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燕山風光

中計了!

但……這又怎會?且不說旁人,便是她自己感應,焉能沒有示警?莊姬的确是凡人身份,因果氣運都沒有任何異常,這、這……

便是她找不出破綻,難道王真人看不出端倪麽?此處是九國之內,依舊是上清門大陣之中,誰能阻止真人前來援護?難道這魔卵并非天外之物,而是門中某真人與其餘宗門裏應外合,草蛇灰線、萬裏伏脈,只是為了将她誘到此處,擄出宗門?

王真人便是因此沒有及時趕到将她救下?

适才打鬥雖然也激烈驚險,但阮慈心中從不覺得自己會有性命之危,在山門之中,什麽事都不算大事,直到此刻,心才真正懸到了半空,諸般思緒一起湧上心頭,行動卻也絲毫不慢,将那天命雲子和東華劍一起激發,這兩樣靈寶都有護身之用,此時雲霧缭繞、劍意翻湧,從頭頂往下滾滾而落,果然有許多無形黑影,在慘叫聲中被逼出體內,卻原來魔氣不知不覺間已經侵入體膚,她竟渾然不覺,可見這魔法有多麽可怖。

此時她五感蒙蔽,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氣勢場中也是一片昏茫,但內景天地依然牢固如舊,雖然四周靈炁已絕,但持定心神,将這不知長短的時日看做是另一尺度,也就不覺得這等候有多難熬,反而微覺慶幸,如此一來,便可将此次失手被擒,前後許多關節想通,還有那神念滋養,并不需要外界靈炁,倒是可以乘勢修煉《太上感應篇》的第一章 節,若是敵人竟有大法力将她滞留在此成百上千年,那便是說明這正是她修煉《太上感應篇》的機緣。

要知道延緩時間,即便是修士感應中的時間,也不是一樁容易的事,修為越高,其身在時間中前行的大勢也就越強,要遏制住這股勢頭,維持越久,需要的法力就越高,并且一旦沒有把握住尺度,或許會遭到時間法則反噬,這也是為何凡間屢屢有黃粱一夢、爛柯觀棋的傳說,但修真界中,卻少有聽說這樣的傳奇。

自然了,若是大能擺弄時間法則,那麽低階修士也沒什麽招架之力,或是被困在時間之中,眨眼間便流失許多壽數,又或者在意念中獨處數百年,實際卻只過了一剎那,在旁人看來便是瞬間就蒼老隕落。但琅嬛周天不喜以大欺小,而且阮慈心中也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手段,只要修士始終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麽己身時間的流逝,便會和實數中的法體保持統一。譬如她來回穿梭時空,在劫力中渡過了不計其數的漫長時光,但因在己身來看,時間的尺度也可以調整,那麽回到實數法體之中時,便只渡過了那麽短短一段時光,仿若是偷天之功一般,剎那間修為便有了大進。

此時也是一般,阮慈并不去想時間流逝,只是一心蘊養神念,參悟《太上感應篇》,恍惚中只仿佛渡過了極短一段時間,便覺得頭頂東華劍微微一跳,大量純淨靈炁傳遞而來,便知道這魔卵大抵是離開空間通道,來到另一處所在,且魔卵材質,也不足以隔絕天地靈炁。因此盡管身處禁制之中,但依舊無法阻擋東華劍汲取靈炁,向她渡來。

阮慈見此,更不着急,索性将對同行衆人的擔心置之度外,重新閉目修煉起來,但她能安心,敵人便安心不了,見這隔絕五感的禁制并不足以擾亂阮慈心志,那充塞了氣勢場的昏瘴之氣,反而逐漸散去,阮慈雖然并未睜眼,但已能感覺到自己在一架飛車之中,飛車四周禁制重重,她神念稍一刺探,便曉得這至少是元嬰級的困敵禁制。

飛車之中,還盤膝坐着一人,其人氣勢莫測,一時如日中天、氣勢極盛,一時又中正平和、不卑不亢,更有一時謙和沖盈、皎皎如月,面目卻極為模糊,而且修為明顯在她之上,阮慈能窺視此人而沒有受傷,一是她修為高明,二來也是那人有意約束。

在這人下首,還侍立着一位女童,正是莊姬,但她依舊是凡人修為,并無絲毫法力在身,阮慈心中頗是納罕,睜眼望去,問道,“莊姬,你是專為我托生在那處的麽?”

莊姬并不答話,面上現出成人般的狡詐之色,便猶如那魔影還在她身上一般,阮慈這時突地全想明白了,嘆道,“我懂啦,那黑色晶石只是假象,魔影不知不覺間,已是蔓延在九國之中,從那村長請我收徒,再到望月城端倪顯露,全都是你們的誘敵之計。”

“但這并非最大的圈套,最大的圈套,乃是在我感應之中……我初識感應,卻是漏算了這一點,感應便和因果、氣運一般,也是可以博弈的維度,我能通過感應獲取信息,你也可以操弄感應,誘惑我入你毂中,你也會感應法,而且修為比我更加高明,你有三種氣勢,猶如三面,你是……太史宜!”

