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娘的家是一棟五層樓高的土房,雖說是土房但也比村裏大多數的房子要相對“氣派”得多,正面單獨貼了白色的瓷磚,窗口也故意設計成圓弧形,似乎有刻意要仿造國外那種獨立的小洋樓。
不過就是仿造得有些不倫不類就是了,不過四兒倒不在乎房子的外表,在這邊只要住宿的環境能整潔幹淨一些就行了。
婦女帶四兒進院子的時候,一個上了年紀的農村婦女正彎着在院子一隅的雞籠邊喂雞,另一側的則散養着幾只小雛雞,圍在雞籠的附近争着吃散落的玉米粒。
“陳大娘,俺這兒有個小姑娘,剛才市裏面過來,要借宿個把兩天的時間,您家三四樓的空房子剩着吧?”
陳大娘這才轉過身站起來,拍了拍手中的玉米屑,皺着眉也用當地的土話跟那婦女說,“你說的是這娃娃?诶,沒咯,你要是早點說還好,剛剛村支書到我家,讓我把沒人住的那幾間房子都空出來,說下午會有當兵的住進來,我這邊剛讓翠萍跟她嫂子上樓去整理呢。”
原來是村支書在聽人彙報村子後側木樁子被沖倒的情況後,立即就想到了安排首長們的住宿問題,這才趕緊去了陳大娘家,以及附近幾個還有空房的村民家中安排好住宿的工作。
畢竟連接後山的那條橋要重新搭起來需要一定的時間,等雨停後,組織村裏的男人一塊兒動工,即使不分晝夜,只怕也得三五天的時間,更何況明天還是趕圩日,這圩日也得如常進行,這還得再拖半天的時間。
陳大娘對當兵的本來就很有好感,此前營地裏派來采購的一些當兵的小夥子也在她家住宿過,人家也不是白住,偶爾還會替她到田裏幹點農活啥的,又有禮貌得很,所以當時陳大娘一聽村支書說了這麽個情況,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了。
婦女有些為難的看着陳大娘,繼續問道,“陳大娘,你家就沒剩下一間空房了麽?哪怕簡潔一點的也行啊,人家小姑娘坐了很久的車才來的,要是沒個地方住,這可怎麽辦啊,又不能讓她住在那些糙漢子的家裏吧,人家婆姨有意見不說,這小姑娘也不合适啊,你知道我家的,我家那七八口人,房間也就才三間,兩個老的一間了,我兩口子一間,剩下那間是他弟弟的,我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睡在客廳啊。”
婦女說完這話,陳大娘才将目光來回掃視在四兒身上,見她一個小姑娘穿着幹淨,模樣更是從未見過的标致,越看越是大城市的人,只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兒就能讓人看不夠似的,哪怕是陳大娘活了這麽些歲數,也沒見過這樣的姑娘,這嘴裏便不禁喃喃出聲,“哎喲,這是打哪兒來的女娃娃,長得這麽俊啊,也忒好看了,這要是村裏的哪個老五糙漢見着了,非要拐跑了不可。”
這話一說完,婦女跟四兒同時一怔,婦女立即捂着嘴笑,“陳大娘,你也覺得人家漂亮吧,要不,你給支個法子?跟村長、村支書通融一下呗,就說你家的房子也不夠了,就安排少一間,那些個當兵的都是男孩子,暫時借宿在黃峰,黃海這種單身戶的人家,也是可以都嘛。”
陳大娘聽了,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又對四兒問道,“娃子,你要在這住多久咯?”
四兒倒是聽懂了陳大娘的話,才笑着禮貌的回答,“二三天吧,其實是想一天的,但是聽說後山的橋塌了,估計也得等橋修好了才能走。”
陳大娘皺着眉說:“你不是來村裏弄那個叫什麽攝影的東西的麽?怎麽要等橋好了才能走呢?”
此時婦女也看向四兒,四兒知道在車上沒将話說清楚,這會兒才簡單的提起自己有個親屬是在黃杏村附近的軍隊當兵,自己此次來黃杏村,一來是取景,二來呢主要的目的也是探親。
婦女才點着頭說,“難怪啊,我就說,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大老遠就跑俺們村呢,而且還是這個季節,原來是相好的在部隊裏啊。不過也是了,附近的營地離咱們村是不算太遠。”
一旁的陳大娘也說道,“之前住宿的那個阿兵哥提起過,好像百來公裏,不過因為是山路,也要三個多小時吧。”
大概是聽說她的軍屬家人,陳大娘原本的戒備心立馬就丢到腦後,畢竟黃杏村這兩年得到部隊不少的幫助,就說說通電這事兒吧,也是早兩年附近的營地官兵們幫的忙。
都是軍民一家,黃杏村跟營地的戰士還是處得十分和睦的。
陳大娘的朝着樓上喊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下來,跟着下來的還有一個三十左右的婦女,跟兩個人交代了一聲,才讓那個年輕的小姑娘也是陳大娘最小的女兒翠萍将四兒帶到五樓的房間。
叫做翠萍的小姑娘好奇的打量了四兒一番,四兒見她總看自己,于是也給予一個微笑,弄得那小姑娘不好意思起來。
“這個就是房間了,晚點兒我給你拿棉被去。”翠萍似乎沒怎麽見過生人,所以有些害羞,說話也比較小聲,但普通話說得卻是極為标準。
在翠萍離開後,四兒才打量起這間房,房間裏就一張床跟一張桌子跟椅子,沒有衣櫃,但是有自己做的簡易衣帽架,可以用來挂一些衣服。好在棉被跟被單都是剛洗過曬好的,看着倒是整潔幹淨。
這是單間房,四兒房間對面還有另一個房間,剛才上樓的時候注意到,除了陳大娘家人住的一二樓外,三四五樓都被設計成了一層雙個單間的設計,不過每一層都帶有一個廁所,還有簡單的花灑,算是在意料之外了。
雖然是單間,但房間卻很寬敞,加上沒什麽家具,一眼望去簡直空寥寥的。
四兒放下行李,又關好門口,才從行李箱裏找到另一套休閑服,直接在廁所裏沖了一個冷水澡,雖然沖澡的時候因為是冷水有些咬牙切齒的,但下午的天氣還是有些悶熱,所以倒能勉強忍受。
等整理好東西後,四兒才下樓,此時外邊依舊下着窸窸窣窣的小雨,正巧遇見陳大娘的媳婦巧鳳,巧鳳看樣子也是個老實巴交的年輕婦女,見四兒下樓,才親切的問道,“大妹子,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是不是餓了,我給你煮碗面條去?”
