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二十三枝薔薇

第二十三枝薔薇

黑夜, 雨天,一把傘,兩個人。

手電筒掉在了地上, 光線打在他們身後的牆壁上。盛放下意識想抓住些什麽,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她下意識一聲驚呼之後,慢慢睜開了眼睛,仰起頭, 首先入眼的, 是衛朝略微擰着眉心的臉。

再往下, 是他那雙有點深邃的眼睛。這一瞬間,盛放看到, 他的眼裏只有她。

他的眼睛長的很好看, 就算是他不帶情緒的看着她,她竟然也能妄讀出幾分深情的意味。

猝不及防的,她和他對視了兩秒。

僅僅兩秒。

兩秒後, 盛放挪開了目光。再看下去, 她怕自己會淪陷。

腰間冰涼的觸感還在繼續侵蝕着她的意志, 她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如今的靠的有多近。

她生的本就嬌.小, 幾乎大半個身子都被他圈在了懷裏。

盛放的臉燒的厲害, 她正準備從他的懷裏掙開, 餘光忽然瞥到他握着傘把的右手。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纖長, 骨節分明, 甚至,他的小拇指正搭在她的手背上。可盛放看的, 并不是這些,而是他纏在手上的隐隐透着粉色的類似于紗布的東西。

他…受傷了。

盛放盯着他的右手有了片刻的出神, 衛朝順着她的眼神,也把目光定格在他的右手上。

他纏在手上的那件白色短T已經全數被雨水打濕了,沾染在白色短T上的血液也被雨水暈開,泛着淺淺的緋色。

其實,他并沒有出血有多少,只是看起來有點駭人。

盛放還在失神,衛朝眸色一深,輕輕一個用力,把她沒有站穩的身體順直,随後松開了手,後退了兩步,站到了傘外,任由大雨傾澆。

雖然他們已經見了很多次,但于她而言,他依舊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并不是可以共打一把傘的親密關系。

他是男生,或許覺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她是女生,冒然這樣親密,于她而言,難免有些冒犯。所以,他退到了傘外,與她保持一些距離。

“謝謝。”盛放回神,第一反應是同他道謝,随後上前一步,又追了上去,把傘舉高一些,為他擋住了大半的雨。

“抱歉。”而衛朝,依舊還在為他的莽撞愧疚。話音未落,她又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們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發聲。

衛朝的眼神暗了又暗,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

他,一個夜闖私宅的男人,只是在她快要摔倒的時候伸手拉了她一把而已,她竟然對他沒有絲毫的防備,還向他道謝。

萬一他是壞人呢。

衛朝無意識的擰緊了眉,看着盛放的眼神,也帶了幾分嚴肅。

盛放把目光從他的右手上移開,看着他的眼睛,問:“你…受傷了嗎?”

他沒有回答,下意識把右手藏在了身後,藏在了她看不到的位置。

衛朝沒想到,她問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在關心他,而不是質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家裏。

盛放也蹙起了眉,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傷口不能見水,會發炎的。”

“我該走了,抱歉。”

他們兩人幾乎又是同時開口,話音落下的同時,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衛朝的臉上閃過一絲動容,轉瞬即逝。而盛放的臉上,更多的是擔憂和惋惜。

她刻意忽略他們此次相遇的方式,可是他一開口,不是道歉,就是說要走。

一開始,衛朝不願當着她的面做翻牆這種事情,本來他轉過身,是想問她能不能把大門的鎖打開,讓他從大門出去的。

明明他們兩個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他甚至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格外注重自己在她心裏的印象。

可現在,她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他t原本很平靜的心情變得有些躁動,這是一種他從來都沒有過的情緒,讓他有些欣喜的同時,又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在她的注視之下,這種欣喜又不安的感覺更甚。但更多的,是不安。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都不允許他結交新的朋友。

盡管,眼前的這個人,僅僅是看着他,就讓他久無波瀾的心髒洶湧跳動起來。

他日後要做的事情,是異常危險的。稍有不慎,甚至還會把命給搭進去。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把她牽扯進來。

所以,他只想逃離,逃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去。

衛朝只稍稍怔住,很快,神色恢複如初。和剛剛一樣,不等盛放反應,他重新從水窩裏撿起背包,拎起肩帶,挎在了肩上。

背包已經吸足了水分,淅淅瀝瀝的往下滴着水。水珠落在地上的水坑裏,發出清脆的噼啪聲。

衛朝刻意冷着一張臉,他甚至沒有在轉身前再看盛放一眼。

他放棄了讓她幫他開門的念頭,往牆根走去。

就在剛剛,他忽然意識到,他或許不應該從大門出去的。一則,從大門出去,要穿過整條巷子,萬一遇到別人,他就又完蛋了。二則,讓她親眼看着他做這些事情,或許以後在遇到,她能對他敬而遠之,不再像現在這樣,絲毫沒有防備之心。

