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0 章 鳳阜血氣

此次出行,除卻阮慈化身之外,洞天門下便共計有紫虛天呂真人門下秦鳳羽、七星小築玉真人門下齊月嬰、蟄龍天歐陽真人門下遲芃芃,俱都是大有來歷的人物,林娴恩和孫亦的底蘊便難免顯得單薄了些,好在這幾人并非争強好勝之輩,齊月嬰本就溫柔穩重,遲芃芃在下院鎮守多年,那處雖然太平,卻少機緣,雖然結丹極早,但如今不過是金丹二轉,她幾經浮沉,心性也頗多長進,更不會随意欺淩同門。唯有秦鳳羽,平素不太說話,看着十分冷豔,她是紫虛天親傳,和阮慈關系最是親近,衆人也不敢随意擾她,只得供起來敬而遠之罷了。

阮真人這尊化身,也不過是金丹初期修為,她尚有數尊化身外出辦事,聽聞有一尊化身要去到北方寒雨澤一帶尋人,能派出這麽多尊化身往外歷險,至少也都有金丹修為,便是在元嬰真人中,也是法力深厚、根基堅牢的表示,更兼修有感應功法,神念這才能支應得來。不過衆人也并未因此放下心來,這其中江湖經驗最少的孫亦,也曾外出游歷過數十年,深知化身在秘境之中并不牢靠,若是落入那些可以遮蔽神念的禁制,化身便會遲緩不少,甚至還會自行消散,除非阮慈能斬出因果獨立的化身,不過這般神通,對本主損耗甚大,這一尊化身顯然并不是這般。

除此以外,從上清門一路往比元山,途中當真沒什麽險惡能攔阻衆人,綠玉明堂對金丹修士來說,便猶如後花園一般,衆人來到金波宗,金波宗衆人自然極力奉承示好,阮慈并未露面,只遣了幾名妖仆随林娴恩前去宗門,找李平彥洞府問好傳話。林娴恩見此,便知道阮慈和金波宗并不親善,只是同李平彥有交情而已,自然也不敢對金波宗假以辭色,擺出上宗架子,不論金波宗那幾名金丹修士如何婉轉示好,又奉上厚禮,只是搖頭不納,去往李平彥洞府處,聽聞其日前曾經出關,那時已是金丹中期,但很快便離宗遠游,尋找機緣,便放下禮物,當即回轉。

阮慈衆人都在法舟之中等候,林娴恩回來稍一學舌,阮慈已是知曉,點頭道,“李師兄一心道途,門內諸事總未參與,他腳步雖慢,但卻走得很穩。”

又笑道,“這些年金波宗氣運逐漸削弱,他們長老也是急了。”

她所說的乃是元嬰、洞天級數的博弈,這群金丹弟子又是好奇,又不敢細問,阮慈也不多講,她不願和金波宗走得太近,只是因為金波宗是被麗真人扶持起來的宗門,而麗真人似乎婉轉與洞陽道祖有關,這其中只有李平彥一人可以令她放心,這裏頭有許多首尾需要收拾,只不過現在暫且還騰不出手來罷了。一切只待十大弟子之争以後,再見分曉。

若說麗真人要借金波宗對衆人出手,倒還不至于,此處便等如是在上清門廳堂之外而已,王真人舉步可至,當真要動起手來,那是自取滅亡,最多借機摻點沙子,但阮慈沒有露面,派去的林娴恩衆人身上又帶了一樣法寶,是她晉升元嬰後,秋真人處送來的秋毫鏡,此鏡和瞿昙越曾經送給阮慈的攬鏡功效相差仿佛,只是多了一樣神通,便是可以照出氣機變遷,真可謂是‘明察秋毫’,落入阮慈手中,更是借其禁制,還可觀望氣運因果之變,阮慈令衆人中法力最弱的林娴恩去,不無試探之意,但林娴恩好去好回,身上倒沒多出什麽不該有的東西,可見金波宗,或者說其身後的麗真人還是十分謹慎,并未貿然出招。

除此之外,一路并無波折,衆人很快便從金波宗一路南下,來到鳳阜河畔,只見那一條大河彎彎曲曲,鋪向遠方,河水略濁,波濤洶湧,靈炁旺盛活潑,更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在河中不斷遁行轉化,惹得河中水妖不斷追逐吞噬,往下游而去。

當日初到此地,只是築基弟子,僅能看到河水大勢,連河中的水妖都難以察覺。如今遲芃芃等人再到此地,已是金丹修為,便可察覺到水面下的隐晦氣機,遲芃芃面色一變,道,“原來這一段河水中便有金丹妖物暗藏,當時我們還順着河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

阮慈笑道,“這些水妖等閑也不會上岸傷人的,有更誘人的東西藏在裏頭,他們瞧不上築基弟子那些血肉。”

遲芃芃道,“那我們在河邊……”她突然想起衆人周身塗抹的鳳凰明砂,這才明白過來。秦鳳羽凝望河面,道,“他們仿佛在追着什麽,但我感應不清,那東西……好誘人。”

