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神劍出鞘

數載時光,對東華劍來說不過是一個彈指,劍內那輝煌燦爛的天地之中,太初道韻和生之道韻依舊兩相對峙,各以無量之數,在天地中大肆游動,将此方天地點染的恍若仙境一般夢幻離奇,直到阮慈現身的那一刻,所有變化重又歸一,迷蒙空間中,所有生之道韻彙聚在一道身影之內,阮慈在那新生平面上落定的同時,青君亦是回眸微微一笑,道,“只才隔了多久,你便又來了。”

阮慈并沒有閑談心情,此時她心中充滿迷亂、恐懼、憂傷、憤怒,諸般雜念紛至沓來,這些所有念頭,令她心中翻滾如海,又像是熬着苦澀的毒汁,這一切痛苦,都仿佛在燒灼着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但卻又有另一個她,神念清明,無思無慮,只順應着本能,将所有情緒彙成武器,裹挾道韻,猶如驚濤駭浪一般,令身後無邊道韻,向青君猛地撲去。

青君一聲長笑,輕輕巧巧一個轉身,避過當頭巨浪,紅唇微動,正要說些譏刺話語,但身後驚濤又起,卻是出乎她意料,連忙使出身法,在空中縱躍騰挪,首次失去主動,阮慈在海浪之中步步進逼,黑發飄揚,白衣如雪,輕聲道,“我已明白了,青君,在此處,情感才是真正的武器。”

“體會到的情感越多,可供運使的手段也就越多,求生、求勝、求自在、求逍遙,求超脫,萬物萬靈,共有此念,你有,我也有。但上一次我沒有懂,我是人,我的情志,天生便比你更加豐富,更加分明。”

“人有同類,物傷其類。”

她身軀之後,不知何時,道韻彙聚成絲,凝成一柄寶劍,正是東華劍模樣,但流轉氣息卻又截然不同。那海浪依舊奔騰洶湧,追獵青君殘餘,這追捕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盡頭,盡管阮慈占盡了優勢,但青君也始終把握着那一絲生機,大可等到阮慈氣勢衰竭之時,再圖反擊。

阮慈往前再踏出一步。“人有故鄉,故土難離。”

“人有親友,牽腸挂肚。”

“人有憾恨哀愁,人有求而不得,人有貪心不足。”

一柄柄長劍在身後凝練,她又想到法華令主隕落之前那一幕,那滿是殘缺的面孔綻出的一絲笑意,哽咽道,“人有不堪重負,人有種種醜惡也有種種豪邁氣魄,婉轉心腸,這一切,全是先天靈寶無從領悟之處。”

她注視着青君那完美無瑕的面孔,輕聲說道,“你連妒忌都未有,又如何還有其餘呢?”

“道韻相當,只看心志。情感在此處便是最大的力量,你手無寸鐵,如何能和我抗衡?任何一個人修,都能勝過青君,可你卻都生不出一絲不甘。”

不知何時,道韻大海已是停歇下來,青君回轉身軀,穩穩立在虛空之中,面無表情地俯視着阮慈,阮慈輕聲說道,“你所做一切,不過是垂死掙紮,你注定勝不過我的。”

她眼角發熱,一滴淚緩緩落下,“既然明知結果,又為何要反抗呢?”

身後那無數情志心念、憾恨歡欣所化利劍,往前飛射而去,陸續穿過青君身體,将那獨立于無窮虛空之中的素衣身影,射得千瘡百孔,不斷有生之道韻所化光華流逝,又被利劍捕捉煉化,這無窮虛空本身都随之猛地輕震起來,似有一股極大變化正要發生,阮慈立于道韻大海之中,任憑身後浪濤吞吐着生之道韻,将這劍內所有道韻逐一捕捉煉化,轉化為太初道韻,将此方空間逐漸填滿。仰面望着青君,輕聲問道,“既有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青君滿面漠然,仿佛從前所有輕言淺笑,不過是它‘拟人’的一種表現,這無情無思的漠然,才是它的真實。才是它以劍身渡過這無窮歲月的沉澱。它垂眸凝視阮慈,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所有渴望,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渴望力量,青君就像是一面鏡子,眼神中映出的全是阮慈強烈的欲望和悔恨。若是她早日經歷,早日悟明……

但,早日經歷,又是誰要離她而去呢?又該由誰來承擔這犧牲呢?她是人,并非先天靈寶,沒有生而知之,愛恨情仇,只能逐一領略,總要有人在她生命中求之不得,總要有人在她身邊灑然離去,觸動心扉。天命既然擇定了四大令主和她一起到此,他們便也知道了自己的角色,明白了自己的結局。

而阮慈,便再是不願,也只能背負起這般沉重的心意,在那足夠的時間裏,盡情地體會着生命中轟轟烈烈的時刻,品味着他人道途和鮮血換來的痛苦與失落,将其轉化為心中奔湧的念頭,內景天地中不斷滋長的道韻,對這些幾乎是注定失去的友朋,她能做的,也只有記住。

“生命是何等燦爛而又殘忍的詛咒。”

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被道韻大海往前簇擁着來到青君面前,伸手輕撫那破碎嬌顏,“青君,你就真的這麽想要它嗎?”

