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 她并不是小綿羊

其實跟寧老說的這番話确實是實誠的,她只是把自己想說的能說的都知無不言而已,一些不能說的,到底還是無法啓齒,比如她總不能跟老爺子說,我懷疑自己是龔小乙的老相好,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曾經失憶了,以前的事情我一概不知,現在龔小乙冒了出來,所以我這邊要保着他。

這情節簡直能趕上一部精彩絕倫的電視劇橋段了,她這邊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呢,況且三年前在西京的事情她也未曾跟任何人透露,當時給家裏扯的借口是去國外“深造”去了。

這要真跟老爺子說了實情,她就是自打臉面,這是萬萬不可能說出來的。

實際上老爺子何曾不了解自己這個外孫女的脾性呢,知道她從不願意撒謊,若真有必要撒謊的事情那便不說好了,何必找一個有一個的借口呢,因此只沉默了片刻,看見她晶瑩如水晶般明亮的眼珠子,那眼珠子清澈分明,仿佛是天底下最純粹的物質,他忽然心底一軟,整個人釋然了。

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一個朽木将去的老頭子跟着瞎攙和什麽呢,他是見過那龔小乙的,雖然比起龔家的那個大兒子是要狂放嚣張得多,可到底這幾年在軍隊裏也做出一些成績,身上流的也是龔南天的血,都是龔家的人,這種人只有哪天收斂性子,确實也是幹一番大事的人才。

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寧老爺子也不好判斷是非對錯,表面上看着龔小乙做出蓄意傷人的事情,可報道裏也說了是自己的愛犬被擊殺後才憤怒報複,這仔細去想,龔小乙未必不是那種有情有義之人呢。

短暫的沉默,寧老爺子只是問他,“那你也太沖動了一些,這肩章是說扔就能扔的麽,簡直是混賬!”老爺子的目光劃過她只剩下空白的肩章位置,目光驟然變得如鋒芒般銳利。

前段時間她剛晉升上去,這家裏還替她高興着,可沒想到她這沖動之餘竟然将自己的前程也賭了進去,況且那肩章還是所有當兵的人為之驕傲的标志。

寧老爺子此時能不氣麽,可真是又氣又心疼,“你說你真是盡讓人操心的東西,這好端端的你扔什麽不好,你還将你的肩章給扔了。”

“外公,你說的可是這個。”原本一直不做事只站在一旁的筱骁卻從口袋裏摸出兩塊東西,直接放在了桌上,那赫然就是四兒今早上賭氣扔掉的肩章。

老爺子眉頭這才松了一些,“你打哪兒弄來的?”

筱骁笑了笑,眼神瞥過四兒的肩胛位置,只瞬間的黯淡,卻讓人分不清是什麽情緒,這才笑着說,“四兒走以後我就替她收回來了,這東西不管怎麽說都是一種榮譽,咱們可不能扔,哪怕是龔主席之前說那一番話也是氣話,改日外公跟爺爺那邊親自打個電話,龔主席也不可能不看在二老的面子上松嘴。”

确實,之前龔主席說的是,若今日誰敢插手龔家的事情,那便撤掉那人的軍銜,話是說了,可任誰能能聽出這不過是氣話而已,當時恰巧龔小乙發病的情況,又趕上下雨,即使再狠心,難道他還眼睜睜看着自己孫子在雨中被折騰死不成,只是找不到一個臺階下,這老頭拉不下面子罷了。

四兒望着筱骁手中的肩章,只微微皺着眉,想起今早上打了他一個耳光的事情,這心中卻有些不忍,可又一想起龔小乙的事情至少筱骁也參與了進去,這一份不忍也強壓了的回去。

并沒有接筱骁遞上來的肩章,她只跟老爺子說,“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這錯我也已經犯了,這道歉也是應該我來,至于還回不回去上班,我聽從上面的安排。”

“你這孩子又牛脾氣又犯了是不?你這般犟也不知道是像誰啊,誰不讓你回去上班來着,你犯了錯可以再改正,現在誰怨你來着,你這是自己跟自己較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罷了。”寧老爺子也急了,原本外孫女進部隊是他盼了多久的事情,可現在才剛出事,她自己倒是把自己逼到死胡同,認為這肩章摘了便也不打算繼續在部隊待了。

四兒咬着唇,其實她也是個極為好強的人,今早上擋着大夥的面保了龔小乙一人,而且分明說了自己也不稀罕這肩章,此時只怕整個大院裏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指不定背後裏怎麽議論紛紛呢,這會兒要讓她回去上班,簡直就是讓人戳着自己的脊梁骨似的,她這邊是寧願這兵不當了也不回去。

“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她這邊軟糯糯的開口,也有些賭氣的意味,寧老也是知道她這個古怪的脾性,只搖了搖頭,幹脆也不再逼她那麽緊,省得她這邊想太多了。

緩緩抽了一口煙,寧老暫時考慮了一下,才沉着開口,“要不,這樣吧,你這邊先請假一個禮拜在,我去跟你唐叔叔說一聲,就算是提前休年假,這段時間你在家好好待着休息,要不去哪兒散散心也成,過一個禮拜你再回去,到時候你心情應該也差不多好了。”

實際上老爺子這個安排是最為妥當的,一來是照顧了她的心情,二來也能讓這件事有個緩沖的時間,不至于己方都僵持不下的狀态。

從老爺子的房間從來,筱骁也跟着出來,剛走沒幾步就被筱骁堵住了前邊的路。

“讓開,我要回房間睡覺。”四兒此時一點耐心也沒有,就怕越看筱骁的臉越是生氣。

筱骁直接往前一走,将那肩章塞在她手中,管她要不要呢,有本事她扔第二遍呗,但可別指望他繼續撿回來。

“不就是一個龔小乙麽,你幹嘛為了這個人鬧那麽大動靜呢?我就不明白了,你跟龔小乙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啊,我怎麽不知道啊?”

