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裏,看着荊笙忙碌又焦急的神情,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白憲宗那麽喜歡我,他一定會好好對我的,失而複得之後一定會非常非常的疼我,可我卻死心眼兒的非得巴巴的跟在荊笙的身邊。
進屋之後,我一直站在門口,覺着自己打擾到荊笙和妖女了。
“過來!”荊笙不容反抗的命令說。而我此刻就像荊笙養的小鬼一樣,乖乖的任憑他差遣,一點原則都沒有。
見到我移到他身邊,荊笙指着妖女的肉身,再次命令我說,“回魂!”
于是我溫順的躺進了肉身裏。
“好痛!!”心口的地方痛得我眼淚嘩嘩的流下來,找不到舒緩途徑的痛覺在周身彌漫,無法消除。我痛得甚至不敢動一下,稍稍的觸動就調動了全身的感官都來感覺這番痛苦。
荊笙沒有如往日哄着我,他靜靜的看着我痛不欲生的表情,而後像是在等待什麽,他突然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把血灌入我的口中。
“嗚嗚……你這是做什麽?”我劇烈的掙紮挪開臉頰,拒絕飲用荊笙的血。
不過這次荊笙并沒有任何的憐惜,而是掐着我的下颌骨,強迫我喝下。我哭了,我不喜歡這樣不溫柔的荊笙,他從來不會對我這麽兇的。
聽到我細細碎碎的哭聲,門外的白憲宗緊張的破門而入,“你在做什麽?”他扣住荊笙的肩膀把他扔到了一邊。
我捂着胸口,從床上坐了起來,“白憲宗你給我住手!”就這樣了,我還是不想荊笙受到傷害,“給荊笙止血。”被一箭穿心的我竟然還關心起別人的死活了,想想也真是可笑。所以,報應很快就到了,“啊!”我捂着胸口無力的躺回了床上。
血液順着荊笙修長的手指,一滴滴的滑落在地上,只瞥了一眼,我就癱軟的仰在床上動彈不得了。
“你們倆都給我消停一些!”荊笙咬牙推開了壓在他身上的白憲宗,他一步步的朝我走了過來,并沒有去止血的打算,“你若是不想趙天靈活下來也就罷了,別連累了若晴的肉身!”
頭一次覺得荊笙如此的陌生,他溫柔起來仿佛能融化冰山上常年不化的積雪,可是冷漠起來又讓人仿佛置身于寒冰地獄。所以,你讓我附身到這肉體上,只是為了用我的魂魄去保持她的肉身?
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殘忍的人!
對了,白憲宗剛剛也才這樣說我。我是不是和荊笙物以類聚啊?
荊笙再次走到我面前,他将血流不止的手腕再次舉到我身邊,只是這次他沒有強迫我喝下,而是把血滴到了我被穿破的胸口上,讓他的血一滴一滴的從那窟窿裏進入我的心裏。他的血液很溫暖,只是他的人卻讓人如此的心寒。
眼前的景物漸漸的模糊,看不到荊笙失血過多慘白如紙的臉,看不到白憲宗緊張的神情,突然發現死亡真不可怕,可怕的事情原來還有那麽多啊,比如荊笙的冷漠,比如白憲宗的死纏爛打。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其實我更希望不要醒來,睜開眼的一剎,我怔怔的看着天花板發呆,荊笙就趴在我的身邊,可我不想出聲告訴他我醒了。
臨近午後,荊笙才醒過來,他一言不發的看着已經張開眼睛的我,“醒了怎麽也不叫一聲?”他溫柔的責備我。
“對不起。”我冷漠而平靜的回答,接着再也說不出其他了。
“天靈,其實我……”荊笙慌張的開口想要解釋什麽,但我扭頭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他倒吸一口氣,估計是猜到我生氣了,為了不再激怒我荊笙閉上了嘴,然後起身微笑對我說,“我熬了點粥,不過你現在應該還吃不下,我給你端點米湯。”
我沒有搭理荊笙,依舊看着灰藍色的天花板發呆,久久的發呆。和荊笙相處的那些畫面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裏上演。不過這次,我竟然是站在旁人的視角,荊笙溫柔的抱起的是妖女,荊笙背着的是妖女,和他深情對視的也是妖女……不是我,不是我,從來都不是趙天靈!!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不一會兒連後腦勺都濕了,就更別提那玫紅色的枕巾了。
随後的幾天,荊笙一直畢恭畢敬的伺候我,可我卻再也無法和顏悅色的與他交流了。這樣尴尬的氛圍裏竟然沒能等到三姐來解圍。醒來後的第三天才見到三姐來探望我。
“天靈,你怎麽會遇見強盜呢?”三姐假惺惺的模樣一目了然,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換了新的胭脂和唇色,身上還擦了味道香濃的香水,女為悅己者容,她這是為了秦慕嗎?讓我詫異的是,荊笙給我編的受傷理由竟然是遭遇強盜。算了三姐正癡迷秦慕根本就沒有智力去懷疑荊笙漏洞百出的借口。
我以為我和三姐感情很好的,可在她眼中,我估計只是她兩年的鄰居。如果說更高級一點的存在,或許是我成為了她躍向秦慕的跳板。我突然好想念那個一身樸素褂裙以治病救人為己任的三姐。