掉在地上的手電筒,盛放還沒來得及撿起來。也幸虧這把手電是那種老式的金屬外殼的類似于不鏽鋼樣式的,特別抗造,不僅耐摔,還防水。

手電發出的光束,穿透雨幕,落在牆壁上。

衛朝一步步走過去,影子被拉的修長,整個牆壁上,都投着他的身影。

看着他一步一步遠去的背影,盛放忽然覺得有些委屈。他忽然闖入,現在又忽然要離開,哪有這樣的。

忽然,她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快步越過他,擋在了他面前。

“你等等。”衛朝的腳步驟然停下。

盛放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所以她沒說不讓他走,只是又重複了一遍她剛剛說過的話。

“傷口不能見水,真的會發炎的。”說完,她就有些後悔。他都要走了,她又何必要管他的死活。

也許是受喬歡的影響,盛放對于他受傷又沒有好好處理這件事情格外上心。

傷口感染從來都不是一件可以讓人掉以輕心的事情。

雖然說現在的醫療條件比前些年好一點兒,傷口感染也許只是發燒一段時間。但也有點背的,稍有不慎,是會要命的東西。

“你等我一下,我包裏有藥,我去拿給你。”雨勢漸大,盛放依舊沒有開口留他,只說去給她拿藥。

路過他身邊時,盛放的胳膊一把被他給攥住。

盛放只能停住,看向他。

“不用麻煩了,我包裏有藥。”衛朝依舊冷着一張臉,連語氣都挾着幾分涼意,聽得盛放心都涼了,默默暗罵了自己一聲多管閑事。

盛放睨了一眼被他挎在肩上的已經被雨水淋透了的背包,說:“你的包都濕了,裏面的藥還能用嗎?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話落,她又瞥了一眼被他緊緊抓着的手腕。

也許是她剛剛說話的語氣太過堅決,這一次,衛朝松開了手。

等他反應過來時,連忙擡頭看了她一眼,隐約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得逞和狡黠。

盛放也沒想到他會松開,正暗自竊喜着,忽然對上他掃過來的視線,連忙清了清嗓子,說:“我去給你拿藥,你不許偷偷跑掉。”

衛朝愣了一瞬,最終點了點頭,同意了。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同意,可他當時就想點那個頭。

盛放剛轉過身,腳步都沒來得及邁開,忽然又聽到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敲門聲。

“砰砰砰,砰砰砰。”

盛放吓了一跳,下意識退後一步。

衛朝也皺起了眉,他垂眸瞥了一眼盛放,她像一只受驚的小兔,紅着眼尾,退到了他身邊。

“別怕。”衛朝低聲說了一聲,向前邁了一步,将她擋在了身後。

他的背影再一次給了盛放安全感,盡管他此時渾身濕漉漉的,滿是水汽,看起來狼狽感十足。

“誰?”她沖着大門問了一聲。這一次,盛放的聲音裏沒有害怕,滿是堅定。

“放妹妹,是我,喬洋。”喬洋的聲音傳入了他們倆人的耳中。

人都有好惡『wu』心。巧了不是,這倆人對喬洋沒有一點好印象。

尤其是衛朝,順帶把徐非凡踹他那一腳,也算在了喬洋的頭上。所以,只是聽着他的聲音,衛朝心裏就煩躁到不行。

“有什麽事情嗎?”喊這句話時,盛放依舊是躲在他身後喊的。

喬洋倒是不敲門了,扒着門縫大喊了一聲,“放妹妹,雨越來越大了,你一切還好嗎?房子有漏雨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啊?”

衛朝就站在她面前,喬洋異常親昵的喊着她的名字,盛放的心中升起一抹羞恥感。

她很想沖過去,用破布堵上他的嘴,讓他這輩子都不能喊她的名字。

可她也只能是想想。她清楚知道,按照喬洋的個性,如果她和他硬剛的話,吃虧的只能是她。

所以,她只能躲在衛朝身後。

這個時候,盛放忽然意識到,她還是有些信任眼前這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的,盡管他今晚行事有些鬼祟。

可一個人的下意識的動作是騙不了人的,不是嗎。

喬洋敲門吓到她的時候,他又是第一時間擋在了她的面前。這一舉動,讓盛放瞬間将他剛剛對她說的那幾句冷言冷語暫時抛向了腦後。

忽然,夜空中落下一道猶如樹枝一樣分着杈的白色閃電,撕破雨幕,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自敲門聲響起後,盛放就時刻注意着大門口的動态。

閃電落下時,她清楚看到,扒着門縫的手指和一只不停往她這裏窺探的眼睛。

明暗交替,只在一息之間。轉瞬,天空又恢複了黑暗。

盛放真的被喬洋給吓到了,看到門縫的那只眼睛的瞬間,頭皮直發麻,雞皮疙瘩瞬間起滿了全身,就連胃裏都不停翻湧着酸水。

盡管她這一天并沒有吃什麽東西。

她再一次攥住了衛朝的衣擺。低呼聲也被轟鳴而至的雷聲掩蓋,除了衛朝沒人聽見。

衛朝一直很警惕,也看到了盛放看到的那些。随後,他聽到了那聲伴着雷聲的低呼。

“閉上眼睛,不要看。”話落,衛朝挪動了腳步,把她完完全全擋在了自己身後。

大門口沒有一點光亮,喬洋整個人都站在暗處。而盛放和衛朝所站的位置,剛好被手電筒的光照着,從喬洋所處的位置可以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

如果不是剛剛那道閃電,他們兩個根本不會發現喬洋正在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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