她平時惜語如金,難得開口,反倒引起衆人重視,紛紛放出神念,全力感應,卻都并無所獲,齊月嬰道,“小妹感應到些許氣息,似乎帶了血氣,但卻似是而非,但似乎這血氣和河水中一點天然濁氣有些勾連。”

她伸手攝來一團河水,靈炁運轉間,水汽蒸騰不見,只餘一滴純粹的水精,但這水之菁華蒸騰到一定程度便不再繼續,齊月嬰歉然道,“小妹只能做到這裏了,似乎要再萃取下去,那濁氣也會随之消散不見。其與河水完全融為一體,或許便是我等将其飲用下去,也留不下來呢。”

阮慈笑道,“凡人喝了這水,便會因為濁氣而死,至于我們,雖然不至于就死,但若将濁氣留在體內,也不會好受的。輕者妨害道途,若是修為淺薄,可能還會因此受傷。”道祖殘餘,哪裏是這麽好消受的。

秦鳳羽欲言又止,阮慈笑着傳音道,“你有話便說吧,這不是什麽沒要緊的話。”

秦鳳羽修行速度不如蘇景行、阮容,但也不算慢,此次閉關出來,初入金丹後期,也開始圓滿金丹關隘。這其中便有一道關隘,是當真能令她為難的,便是要其将這多話的毛病全然改去,非是必要,再不開口。這可着實難倒她了,便是一天給個百句之限,也比這‘非是必要’來得強,如今她每說一句話以前,都要再三思量,衡量這話是否必要,居然九成九以上都是可說可不說,便是不開口也影響不了什麽。

此時也是一樣,秦鳳羽沉吟片刻,方才簡潔說道,“此前我雖然也走南闖北,但居然未曾來過此處,只怕正是應了此氣機緣。”

阮慈颔首道,“這血氣乃是鳳阜河精魂所化,非有大機緣不能承受,此河中妖物繁盛,遠遠勝過他處,大多是追逐血氣而生。只要能吞噬血氣中的一縷,便可成就元嬰妖王,不過其隕落之後,照舊要将血氣歸還回去。這血氣在河中上下游走不定,水族也跟着遷徙追逐,這一段河道還是狹窄,最多只到金丹修為,若再往下,則多有元嬰妖物出沒。”

她話說到此處,秦鳳羽已知其意,如今血氣在前,這機會稍縱即逝,機緣到了,便不可再猶豫不前,點點頭微一咬牙,便縱身入河,追逐而去。只見河流之中濁浪翻湧,剎那間已有十數頭金丹水族圍上前去,這些水族不在乎岸邊過客,但一旦入水,便是侵犯了它們的地盤,自然是要先合力殺了秦鳳羽,再說其他。

河水中的濁氣能隔絕神念,衆人也難以探明戰況,只有阮慈立在舟頭,望向河水,雙目閃閃,唇畔含笑,不知在想些什麽。其餘人都不敢打擾,孫亦望向下方,頗有些豔羨,但自知修為,卻是不敢興出追随秦鳳羽而去的念頭。林娴恩看了他幾眼,低聲道,“各人各人的緣分,勿要眼熱。”

孫亦恭聲道,“師姐說得是。”他知道師姐素來小心穩當,雖不以為然,但卻也感激其照拂之心。

這番追逐,只怕是曠日持久,不會在朝夕間分出勝負,阮慈笑道,“我們不在此處等她了,往前走罷,她順流而下,一路打鬥,我們跟着她走一段。”

正說着,只見前方河水猛地爆出一團水霧,霧中血氣彌漫,不少妖物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天邊烏壓壓的,是許多妖鳥聞着味道飛了過來,都對妖物屍體虎視眈眈,只是被衆真氣勢所懾,不敢上前。阮慈瞟了一眼,輕輕一皺眉,道,“水下已經動真格了,水上還有惡客,羽娘艱難了。”

齊月嬰細聲道,“我願留下為她掠陣,略盡綿薄之力,不讓這些鳥兒擾了水下的打鬥。”河中打鬥,她卻也是無能為力了。

阮慈搖頭道,“不必如此,這都是她的際遇,倘若他人襄助,所得反而不夠完滿,我等把這處地方讓給她施展才是真的。”

見她如此說法,遲芃芃便往舟身輸入法力,法舟輕輕一顫,便毫不留戀地往遠處飛走。舟上衆人望着河中一股股蕩漾開的血色,心思都是各異,孫亦想道,“才出來不過十日,便有道友得了如此機緣,跟随劍使,真是氣運加身,縱然也是富貴險中求,但比活活在下境困死又好得多了。”

思及此處,心中不由越發火熱起來,卻又覺得身後吹來一陣冷風,不知不覺打了個寒戰,回首望去,靈機卻無半分異常,不由心生惘然,轉頭見阮慈目注自己,含笑以眉眼詢問,孫亦本欲掩下這股異樣,轉念一想,卻又福至心靈,上前行禮道,“劍使容禀,在下方才只覺一股寒風吹拂……”

Leave a Reply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