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正正放出的這一消息無疑讓龔家人猶如當頭一棒,這小兒子自小兒患有惡疾是沒辦法要小孩了,原本全家人傳宗接代的希望也就寄托在大兒子的身上,還指望着龔正正有朝一日能快點兒給龔家添點兒香火,卻不曾想到他不僅對自己狠,對他們更狠。這是硬生生的将龔家人的希望給掐斷了呀。
龔小乙眯着眼,忽然笑着對父母說,“爸、媽,你們倆人也別太擔心,我記得這結紮手術是可以恢複的,等他過一段時恢複了,你們再綁着他到醫院疏通疏通不就行了,你們跟院長的關系好,實在不行可以讓專家給開個會,讨論一下手術方案,難不成這點兒手術還做不了了?真不行,送到國外頂尖的醫院,咱們請最好的專家來給他那兒治一治,怎麽說,這龔家的香火可不能斷啊。”
龔正正聽着這話倒是漫不經心的拿起一旁的瓷杯抿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不徐不疾,倒不介意龔小乙在那跟父母灌迷魂湯似的講解手術的事情。
正當老爺子聽得這話心中稍微舒心的時候,龔苦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放松的神情,只沉重的搖搖頭,對老爺子與李娟遲疑的說道,“罷了,爸,我看這寧家閨女肚子裏的娃子若真是咱們龔家的,咱們不能不認啊。”
龔南天神色一滞,剛要發火訓斥兒子這聽風就是雨的态度,卻聽見龔苦繼續說道。
“阿正的身體打小兒就不是很好,當年他母親去世的時候我把他接回來一方面是因為這孩子沒了母親一個人在國外着實可憐,另一方面我身為父親也應該做些什麽,然而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對這孩子的關心确實不夠,這孩子打小兒跟着你,向來也懂事,當年她母親因病去世,我将阿正接回來的時候拜訪過他母親那邊的一個長輩,在臨走之前,那個長輩曾經說過,不管如何,阿正算是他們這一輩的長外孫,因為他母親早早病逝,其餘同輩的親戚中又偏不知道什麽毛病,一直沒有第三代的出現,因此那個長輩曾提夠,若是要帶阿正回國,等将來阿正有了自己的小孩,第一個小孩可以跟龔家姓,然而第二個小孩便是要認祖歸宗,回他們林家那邊的,當時我為了将阿正帶走,便答應了那長輩的條件,而且這些年來,我跟對方也一直有聯系,那邊第三代一直空缺,那長輩是林家這一代的掌權人,如今九十高齡,正盼着阿正這邊帶來好消息,而且林家的勢力比我們想的要複雜許多,這幾年我一直覺得阿正的工作臺順暢,我甚至不确定這其中是不是有林家的人在背後支持的緣故。”
李娟未曾聽丈夫提過這件事,心中又驚又疑,忍不住開口喃喃道,“這麽多年,你怎麽沒跟我提起過這件事?”
龔苦苦笑搖頭,“不是不想提,而是我一開始只覺得那長輩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然而這幾年阿正的工作依舊這次X集團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懷疑這點,阿正,其實你是不是早就清楚林家的事情?”
“是,林家那邊我一直保持聯系,這次X集團的事情,我卻是利用了林家那方面的人脈,因此那幾條大魚在海外轉移的資金很容易就查出來。”龔正正放下手中的杯子,倒不否認這一點。至于母親本家那邊的背景,他是從初中開始漸漸得知,每年暑假的時候美其名回本家探親,實際上則是跟着自小就稱呼為“陳師傅”的一個世外高人學些中庸之道。
當年父親與林家長輩的口頭之約他記得清清楚楚,不過當時年紀還小,只覺得娶妻生子實在還很遙遠,也就不将這些事當一回事,但自從成年以後再回本家, 每每飯桌之上,林家總是會刻意安排一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坐在身邊,這用意不小,無非就是希望他早點成家立業,給林家生出個繼承香火的人來。
老爺子隐約聽聞這去世的前兒媳婦的本家是個隐世家族,當年也曾見過前兒媳婦的家族長輩一面,那雖然看似老态龍鐘貌不驚人的老人卻有一雙比起年輕人還要矍铄的眼睛,且不乏堅穩,隐有龍騰之意,不是尋常人等。
老爺子當時便對林家的人暗自上心,而且每每自己這長孫暑假結束從本家回來,總覺得身上多了一股氣勢,但到底也說不清是什麽,這大概是林家有個好師傅的關系。
然而對于兒子此時在飯桌上提到的與林家之約,卻暗自心驚,這林家說好聽點兒是給他們龔家留了個曾長孫,但不管今後阿正與誰締結婚約有了第二胎,這林家勢必要抱養回去。