筱骁這會兒繃不住了,實在心裏頭越想越不是滋味,這麽些年他跟四兒雖然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可兩人的關系一直是緊密不分的,他跟四兒不僅是雙生子,更像是彼此的血肉跟支柱,他的快活就是四兒的快活,他的痛苦也是四兒的痛苦,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四兒居然也有了秘密瞞着他,而且确實讓人大跌眼鏡。

她居然跟龔小乙搞在了一塊?!

其實要是筱骁知道,他們家的祖宗不僅是跟龔小乙搞在了一塊,這連龔正正都給搞了,估計這臉上的表情才精彩呢。

她抓緊了手中的肩章,上頭醒目的一杠,中間一個五角星,少尉,這是她進部隊後晉升的第一個軍銜,其實她這軍銜算是升的很快了,主要是前段時間她交上去的那份關于情報部戰略研究的報告很讓領導重視,直接呈送上最新一期的軍報上,這又引起了一些關注,直接記了她一個三等功,因此她這速度才跟火箭似的嗖嗖嗖的升個不停。

不過她原本就是跟趙京五一樣出身國防學院,當年在學校成績也是年級前幾的,名副其實的學霸一枚,筱骁跟唐棠他們倒是對她晉升的速度一點兒也不意外。

還記得當年她站在國防大學階梯教室的講臺上,神采飛揚的跟教授讨論關于現代軍事的改革變遷,直接讓那平日裏口若懸河的教授也刮目相看,還當場怼得那教授說不上話,不過底下的人也并未覺得這小姑娘有多嚣張跋扈,人家那叫做任性恣意,卻不狂放自負,這談起她擅長的領域的問題,整張小臉鍍着一層的瑩潤的光芒,豔容潋滟,倒是一派善心悅目的景象。

這是四兒的青春,是她的故事,卻也是過往。

筱骁向來知道她能言善道,也知道她若是要怼人這張小嘴幾乎能夾槍帶炮的啐個不停,她能在文的上頭占據上風,也能幹脆的勝之不武,可此時在這個節骨眼她确實選擇了沉默。

“你是瘋魔了不成,你沒見龔小乙是什麽德行麽,他壓根就不是什麽好鳥,他當年跟龔正正搶沈璐,玩膩人家了又給甩了,現在又跟龔正正搶同一個女人,你說,這種臭東西你要着這不是糟踐自己麽?”

“行,那你當我是瘋魔了,我被人灌了迷魂湯好不好,行了,我累了,你這邊也洗洗睡去吧。”說完便要回房間的,可又想起什麽似的,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見筱骁沉着一張臉,跟平日裏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大相徑庭。

四兒倒是眯着眼,抿着的唇感到有些幹燥,只用一種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去說,“茍恒的事情你讓他自己看着辦,不管怎麽說他也得給龔小乙一個交代,這事兒擱我這兒了,他要是沒辦法解決的話我不介意去替他解決,只不過……若是在我手中,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筱骁原本握緊的拳頭卻又松了下來,只眼睜睜的看着她進了房間,卻已經失去繼續追問下去的念想。

他猛然驚覺,四兒跟自己果然流着一樣的血,他筱骁确實是一頭詭谲狡黠的狐貍,可四兒何曾是只小綿羊來着,她也有自己的獠牙,始終隐蔽忍耐着,只有觸及到她的軟肋受到威脅才會露出那危險的一角。

這邊在酒店,龔小乙也醒了,只在浴室裏簡單沖了個澡,這才給禾辰他們幾個打電話,卻一直打不通的狀态,結果聯系到尚曉的助理,這才知道原來他被四兒帶走以後,張奪又動手打了茍恒一頓,當時的局面差點就失控了,這三人的老頭臉色都不太好,最後還是龔苦發了話,直接讓幾個戰士把人扣起來,直接送到部隊禁閉室待個幾天。

知道他們幾個人在禁閉室後龔小乙反倒是松了一口氣,卻又拿出那擱在口袋裏的字條,那字條已經雨水打濕過,上面的筆跡已經化開,不過依稀能分辨出筆跡。

龔小乙唯一見過一次她寫他的名字,那是在銀行的時候,她當着龔小乙的面替他簽了字,他還記得當時心底還頗為驚訝,明明看起來只是個鄉下丫頭卻沒想到這字跡卻大氣磅礴,是極為漂亮的行書體,一看就是練過的。

而龔小乙的乙字那一撇一捺都仿佛活過來似的,只一番龍飛鳳舞,游走在紙張中。

這邊龔小乙倒在沙發上,只光着膀子,一想起臨走之前他對她說的那一番話,又想起劉萌那張臉,這才粉碎得幹幹淨淨,他自己心中何曾不清楚誰是誰呢,可偏偏就是拔不掉心中那根刺而已!

還是沒辦法原諒她,不是因為她“被失蹤”的三年,也不是她“被失憶”,偏偏是他受不了當初她說的那些東西全他媽都是謊話!

什麽來自鄉下,什麽林家的丫頭,都他媽是假的,這丫頭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盡是裝傻充愣去了,估計心底樂的開花了吧,他龔小乙倒是被人耍得團團轉!

今晚上對龔小乙而言是一個難眠之夜,這邊情況下相似的還大有人在,只是各人心裏有各自的鬼,究根結底還是她這作死的孽障給害的。

寧甘心同志,害人不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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