四兒笑着從口袋拿出準備好的住宿費,一把塞在婦女手中,“大姐,可能這兩三天我要在這麻煩你們了,我也不知道住宿費有多少,所以先給你們這些,要是不夠,你們再跟我說。”
婦女一怔,才攤開手,見到至少有五六張紅色的票子,立即緊張得想塞回四兒手中,“大妹子,哪用得了那麽多,平日裏客人過來,我們也就只收三十塊錢一天,要是加上夥食,也就才五十塊錢一天,你這太多了。 ”
四兒背着手,不願接過來,只依舊笑着說,“大姐,不多的,這剛好夠的,再說了,陳大娘不是特意騰出房間給我麽,我這不好意思啊。”
巧鳳還是搖頭,“還是太多了,咱們這又不是大酒店啥的,不需要那麽多,不行不行,趕緊拿回去。”
四兒見巧鳳怎麽都不收,只得換了另一種說法,“這樣吧,過後你們這不是還有幾個當兵的過來住麽,這些錢就算上他們的那一份,夥食也是一樣,我呢是軍屬,所以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吧。”
巧鳳還在猶豫,只支吾地說,“可是俺們這當兵的住宿,一般都是免費的,哪有還收人民子弟兵的錢啊。”
四兒拉着她的手柔聲勸道,“即使是人民子弟兵在這住宿跟吃飯也是吃的老百姓的啊,總不能讓老百姓吃虧吧,這要是傳出去成什麽樣了,所以你就收下吧。這點錢真不多的,要是在大城市住酒店,一個晚上也就這個價錢。”
一番好說歹說,這巧鳳才将錢給收了,不過最後還是說,每天都多煮一些菜,否則心裏過意不去。四兒也就沒繼續争論,笑着回了房間。
晚上吃飯的時候是翠萍端着飯上來的,很簡單的土家菜,青椒炒五花肉,炖白菜,還有清炒絲瓜,不過四兒卻吃得很香,後面又跟翠萍問了一些話,知道今天後面緊跟着那批當兵的人正在後山觀察橋梁坍塌的情況,到了晚上還在繼續讨論各種方案,如今好像正在村支書家吃飯,畢竟是上面下來的領導,村支書跟村長似乎挺重視的。
四兒倒不理會這些,吃過飯拿出随身帶的一本書看了一會兒,房內的燈光是那種瓦數很低的電燈泡,看久了眼睛有些泛疼,幹脆就上了床眯眼躺着,沒一會讓就真睡着了。
她這邊剛入睡,從村支書那兒出來的幾個穿着軍裝的人才被領到陳大娘家這,他們這次加上司機跟助理一共是十四個人,其中一個少校跟一個司機以及一個助理還有一個中校安排在陳大娘家住宿。
此時大概是晚上九點多,陳大娘家還有三間空餘的房間,幾個人商量了一番,司機跟助理一間房,年輕的少校跟中校單獨一間。
第二天一大早,沒到早上六點,四兒就已經梳洗完畢,這才穿戴整齊,打算先在村子裏逛一圈。
剛開了門,恰巧對面的房間也出來兩個人年輕的軍官,是兩個年輕的上尉,這才點頭以示微笑便下了樓。
兩個上尉就是昨天安排在五樓的助理跟司機,彼此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跟詫異,其中司機班的那個軍官只摸着鼻子感嘆,“這村裏的大妹子都長得那麽水靈啊?”
另一個沒好氣的笑道,“你那只眼睛看出人家是村裏的了,你沒見腳下那雙運動鞋是限量的三葉草啊,村裏有人能舍得花五六千塊錢買這麽一雙鞋啊?”
這些軍官都是城裏出身的,本身的家庭條件也很優越,甚至一部分人都是軍幹家庭,所以經濟跟物質條件都不錯,對于名牌類自然很熟悉。
先前擔任司機的軍官才皺着眉,“不會吧,這如果是家裏條件不錯的姑娘,跑這兒幹嘛呢?黃杏村也不是什麽旅游景點啊?”先前聽村長說,雖然這兒也有城裏的人過來攝影取景,不過一年到頭少之又少,還得趕上季節才行,如今又不是時節,一個穿着名牌的還膚白貌美的姑娘家出現在黃杏村,着實兩人覺得古怪。
“你問我,我得問誰去,好了,收拾一下,等會程處長還得去後山視察情況呢,昨天下雨下到半夜,也不懂現在後山河流水勢如何。”助理一邊說着,一邊跟着下樓,準備去叫醒住在四樓的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