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1 章 故人相逢

休說阮慈心中那莫名感受,岳隐對東華劍似也十分喜愛,卻茫然不知自己手持的乃是宇宙級數靈寶,随手将東華劍收進一個空閑劍匣之中,便拔身離開洗劍池,雖說那東華劍在他手中流光溢彩,岳隐也顯然感覺自己法力有所呼應,但都被他當成了此劍神異之處,并未聯想到東華劍上頭去。

也是合該有事,若是平常,岳隐自然持劍去劍譜中尋找原主,兩儀劍宗弟子所持的本命飛劍,都有留在譜內。但此時他心念百裏偃,便暫将此事按下,騰雲駕霧出了兩儀劍宗,往別府行去。

凡人若無瘴疠限制,繁衍起來真可謂是無窮無盡,南鄞洲風景和其餘洲陸便迥然不同,雖然一樣是山清水秀,但山水間田地延綿,甚至有不少山頭都被開墾成了梯田,田間随處可見農夫小兒來去行走,阡陌交通、怡然自得,雖然遠處依然可見有些妖異樹木,又或是靈獸身影,但因人數衆多,且許多凡人都有體術在身,仍舊可以在荒野中生存下來。

南株洲暫且不說,中央洲陸就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景象,一來中央洲陸極為廣大,國與國之間距離極遠,便是國境也十分廣闊,若是凡人想要在城池中往返,出門一趟便至少要兩三年,且洲陸之中瘴疠處處,便是修行了體術也是無濟于事。更不說那些随處可見的靈植妖獸了——便是南株洲,阮慈和王盼盼從宋國一路走向壇城,不知殺了多少妖獸。不過南株洲比中央洲陸要小,所以國家之間互相接壤,要比中央洲陸更為緊湊。

這般看來,南鄞洲當是凡人樂土,但事出反常必有妖,阮慈留神感應,果然感到此地靈炁稀薄,這是個十分簡單的道理,所謂的瘴疠,就是某種特異的濃郁靈炁,因其屬性不同,又十分極端,不易為一般修士吸納。對凡人來說更是觸之立斃,瘴氣存在的本身,就已經是此地靈炁較豐富的表現。真正物華天寶如上清門山門所在,那處的靈炁太過濃郁,以至于瘴氣根本無法消除,随時可能在護山大陣之外的某處爆發。

南鄞洲既然大多數土地都沒有壓制不住的瘴氣,只需要金丹修士便可鎮壓調理,便說明此地對修士來說頗為貧瘠,雖然岳隐好似對此事并無所覺,但只看兩儀劍宗,山門也是一處方圓數萬裏的峻嶺,其中并無人煙,便知道南鄞洲的高階修士其實已都是認識到了這個問題。

倘若如此,為什麽還要為這些凡人除瘴呢?還要教授他們體術,這和修士的利益并不相符,畢竟這些體修食量極大,凡人吃得越多,也等如是儲存了從地氣中轉化到稻米內部的靈炁,雖然一人能儲存的靈炁并不多,但恒河沙數一般,布滿洲陸的凡人,每一日都在啃食巨量靈炁,卻并不會立刻還歸天地,南鄞洲的靈炁可能就是因此變得稀薄,久而久之,修士想要登臨上境會越來越難。中央洲陸光是上清門山門內外,便有數十靈穴,都是靈炁極為濃郁的所在,供洞天真人吞吐修行。在阮慈來看,南鄞洲能夠湊出五六個靈穴便算是很不錯的了。

難道佛門的大道便是平等麽?衆生平等,人人成佛,當南鄞洲所有人占有的靈炁都是平等,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沒有修為時,便會成就某個人的大道,助他……

阮慈也想不出這樣的高僧該怎麽提升功行,平等大道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擁有比凡人更高的修為,不過說不定大道釋義并非如此,她不持此道,也就只是随意猜測。正是尋思昙華宗和無垢宗這般行事背後的原因,這邊岳隐已是越過百餘城池,往一處人煙稀少的山巒而去。此處便正是兩儀劍宗別府,修築在深山腳下,這深山中便常常爆發一股血瘴,若是不在初初噴發時立刻封禁,血瘴擴散到百餘裏外,便有個生活了數萬人的城鎮。因此這裏素來都有弟子輪值,不敢叫其放空。

