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太初之時,萬物化生,在那劍光之中,三千大道由太易中混為一體,凝為虛實二斷,不斷分合,逐漸各自孕育,闡發出無窮無盡,由簡略而至完備的大道法則,這些法則在虛數之中肆意塗抹,渲染出無窮無盡的可能,這些所有可能,在此時都由太初權柄調和,也是因此,一旦阮慈以身相合,這些宇宙規則便會乍然間從太初法則中落入她的內景天地之上,這重負從一開始就難以承受,卻還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加重,若非王真人那幾乎無窮無盡的靈炁支援,阮慈一開始就會敗下陣來,但即便如此,眼下也只能勉強支撐。
敗亡仿佛就在前方,概因王真人的靈炁或者真是無窮無盡,但阮慈煉化靈炁、應用靈炁的速度卻即将達到極限,這是她自身的限制。而阮慈此時,心中已然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冷靜地審視着自己所處的局勢,知曉唯一的生機,便是在自身隕落之前,點化洞天,由洞天為她承受這大道重壓,否則即便能在這重擔之下支應下來,卻也無力他顧,反而會被化為道奴,永生永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支撐着太初大道一件事了。
這亦是她和太初大道結合之深,遠超其餘修士之故,雖然只是洞天晉升元嬰,但這一瞬間承受的重負,已經接近于合道。其餘修士成就洞天之時,所承受的大道重擔,只和自身領悟的道韻有關,自身便可支持很長一段時間,還可借助寶物投機取巧,要比阮慈從容多矣。阮慈倘若無有王真人襄助,根本就沒有成功晉升的可能,這亦是未來道祖應受的磨難,她的神通威能,遠超同侪,所承受的劫數自然也要比其餘人都艱難許多。
此時二人之間,憑借九霄同心佩,已是極大地聯通到了一處,但王真人處除了無窮無盡、予取予求的靈炁之外,心緒、情念卻是空然若寂,未有一絲漣漪,只有阮慈思緒過處,方才浮現出諸多點化洞天的體悟心得,供她參照。阮慈也知王真人此時的供給,或許絕非看起來這樣容易,而心緒死寂,也是為了不影響到她自身運法,二人能支持的時間或許比她想的更少,但這些思緒,于點化洞天無益,便暫都被排到了一邊,只将心緒沉入,片刻後微微一笑,道了聲,“王勝遇,今日我們同生共死,能不能成,便看這一着了。”
她修道以來,不知穿渡過多少大能過往,體會過大道權柄,更兼所修持的正是太初大道,還剛剛經歷了一劍斬陰陽,萬物造化生的創世之景,這點化洞天所需的積累體悟,對旁人來說宛若盲人蒙眼,四處尋覓,而在阮慈來說,卻是積累深厚、水到渠成,無需任何頓悟,只是此時将心意堅定,便即刻将己身最後一絲靈炁抽出為基,以自身對實數和虛數的體悟,在靈炁之中,拟造了一條搖頭擺尾的陰陽魚,随後拔劍在手,劍光一閃,太初道韻劈落陰陽,剎那間靈炁中演化了無數似是而非,和本方宇宙極為相似,卻又有那麽一絲不同的三千大道規則,從虛無之中,一點混洞之內,綻放出萬千光彩,仿佛有一方小天地從無化有,正在汲取主人因果氣運,快速壯大。
這洞天繁衍,對氣運的索求簡直是無窮無盡,尤其是阮慈的洞天,她塑造之時便知道要為她承受大道重擔,所需氣運也就比旁人要更多了不少,這全是看自身擔負的重擔而來。洞天無形間會因應主人的心意,以及冥冥之中宇宙的某種規則,知曉自身要凝聚多少氣運,方才能夠為主人擔負起重擔,倘若在此之前,氣運便已用盡,那麽其餘部分便仍舊要落到法體之上,洞天真人的修行,難免就要受到滞礙。
