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七用一種近乎詭異地視線看着少主,然而聞庭并沒有覺得他和雲眠之間正經的對話有什麽問題,反而奇怪地看了眼狐七。
雲眠當然是不願意收聞庭的玉牌的,她見聞庭要走,還是試着要還回去,說:“聞庭——”
聞庭一頓,反握住她的手,清柔道:“眠兒,你可還記得當初你在東山狐貍洞前找到我、将我救回,我蘇醒後,明明你自己也沒有多少食物吃,卻将你原留着過冬的最好的果子都給了我?”
雲眠一愣。
聞庭凝視着雲眠,腦海中不由回想起當時之事。
那時他從冰天雪地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雲眠。狐貍洞裏灌滿了冬季的冷風,雲眠擔心地蹭他、舔他,那些留着過冬的果子分明是她秋天的時候努力一點點攢下來的,最好的那幾個還算飽滿新鮮的果子連雲眠自己都舍不得吃,她卻開心地叼過來給他。
聞庭當時對這些卻是不知情的,也虧得他後來選擇留下來與雲眠同住,若是他那個時候直接帶着空白的記憶離開了,雲眠将自己大冬天的食物給了他,自己剩下的日子又該如何度過?
聞庭如今想起這些事,心口還陣陣抽疼。
他留戀地摸了摸雲眠的面頰,說:“相比較于當初你在冬日給我食物,我這兩塊玉牌又算得了什麽?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現在姑且先拿着,萬一我未能贏過其他人,你再還我便是。”
說着,聞庭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道:“我去去就來。”
雲眠只覺得自己被十分珍惜地親了一下,她睜開眼睛,望着聞庭的方向。
聞庭已經轉身往山林的方向去了。
狐七本來看他們兩人說話牙酸得不行,但聽到聞庭最後這番話,竟也有些錯愕。他未想到嬌生慣養的少主下凡歷劫這三四年,居然還有過這麽一番經歷。
難怪少主如今看小少主夫人的眼神,都能瞧得出春水了。
不過狐七畢竟還是個幾百年的孤家寡人,他在旁邊站了一會兒,見雲眠還望着聞庭離開的方向出神、沒什麽吩咐的樣子,終于還是走到主位狐官的那裏,摸了摸下巴道:“你說少主如今年紀大了,我莫不是也該成婚了?”
已經成婚的主位仙官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狐七:“……”
……另一邊,聽到雲眠與聞庭之間對話的,不止是狐七,還有一直坐在遠處的鳳凰凰後。她聽到聞庭的話略有驚異,面上未顯,只是等周圍人都離開後,目光漸漸地轉到了雲眠身上。
雲眠的腳踝腫着,無法走動,她握着自己從峭壁上取下來的一塊、以及聞庭留給她的那兩塊玉牌,望着它們怔怔地發呆。待回過神來,雲眠卻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一道金紅色的華貴身影,她下意識地擡起頭,這才發現凰後娘娘不知何時走到了她面前。
“這是那個青丘的小少主給你的?”
鳳凰凰後低下身,淺笑着問道。
“啊……嗯!”
雲眠詫異了一瞬,但在對方強勢的仙力和身份面前尚且有些拘謹,忙點了點頭。
凰後關切地垂下手,十分小心地撫了下雲眠受傷的腳踝,問:“你的傷勢還好?可還疼?”
畢竟是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崴到腳,且還未得到療傷,要說完全不疼,當然是不可能的。
但雲眠見凰後娘娘特意走過來問她的傷勢,還替她看了傷,忙搖搖頭道:“……還好。”
“我也不會治傷,不過這幾年,吃一塹長一智,好歹學了些皮毛。”
兩人說話間,凰後指尖泛起淡淡的金色,她一邊用着仙術,一邊說道。
“……我沒有辦法像醫官那般替你把傷完全治好,但在他們過來之前,讓你覺得好過些,應當是沒問題的。”
這兩句話一出,雲眠還沒來得及反應凰後娘娘是什麽意思,只見在她指尖的金光下,雲眠腳踝上的疼痛立刻就好了許多。
雲眠馬上道謝道:“謝謝凰後娘娘。”
“無妨。”
鳳凰凰後淡淡地淺笑了一下,一滞,就像聞庭那般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只聽她頗感慨地說:“雖說是變了人身樣子,但你同以前,還是一模一樣。”
“……?”