別府中固然是修築了一道陣法,但若以阮慈來看,金丹修士想要激發陣法也需要一兩個時辰,血瘴終究是有機會噴到城鎮處,連這樣危險的所在都築起城池,可見南鄞洲的凡人實在已經是過多了。不過岳隐對這些自然毫無考量,他出生以來洲陸便是這般模樣,岳隐早習慣了在護山大陣中,點到即止一般的劍術練習,不像是中央洲陸,劍修最喜的便是闖蕩天下,歷練挑戰,甚而很多劍修都收取報酬為人獵殺仇人,他們修有神通,可以斷去因果、斬滅怨氣,是低階修士中最受歡迎的存在。

至于岳隐,修到金丹,殺得最多的還是妖獸,正經鬥法都沒有幾次,畢竟金丹修士鬥法,在這樣處處人煙的逼仄所在,随時都會殃及無辜,而昙華宗最是不喜如此,也是因此,他這老實性子才能出頭,此時心無旁骛,一心只想着師兄,收起遁光,現出身形落入別府中,喜孜孜地傳出一道靈光,叫道,“師兄,你未曾閉關罷?我來看望你啦。”

別府深處亦是傳來一道靈光呼應,岳隐疾步走去,只見一道白光射來,在空中化為一個玄衣青年,鬓如墨裁、目似寒星,唇邊笑意溫存,說道,“阿隐,我說過多少次了?”

岳隐見到師兄,便是心生歡喜,笑道,“阿偃、阿偃。”

兩人相視一笑,并肩往百裏偃起居小院走去,這別府占地十分闊大,此刻卻只有他一人居住,百裏偃日常起居并不在正房,而是在後山一處陋室,小房子裏只有兩個蒲團,岳隐問道,“阿偃,可是近日有客到?”

百裏偃道,“并無,這是給你預備的。”

岳隐并不善作僞,聞言不由甜甜一笑,不過劍修并不多話,只是眉目傳情,兩人久別重逢,心中都十分歡悅,并肩坐了一會,岳隐伸手一指,一道青光在室內瑩瑩飛舞起來,百裏偃也射出一道白光,和青光一道互相逗引、纏綿共舞,便是兩人只并肩而坐,可氣機嬉戲,又比耳厮鬓磨更旖旎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天色黑了又白,岳隐方才癡癡說道,“阿偃,都說情關難過,從前我無此擔憂,只想着你我二人情意既如此徐緩,仿佛只在有無之間,或許過不了多久便會自然淡去,如今已是四百多年,我才知道,原來水不在洶湧,而在流長,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阮慈原本覺得岳隐不識欲念,便是歡喜百裏偃,也是十分淡然,同修四百餘年,竟幾乎連牽手都沒有過,這情難簡直有些可笑,此時感受到岳隐心中那如微醺一般恰到好處的愉快,方才想道,“天下情原來也是成千上萬,或許越是如此,反而能夠長相厮守。”

她仿佛對情念又更參透了一層,聽岳隐又說道,“便好比這一次,我們數十年未見,可我見到你時,竟比上回更歡喜你了,仿佛你對我又多了一種吸引,我也不知是什麽,只覺得感應中極為強烈,一見你,便好似見到了一個聯系極深的人。”

情人之間說什麽都不過分,阮慈剛開始只是随意聽着,岳隐聽到後來,她心中猛地一動,忙放開神念留神感應,果然覺得那百裏偃身上也有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機,便好似她遇到大玉劍種時一樣,有一種強烈的互相吸引之感。

“等等……是如此,卻又不止如此!”

若非她修過《太上感應篇》,此時當不會如此迅捷地發現不對,阮慈心中還在思忖岳隐對東華劍的輕忽,是否因為他只是将東華劍帶給百裏偃的引子時,心中猛地一動,定睛往百裏偃看去,她這一看,看的并非是皮相,而是百裏偃身後那氣運因果組成的人形光團。

這一看,便是大驚失色——這光團上伸出了一根若有若無的粗大絲線,和岳隐身體連接,粗看這沒什麽不妥,他們兩人同門道侶,因果自然穩固,但再定睛一看,便知道這因果線落到的是岳隐身後,阮慈自己的虛影上。

再看那光團,飛舞中組成的模糊面容,不是謝燕還,又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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