這個世界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生變化,當你發現它改變了,卻也無力把一切扭轉回來了。
三姐只在我房間裏呆了不到一刻鐘,不一會兒她就興沖沖的跑出去了,那靈動的背影活似一只翩跹舞蹈的蝴蝶。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我還以為是三姐忘記什麽了又折回來取。
“請進!”喉嚨有些沙啞發出了很難聽的聲音。
房門被推開,居然是神婆,她站在門口看着半死不活的我竟然紅了眼睛。“你怎麽回事啊?上次都跟你說過了,和關瀚交手能活下來就不錯了,你怎麽又去招惹他啊?你是不是傻啊?就沒見過你這麽傻的!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啊?”
神婆哽咽這,還一邊罵我一邊哭,“你這麽想死啊?你好不容易還魂的,你又想死了是不是?那你為什麽還魂啊?”
不清楚原因,但是被神婆這樣罵着竟然覺得高興。我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癖好,只是經歷過荊笙和三姐之後,還能有人真心待我,我真的好敢動。
“天靈,上次我受傷的時候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吧?”神婆突然提起。她盯着我,直到點頭之後才接着說,“你看到我身後那道長疤了吧?那是關瀚賜給的,那時候我大概十歲吧,一心想着給師傅報仇,卻反而落入他的手中。關瀚貪財,打算把我賣到勾欄裏接客,但是我逃走了,還好師傅很早的時候就教我馭鬼了,我逃得可輕松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多機智嗎?我臨走之前還告訴老鸨,關瀚是我爹,我們已經這樣騙了好幾家妓院了。”說起這事,神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所以,關瀚就被人給打了。”
“噗!”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音,這一笑牽扯到了心口的傷,我立馬蹙眉痛呼起來。
“認真聽啊!”神婆不滿的提醒我,随後接着說,“可想而知我被關瀚追殺得多凄慘啊!現在說起來跟笑話一樣,可那時候灰頭土臉的在街上要過飯,搶過小孩子的冰糖葫蘆……”
“後來呢?被關瀚找到了,他雖然砍了你一刀,但你還是活下來了!”我補充說。
神婆甩了一記白眼給我,“差不多!不過,他砍下的這一刀可不僅僅砍傷了我!天靈,關瀚真的是個很可怕的人,雖然對于凡人來說,他只是個大煙鬼,但是在冥界,他是個人物!”
“沈姑娘,你對我說這麽多,是在擔心我會死在關瀚的手中嗎?”我笑問,“我已經是死人了。”
神婆朝我翻了個白眼,“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謝謝沈大仙的關心!”我乖巧的答應,“我以後見到他一定繞道,行嗎?你別擔心我了!”
“我才不擔心你!只是我們倆都受傷了,所以過來和你聊聊天。”神婆口是心非的說,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子邊上給我倒了杯水,然後又一瘸一拐的走回來了,水灑出了不少,等到她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滿滿的一杯水就剩下半杯了,“你喝點水吧。剛剛聽你的聲音有點啞了。”
大大咧咧的神婆也有這麽細心的時候,她遞到我面前,看着我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又取來了小湯匙,一勺勺的喂我喝下。
“你看看我們這兒都快變成醫院了。”神婆抱怨說,“四個人全都是病患。”
我納悶着,神婆何出此言,對上我困惑的表情,神婆解釋說,“我們倆都這樣了,荊笙這兩天的氣色也很不好,那臉白得跟鬼似的!”我好想跟神婆說,荊笙本來就是鬼,但現在不願意提起他于是我沉默以對。
“不對啊!”我才反映過來,神婆說四個人受傷,可是我們這兒才三個人啊,“三姐她也受傷了?”
神婆冷笑回答說,“她智障!沒看到家裏都這樣了,她還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外面和男人約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去接客了!你聞到她身上的那股味道了沒?還以為很香?呸!惡心死我了!”神婆還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樣子,還有她沒變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