雲眠遲疑,只是鳳凰凰後感慨完那句話,便不再多少,對她溫柔一笑,随即站起身子,自若地往原來的座位上去了。
雲眠眨了眨眼睛,恍惚地望着凰後的背影。
凰後娘娘來青丘也有好幾日了,她還是覺得對方面熟,凰後娘娘字裏話間,好像也隐隐帶着以前認識她的意思。但是雲眠望着對方美麗的臉,無論怎麽回憶,都想不起來她們曾經是在哪裏見過,亦或是……她們真的見過?
雲眠困惑地歪了歪頭,但她腦海中仍是空白,沒有絲毫線索。
……在校場上等待的時光一分一秒過去,一個時辰的時光說在考試的時候很緊湊,但若只是坐在原處幹等,就有些無聊了。
大概是雲眠和凰後交談過後,不到一刻鐘,狐宮的醫官們就趕來了。雲眠雖說沒有傷筋動骨,但腳上上得也不輕,醫官們用草藥和仙術替雲眠仔細地治療包紮了一番,雖是大致消了腫,可也沒有那麽快會好。
雲眠的痛感已經比之前弱了許多,她站起來走了兩步,擔心地詢問道:“一會兒還會有第二輪考核,我現在這樣的話,還能參加嗎?”
“仙子這陣子盡量不要動彈,簡單活動的話可以,不過……”
說着,那醫官往凰後以及鳳族仙官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替雲眠治療的時候,他也聽狐七和今日的主位仙官說了狀況,知道能與鳳族仙官親自交手的機會,即使是對少主侍讀們來說也很難得,若是錯過,很是可惜。
雲眠随旭草仙子學草藥醫理,平時也常在醫殿裏待着,與醫官們都是相識的,且醫官們也知道雲眠素來認真上進,是個乖巧又有分寸的孩子。
醫職狐官斟酌了一下,終于對雲眠說:“你若是真想參加的話也可以,但時間莫長。而且用人身只怕還不靈活,你還是用原形的話,只用另外三只腳試試,對傷處的壓力也小些,不要勉強。”
“嗯!謝謝先生。”
雲眠聽到醫官的話,立即面露喜色,欣喜地朝他笑笑。
她本還要再詢問狀況,但恰在此時,忽然聽到山林入口處傳來一陣喧嘩。雲眠一驚,下意識地扭過頭去——
距離這月的侍讀第一輪考核結束還有一小會兒的功夫,但只見入口處人影晃動,緩緩從林中走了出來。
雲眠滞住。
只見那人約是少年模樣,卻身材挺拔修長,氣質清貴。他右手拿着劍從樹影中走了出來,步伐平穩,陽光一閃,他身上似是攏了一圈華光。
雲眠一見對方的樣子,便驚喜地喚道:“聞庭!”
她急着想跑過去,但腳還不好使。
只見聞庭步出林外,他步調從容,面色亦是淡薄,但手中卻握了一大把玉牌,他一見雲眠,也怕她摔了,立即加快了步伐。
然而聞庭自己走出來還不算,他身後還跟了十個少主侍讀,相比較于聞庭的平靜、衣着幹淨得體,這些少主侍讀看起來就灰頭土臉了許多。
主位狐官見到不止聞庭出來,連別的少主侍讀也都出來了,一驚,看了看用來計時的香,問:“離結束還有一陣子呢,你們怎麽都出來了?”
能在這裏的都是頗好強的孩子,都是要争到最後一刻的,過去幾個月,倒是不曾有提前結束的情況。
其中一個走在前面的侍讀哭笑不得地道:“不用再比了。少主今日不知為何着急得很,他将我們都聚到一起,挨個說希望同我們單獨比試,若是贏了就将玉牌給他,他想早點出來。大家入狐宮這麽久,都聽過少主的名聲,知道他是九尾狐,卻都還沒與他交過手,好奇得很,自是躍躍欲試地都答應了。”
主位狐官驚問:“你們就都比了?”
少主侍讀肅道:“哪裏!要是都能比就好了!少主只要九塊玉牌,一人打一次都還有人輪不到,位子要靠搶的!所以我們先互相打了一架,最後憑手上的玉牌和少主打。”
主位狐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