忽然聽到一陣低笑,原來是小孫子在那笑得放浪形骸,沒個正經兒。
小乙只覺得這口頭之約多少有些荒誕,眼尾桃花灼灼,薄唇上下翕動,說道,“讓這人多生幾個嘛,生個三四個,給林家一個,剩下的也還都是咱們龔家的子孫。”
眼見龔苦眉頭微微有些松動,卻聽到大兒子不鹹不淡的答道,“做手術之前,我讓醫生将我的輸精管全部結紮完畢,日後即使要做手術修複,這生育的幾率也不到一層,而且,我也并不打算将來再要小孩,你們也甭擔心林家會過來跟龔家要孩子,龔家的香火,全在寧甘心的肚子裏,認不認這個孫子,取決于你們。”
而後語音一頓,深深看了龔小乙一眼,“你們要不認也沒關系,真擔心龔家沒人傳宗接代的問題,大不了讓小乙努力一下,他也不是不能生。”
“龔正正,你什麽意思?”小乙不怒反笑,眼尾的桃花仿佛一下成了黃蜂尾後針,恨不得針針刺死眼前之人。
龔正正明知道小乙不能要不了孩子,而是不能要,卻偏偏故意這麽說,這變相的諷刺,不得不說讓小乙更恨了一些。
龔正正那略顯蒼白到臉此時卻有幾分紅潤,顯得更妖冶了一些,看向眼前這個身上流着同樣血親的弟弟,只淡淡的撇過眼,不予回答。
小乙氣息漸亂,卻依舊執拗的說道,“她,我已經錯過一次了,我不會再容許自己錯第二次,你想留在她身邊?你有這個資格麽,她原本就是我的人。”
正正眼眸低垂,“那是從前”
小乙眼神逐漸陰郁,“你真以為能得到她?”
正正撣了撣袖口所沾灰塵,并不擡頭,卻仍答道,“總要試一試的,未必不可能。”
小乙,“癡人說夢”
正正擡起頭,忽然薄唇一掀,如此說道,“當時我也覺得與她在一起确實不大可能,不過這歸功于某人的自作聰明的,否則今日也促不成這段良緣,那日,她,實在很好,很好……”此話一語雙關,至于好在哪兒,只怕只有與她有過肌膚相親的人才能體會這其中的妙不可言的滋味。
小乙胸口氣血翻湧,只覺得一口淤血堵在喉嚨,氣急攻心之下只覺得渾身一陣短促的抽chu,渾身顫個不停,居然從椅子上摔落在地,整個身子拱起猶如煮熟的蝦子,臉色驀地蒼白毫無一絲血色。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李娟大驚失色,只趕緊沖到兒子身邊,抱着不停顫抖的兒子,眼中忍着的眼淚終究落下。
旁邊龔苦抱着小乙放在附近的沙發上,但見小乙臉色猙獰,額上、頸項上一條條青色的血管越發的清晰,渾身體溫驟然直降,雙手更是冰冷得像是沒了半點兒生機。
老爺子緊緊擰着眉心,看向一側依舊不動如山的長孫,只蔚然嘆了一聲,“真是孽緣,孽緣啊!”,熱後拄着拐杖走到沙發附近,親自給負責給小乙看病的醫生去了電話。
小乙這種突發狀況打小兒就沒少有過,因此也并不需要送醫院,因為送了醫院也還是那個模樣,一般這惡疾發作的時候,只能一邊安撫,一邊看着孫子承受萬分的痛苦暈死過去,等第二天再醒來,這病症卻消失得一幹二淨。
只不過這惡疾發作的時候小乙整個人看起來就跟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當時的情況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這已經有兩三年時間未見過小乙在家裏犯病了,若說在外邊犯病的時候,或許他們見不着,這心也沒那麽揪着,可當下看見小乙這情況,只覺得痛心疾首,尤其是當母親的李娟,更是望着兒子這模樣,只在一側頻頻落淚。
龔正正原本薄涼的唇抿直,走到小乙身側,李娟擔憂的剛要開口阻止,卻看見龔苦暗自做了制止的眼神,便看見龔正正蹲到沙發前邊,一字一句的說道,“要是你就這麽死了,倒一了百了,她跟你就沒半點兒關系了。”
小乙眯着眼緊緊的瞪着眼前之人,他之血肉,恨不得咬碎下肚,眼中嗔、怒、恨、妒、狂、狠、瘋、魔,各種情緒交織。
“不可能!”
話剛說完,小乙咳出一口濃黑的鮮血,吓得李娟驚叫。
龔正正嘆了一口氣,雙指并曲,在小乙的後頸穴道上略施按勁,小乙便昏厥過去。又擡起頭看向龔苦,“把他送廟裏吧,在那兒他犯病也該少一些,這段時間就先讓他好好養病,否則這麽下去也不是法子。”
幾個戰士被調到龔家将小乙連衣護送到附近的白龍寺,正正回房,白衫上是小乙剛才吐的那口濃黑血液,面色僵冷的脫下,嘴裏喃喃道,“不可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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