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0 章 二胡築基

天邊是濃濃淡淡的黑色剪影,鴉鳴聲從極遠處傳來,烏鴉還在追尋着他們,但胡華和胡闵卻并未分心,烏鴉自始至終,從來未曾遠離,倘若只顧着害怕,那就什麽事情都做不了了。

“前輩,我們似乎從前來過這裏。”

虛數之中,景物變換無常,追尋的終點,仿佛就在前方,但只是一步踏出,身邊的景色便是改天換地,好似又回到了起點,而天邊山海,有時卻又一步可躍。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雙足,還有前方那蜘蛛爬過之後呈現的微亮路徑,便連記憶都仿佛随時會更改,胡闵茫然四顧,過了一會,說道,“但已不記得上次來時,是什麽情狀了。”

在他前方高石之上,那白玉蜘蛛八足微微摩擦,發出一陣嗡鳴之聲,二人聽了,都是一肅,胡華道,“初心未亡,仍記得來處。”

蜘蛛無法人言,但二人相處日久,逐漸可以察覺其意,授法也多是如此,胡華、胡闵二人體察蜘蛛之意,回以人言。一段時日以前,他們在照常的追殺和遷徙之中,由蜘蛛傳授了一本功法,那功法十分簡陋,但和四周的天地法則似乎萬分合襯,二人在來處之中,仿佛也修行過一段時日的功法,有人傳授過自己知識文字,因此學得很快,不過是數日,仿佛對四周的環境就利用得更為得心應手,更能從混雜不堪的靈氣之中,吸引一些來為自己利用。

如此過了不知長久的一段時日,胡闵身量越發高大,而胡華則更加敏捷。體內仿佛也醞釀出了一種莫名之物,和實數中的法力極其相似,卻又決計不同,二人體內的奇經八脈,逐漸被這法力開拓,因蜘蛛賜予的功法并不細致,該如何導引莫名法力,鍛煉體魄,一切都是二人自行探索,又得蜘蛛點撥。

在虛數之中,時間也只是偶爾生效的維度,時日一向是糊糊塗塗,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或許其間又經歷了無數風波,二人體內法力逐漸填滿,漸漸開辟出上下兩方玉池,一在上丹田,一在下丹田,經由意識相連,不斷協調其擴張速度,使得上下一致對應,這兩方玉池漸漸拓寬注滿,待到今日,按蜘蛛所說,便正是築基時機。

二人在實數中的記憶,已然模糊,對築基看得并不緊要,也不知道這是一生中只能嘗試幾次的重要關口,又或者道基層數,象征了日後層數等等,這些修仙界中的常識,一概是無知無覺,只聽得蜘蛛摩擦之聲中,問着他們‘是否還記得初心’,二人便反查己身,發覺那極其稀少的清晰記憶之中,己身的意志已然堅定,便各自回應,随後便見蜘蛛微微點頭,從口器中噴出兩縷白色細絲,往二人頭頂落去。

這兩道菁純靈炁方一進入二人體內,便仿似一個契機,闵、華二人,丹田中那兩方玉池,各自都沸騰了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醞釀着要破水而出,而四方虛數天地也随之風雲卷動,靈炁頓時波蕩不平,大道規則也随之起伏不定。體現在那五彩斑斓的土地上,便是那地面不斷波蕩,延綿不絕的大震。

不論虛實,修士築基,內裏自身已是變動極大,最忌諱四周的環境也跟着變動,但胡闵胡華頭頂卻是不斷往外冒出白絲,将兩人裹成一處,把外界的波動全然隔絕在外,黃掌櫃所化蜘蛛,八足牢牢陷入山石之中,随着大地起伏,複眼牢牢望着眼前這兩個人影,它身上的氣息似乎衰弱了幾分,體型也變得比之前更小。阮慈還記得上回見面時,蜘蛛仿佛還能發聲,但這一次觀照時,蜘蛛卻只能憑借摩擦聲傳遞心意。可見在虛數之中,傳授闵、華二人功法,培養其開脈築基,消耗決計要比衆人能想到的更大得多。若是按這般的趨勢,不加改易,只怕黃掌櫃的蜘蛛之身也撐不了多久,便要陷入沉眠,或是油盡燈枯,要陷入不死不活的尴尬境地之中。

實數之中的法寶,在虛數中大抵無用,唯有寶藥靈材,似乎還能為黃掌櫃培育元氣。阮慈觀照片刻,便知道黃掌櫃此時需要補益元氣,此時手心一沉,卻是王真人在她手上放了一個乾坤囊,阮慈心道,“恩師自來吝啬,守財奴般積攢了無數寶庫,原來都應在此時給我揮霍。”