阮慈氣運積累之厚,休說在琅嬛周天,哪怕是在宇宙之中,恐怕元嬰真人中都是舉世無雙,她以一人牽連了衆多道祖的謀算,對宇宙局勢的影響之大,都會化為氣運回饋己身,但即便如此,她仍有感應,只怕尚差了一籌,還不足夠。而休看差了只有這麽一籌,但落入法體之中,便會永遠牽扯她的法力運轉,使她自身內景天地無法圓融,恐怕在道途上便要止步于此,難以精進,而若是靠東華劍來為她承擔這麽一籌,那便是憑借了寶物之力,便不算是上法洞天,而是中法洞天了。
以王真人如今和她的關系,他的氣運,自然也可随阮慈取用,王真人亦絕不會反對,此時他自身一念不起,哪怕是一生修為全成了阮慈晉升的爐鼎,也不會有絲毫反抗,但阮慈心中對他,憐惜敬愛都還來不及,取用靈炁,乃是生死關頭不得已而為之,倘若還有選擇,怎會再用王真人的氣運?更兼她本就不喜剝削旁人,此時已知這餘下一點氣運,該向何處尋去,便暫挪出一縷神識,輕聲道,“涅盤,涅盤,我已知你所求,你要超脫,去合那毀滅大道,我會助你完法如願。”
一如她在青華萬物天中,和青君所做的交易,這些道祖的青睐、助力,豈是可以随意承受,可以弄虛取巧的?若不願成為其轉世身,那麽便是有借有還,借了涅盤的機緣,參悟太易,在此開辟洞天,那便必要為她完成心願,助她道途,此時的承諾,容不得絲毫虛假,若不能完了此時因果,将來便是合道,也難以超脫宇宙!
在這包容萬象的本源之地,此時四周本已陷入全然黑暗之中,只有那太初混沌,在空中彌散,仿佛時空也随之凝固在了此處,連王真人、阮慈的身影,都是一點不見,只在混沌之中,有一點洞天光華正在閃爍,仿佛這洞天正在開辟,而他們二人正藏身其中一般。此時随着一道念頭逸散,本源空間中,一點星光逐漸亮起,終于将四周天地,照得大亮,卻又還不至于過于明亮,還能看清四周景物,只見此時的本源空間之中,道道靈脈縱橫,仿佛人體血脈一般,連往四周障壁,再一細看,則障壁之上,幽影浮現,正是諸般洲陸形狀,這便是洲陸地根,靈脈鏈接,在周天本源之中的投影了!
倘若把周天視為人體,這地根走勢,便像是血脈,而洲陸或如五髒六腑,或如五官四肢,生就什麽模樣,便是什麽模樣,每一洲陸都各有功用,外人想要挪移一處,要比毀滅一處更難,如南鄞州毀滅之後,只是在這地根之中留下一道傷疤,還有一條正在緩緩消散的血脈甬道,但若想要挪移地根,便要處理這錯綜複雜,四通八達的地脈聯系,便是洞天真人,怕也難有這般威能,也難怪琅嬛周天這些年來,各位大能殚精竭慮,仍未尋到萬全之策。
但若将周天視為內景天地,卻是人人知曉,內景天地之中,所有地貌外形,所有靈炁法則,其實都只在主君一念之中,涅盤道祖雖已隕落,但琅嬛周天卻從未受過損害,本源之中,依舊殘餘了足夠權柄,此時萬千地脈,逐一亮起,化為靈光,融入本源,只有那虛影依舊在維系着洲陸穩定,一應手法,有條不紊,顯然在過往無數年月中,涅盤道祖多次憑借心意,再造琅嬛,便如同此時阮慈調整自身洞天中的一切細節那樣簡單。
下一刻,那太初混沌光華、障壁之上的洲陸投影,化為一團靈光的地根靈炁,全都綻放出無量毫光,在那毫光之中,四方重洋俱沸,以中央洲陸為核心的諸方洲陸,全都緩緩挪移起來,往周天中心彙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