劍中所有空間,均被太初道韻填滿,東華劍輕輕震顫,似有一股淡淡的哀傷不舍正在回蕩,天地間滿是道韻縱橫光華,卻只有兩名少女相對而立,青君絕世容顏,正在一片一片緩緩剝落,化成海水,融入太初道韻之中,她修長眉眼微微揚起,紅唇上勾,露出一個神秘而又坦然的微笑,身軀驟然一閃,完全融化在道韻之海中。

無窮宇宙,猛然大震起來,似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大變正在悍然席卷整個宇宙,一股雷暴一般狂亂而又充滿生機的力量驀地湧入阮慈體內,如饑似渴地尋找着她那紛亂豐富的心緒,阮慈再受不住,仰頭狂喊,“啊——————”

嬰兒哭泣聲,養父臨死前的慘嚎聲,無數生命流逝以前的呼聲,歡呼雀躍無從抒發內心狂喜時的喊叫,法華令主、法勝令主、楚真人、謝燕還,青君、太一君主……所有人離去前回眸的那一瞥,王真人、王盼盼、瞿昙越、天錄、秦鳳羽、蘇景行、姜幼文……所有人相識時那一眼,無數個阮慈在無量宇宙之中仰天長嘯。

“啊——————”

那劇烈而澎湃的能量沖刷過宇宙中每一個角落,将所有三千大道蠻橫洗禮,将一切重歸混沌,而後,靈光一點,太初乍現!

三千大道從太初之中噴發繁衍,太初大道為這小小宇宙之基,此劍乃生之大道殘餘,經阮慈重煉,如今已化為太初法寶,承載太初道韻,亦是未來道祖随身靈寶,更兼具生之道祖隕落法體,此為過去未來之劍,在兩個維度之中都擁有道祖威能,唯獨在此時現在,乃是洞天靈寶,卻又或許能在某一時刻,反照過去未來榮光。

此劍為殺伐利器,劍之始祖,為太初法寶,為生之法寶,為宇宙中第一兇器,第一善器。

此劍名為——

“快了!”

阿育王境內,一切其餘生機全都滅絕,唯有那荒蕪小星之上,大軍壓境,從四面八方将那一葉輕舟包圍,法舟之上,白衣少女盤膝而坐,膝上打橫放着一柄精鋼長劍。舟頭一團魔氣盤踞,那小星上原本頂天立地的兩尊法相,此時都已幻滅,僅剩一團魔氣,似是殘餘。大軍之中,一名壯碩修士不由喜悅輕呼,“戰局已定——”

“快來不及了。”

在他身邊,吳真人卻是一臉沉肅,注視着少女指尖,眉頭輕輕一跳,從口中吹出一口白氣,頓時化為一丸環繞雷霆的淡金小球,就要往下擲去,只是此物對他來說似也十分重要,吳真人擲出小球那一刻,面色似乎變得更加蒼白,幽幽道,“勝負只在這瞬息之間——”

衆人見此,紛紛跟着鼓起餘勇,将己身所剩無幾的法力調動,驅使壓箱底法寶,向小舟攻來。那最後一股魔氣驟然一展,将小舟完全籠罩,只是殘餘力量已極是不足,大玉修士依舊可以望見趺坐少女。她那纖長玉指輕輕一彈,一根接着一根,握緊劍柄。

雷丸、劍光、花香……寶光處處,斬向小舟,但卻猶如斬進虛空,魔氣之中,一張陌生容顏浮現,卻是普通得讓人轉眼就忘。大自在令主狡黠一笑,說道,“替死秘法,境界還在便可,卻不需多少法力支撐……”

在這一刻,所有攻擊都被視作一擊,閃爍之中,全被吸入那稀薄魔氣內,将其片片化為飛灰。甲板上那名少女雙目緊閉,一手持劍,一手持鞘,雙手緩緩張開,‘锵’地一聲輕響,長吟未絕,在所有攻擊落盡,魔氣化為飛灰的那一刻,劍身已有一寸拔出劍鞘。

一股極其耀眼的光芒,頓時将氣勢場中所有氣勢蠻橫無理地驅逐到了一旁,那道韻氣象萬千,如日中天,又似天魔一般霸道無情,所有道韻哪怕只是靠近些許,都仿佛有被侵吞掠奪的危險,僅僅是剛出鞘一絲,便已将此地主動完全占據。更令空間搖動暴動,仿佛有破滅之威。

時隔近五百年,東華劍繼擊破琅嬛道韻屏障之後,終于再度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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