話音落下,身前那盤坐男子如同被煙霧籠罩的面容逐漸清晰,長眉入鬓、英武中又有一股兇蠻之氣,卻是在南株洲曾見過的太史宜。他身量颀長,盤膝而坐時,更顯一雙腿修長無比,極是好看。阮慈嘆道,“《天魔無相感應法》、《天魔種念法》,果然高明,佩服之至。”

只是太史宜乃是元嬰巅峰,距離洞天也只差一個機緣,卻遣出莊姬這個化身前來對付自己,是否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阮慈眼神落到莊姬身上,太史宜也看了過去,啓唇道,“此是我弟子化身,他也在金丹境中,你身負東華劍,金丹之後可以拔劍,已算是我輩中人,我便是親自出手對付你,也不算以大欺小,只是我燕山門下,卻也不屑占這個便宜。”

他聲音低沉雄渾,極具陽剛魅力,阮慈心中忽而想道,“這人應該不會有什麽女化身,不過也許他平日裏這般雄健,便是為了讓大家都相信他不會有女化身,私下便可遣出美人化身,肆意妄為。魔門衆人最是狡猾,個個奸計百出,誰都不會例外。”

她這般胡思亂想,太史宜卻是毫無異色,阮慈便可肯定,兩人雖然在車中相對,距離如此接近,但太史宜并不能看破她心中所想,也是微微松了口氣,問道,“擄我前來的魔卵,是燕山法寶?”

太史宜道,“紫虛天那頭鹿說得不錯,那是亘古以前落入琅嬛周天的一枚魔卵,只是還未落地,便被燕山祖師捕捉煉化,煉成了一件秘寶,也是燕山十八部天魔令中的法幽令。此令煉成之後,也沒有出手幾次,所有典籍一概無傳,你們能認出來歷,已屬不易。”

他對阮慈倒是有問必答,盡顯大能風範,阮慈點頭道,“這麽說來,此次法幽令化身魔影,幻為魔石,潛藏人海之中,待我進入九國之後,便撥動感應,推動因果,誘我收下莊姬,前往良國,待到三枚魔石集齊,所有魔影全都回到法幽令附近,當即便還歸本真,裹挾我穿越空間,以莊姬和你的因果聯系為錨準,跳躍到了太史令主身側。看來這也是一部有洞天靈寶威能的天魔令了。”

燕山十八部天魔令,并非都是洞天級數的靈寶,否則再算上門內的洞天真人,其勢豈非要蓋過擎天三柱?不過這法幽令的确厲害非凡,光靠令靈便可将阮慈誘入局中,甚而連王真人都不曾發覺端倪。不過,再是如何神通廣大,也要有人把它接應到九國之內才行,阮慈說到這裏,雙眼微微眯起,狐疑道,“法藏令主分明還未曾晉入洞天,此時便要把那口純陽之氣渡給徐師姐了麽?”

太史宜和徐少微的風流韻事,雖未廣泛流傳,淪為談資,但在兩宗上層之間已并不是什麽秘密,太史宜絲毫沒有局促之意,淡淡道,“她既然已助我燕山取得東華劍使,燕山自然守諾付予陽氣。小劍使,你心中雖然憎恨她,但你回山之時,她已成就元嬰,你也不能奈她如何,倒不如少些怨憤,多謝自省為好。”

徐少微也是為了自己道途,她非得要那口純陽之氣才能成嬰,若是顧全大局,壞的便是自己的前途,阮慈對她之舉,說不上怨憤憎恨,只有些技不如人的不服,只是她還有一事不解,“可令主也沒有晉入洞天,我聽聞你要成就上法洞天,非得保全那口陽氣不可……”

太史宜不以為意,道,“那便成就中法洞天即可,将你帶回燕山,血祭東華劍,此中氣運,足夠我借此成就。”

阮慈不料太史宜竟對徐少微深情至此,連成就上法洞天的機會都肯舍棄,一時說不出話來,連‘血祭東華劍’都顧不得吃驚,太史宜掃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在想什麽?”

阮慈道,“我沒想到法藏令主也是個癡情種子。”

太史宜不屑道,“胡思亂想,這又和癡情有何關系?周天多了一個中法洞天,一個戰力能和洞天相較的元嬰真人,怎麽算也比只得一個洞天劃算許多。你性命之憂,便在眼前,卻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兒女之事。”

阮慈笑道,“旁人說要我血祭東華劍,我或許還會害怕,既然是燕山魔主拿了我,我擔心什麽呢?琅嬛周天所有劍種,都被謝姐姐收進東華劍中,這秘法定然是魔主傳授,殺了我,你們又找誰來持劍呢?”

這話的确不假,此時天下間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怕只有阮慈和燕山魔主,還有太史宜這同樣修持了天魔法的謝氏心腹,太史宜也并不否認阮慈所說,薄唇微翹,似笑非笑地道,“劍使所說,不無道理,但或許我們燕山,就是希望東華劍無人禦使,琅嬛周天氣勢衰弱呢?”

阮慈聞言,也是一怔,一時竟無從回話,太史宜見她語塞,‘哼’地一聲冷笑,探身将車身一推,那車壁頓時化為烏有,只餘頂蓋,由飛車變作乘輿。

車壁一去,啾啾鬼哭之聲,頓時往耳中灌入,但見車窗之外,黑雲慘霧、骷髅橫飛、綠光瑩瑩,在那飛車之下,乃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海,無數殘肢斷臂在其中載浮載沉,處處可見幽影在空中穿渡,五色光華時而閃現,竟是随意打開空間通道,穿行不休。更有一股沖天壓地的無邊瘴氣,充塞在天地之間,将氣勢場填得滿滿當當,令人惡心欲嘔。

莊姬歡呼一聲,躍入空中,身軀片刻間便被瘴氣化去,只餘一點黑氣,幻成人面,對阮慈微微點首,随即穿入空間之中,消失不見。阮慈游目四顧,沉吟不語,太史宜見此,也不由得哈哈一笑,身下魔氣一卷,和那空中魔雲化為一體,聲若焦雷滾滾。

“劍使,初次前來北冥燕只山,也讓你開開眼界!賞一賞這虛實之間的大好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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