我幫你提吧。”
老婦擡起頭來疑惑地看了九兒一眼,道:“我夫家姓趙,姑娘,你叫錯人了。”
“啊。”九兒擺出一副認錯人而尴尬的表情來,“我還以為是窦大嬸呢,不過也無妨,看這桶裏的東西應該也不輕,我幫您拿過去吧。”說完,她直接從趙大嬸處将木桶搶了過來。
趙大嬸很是感動,說了幾句客套話後,就放任九兒的慷慨行為了。
兩個人走着走着,也開始閑聊了起來。
“方才你提到窦大嬸,莫非,你認識她?”張大嬸問道。
若換做張大嬸或王大嬸她不敢肯定,但窦姓之人不多,應該是窦木匠的妻子孫氏無疑,故使勁兒點了點頭。
“看你的打扮也不像是這府裏的,怎麽會認識窦大嬸呢?”
“當年窦大嬸在外的時候,我爹找窦木匠做過幾次活兒,我跟着過去見過窦大嬸幾次,所以熟悉一些。之前聽聞窦大嬸一家被賣到了這賈府,方才又從遠處看去您像極了窦大嬸,所以就…”
“原來如此。”趙大嬸點了點頭,“那經歷那番的遭遇,人們見她躲都來不及呢,像你這般跑過來主動與她說話的,實在是難得。”
“之前去她家,每次她都會給我些吃食,我自然對她十分感恩。”九兒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陌生了,她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謊話連篇的。
“她若是聽到這番話,應該是很高興的。”
“趙大嬸,你跟她很熟嗎?”顧兒只覺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
“熟悉,當然很熟悉,我們還在一個地方一起幹過兩年呢。”
“幹過?”九兒繼續問道,“莫非,現在你們不在一起了?”
“這…”趙大嬸突然怔住,表情似乎受到了驚吓。順着她的目光一看,發現不遠處站着一位貴婦,她似乎有些生氣了。
只見她身旁的一個小丫鬟走了出來,望着趙大嬸指責道:“在這裏偷什麽懶,還不快幹活兒去!”
九兒心中只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