她神念一動,那乾坤囊便落入寧山塘中,心意轉動之間,還附了一段太初道韻,只見白霧凝聚,片刻後逐漸消散,那白玉蜘蛛身下,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乾坤囊,它在不斷吞噬其中珍貴無比的寶藥,而四周天地中,那震動之勢也比之前要減弱了許多,四周大道法則之中,多了一股強勢的太初法則,正在消彌震蕩,将許多後天生成的大道法則歸返太初。

其實以她如今修為,這股大道法則又是凝固了自身的強烈意志,和其餘法則基于本能的波蕩相較,不知強勢了多少,本該将所有法則波動都滌蕩一清,但此時氣勢場中,那兩個白繭正在不斷顫抖,挾帶的氣運因果,卻也遠超他們此時的修為,虛數之中,正要誕生古往今來第一對築基修士,其乃是真真正正的虛數生靈,而且是偶然湧現,卻又存活不了多久的虛數生靈一族之中,第一對在虛數中開脈築基的修士。這已不是琅嬛周天自身的起伏,而是要寫入諸天萬界,宇宙虛空歷史之中的大事,又如何能不讓虛數為之震顫?即便這二人築基之後,立刻隕落,虛數也将再有所不同,此後的變化,甚至就連道祖都不敢斷言預料!

何止寧山塘內波蕩不平,到了此時,阮慈、王真人所在虛數,也微微震顫了起來,仿佛遠處有什麽大震發生,餘波正在往此處蕩漾而來。王真人微微一震,沉聲道,“虛實入口将要隐沒,我們該走了。”

虛實入口,本就極不穩定,在虛數風波之中,若是閃沒,化身便再難回到此時此刻,再返回實數,尋找本尊,這一對化身也還罷了,但寧山塘本體卻是在虛數之中,一旦從本尊手裏離去,便是平添了多少波折!阮慈雖然遺憾,卻也明白其中道理,道,“這是天意,虛數中第一對修士誕生,發于虛數的道祖,從此便有了指望,此時虛數便是出于呵護未來的本能,也不願被其餘道祖觀照,以免再生波折,我們走罷,此處不能再留了。”

當斷則斷,她将王真人手一牽,二人走得極快,毫不拖泥帶水,剎那間已攜着寧山塘脫出虛數,回歸本尊。而本尊神念,此前雖然無法穿越虛實屏障,但此時将其中見聞消化,自然又有不少感悟。阮慈道,“我們離去之時,他們還未從白繭中掙脫,也不知道這一次成功了沒有。”

但即便是此時再返回虛數,很可能也不是上一次的節點了。虛實雙方時間并不同步,此時虛數之中,風暴或許已然止息,也很可能波動正盛,二人心中均未生出再返回虛數一探的念頭,王真人道,“我身上攜帶寶財已盡,或可待回返山門,再做打算。”

二人正在商議時,忽然都感到神魂一陣動蕩,仿佛是從一個正在極速運轉的球上被甩出去一絲一般,受到一股大力推搪,雖然很快又穩住神識,但那難受得讓人幾乎吐血的感受,卻依舊令人驚魂未定。阮慈和王真人對視一眼,阮慈沉聲道,“看來他們已經築基功成!虛數之中,已有了極大改易。這一瞬間,宇宙萬物還未來得及跟上改易後的規則,因此有這麽一刻,萬物和宇宙之間有了輕微的不諧。”

若将宇宙看做一個快速飛轉的圓球,宇宙萬物都是立在圓球上的生物,只要速度一致,那麽圓球便相當于永遠不動。方才那片刻的神魂動蕩,便是圓球的速度發生了改易,而萬物尚未跟着改易自己的速度。這種感覺只怕連道祖都逃脫不了,好在宇宙生靈跟随規則變化乃是本能,這種不協調也只是一瞬間便可消彌。但即便如此,這仍是能震驚萬界的大事,因宇宙根本規則,幾乎是永不變化,便連道祖也很難改易得了。而寧山塘中,兩個來自荒蕪洲陸的少年,在此刻才方是邁出道途的第一步,卻顯然已給虛數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時不知有多少修士的分神要湮滅在虛數風暴之中,又有多少道祖,正在虎視眈眈,等待虛數風暴略微平息的剎那,要入內探個究竟。

虛實時間并不同調,這入內的時機,或許馬上就會出現,但也是稍縱即逝,阮慈可以感到,衆人的注意,暫且都從琅嬛周天挪向了虛數,這正是她等候已久的良機,此時将王真人袖子一拉,兩人頓時化作無形無質的一團靈炁,往迷蹤海內,南鄞州那枯萎的地根中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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