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那條街的妖怪很多也都是被人類迫害過才會報仇失去理智的，當然也不乏一些為了得到成仙的傻子，以為殺人吸血就能得到力量，結果惡意過盛被吸到這裏。”南宮娘娘接着說，“來到這裏他們就變聰明了，成不成仙也就這樣，有無窮無盡的生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成仙還真的就是個屁。這個世界遠比你們想的大，我甚至覺得壺中世界比外面的世界還要大得多，否則怎麽容納千百年來的妖怪和惡靈。”
“惡意過盛會被吸進壺裏？”要說惡意和戾氣，黑衣人和若晴的明明就不輸給別人，為什麽他們都站在壺口了卻沒有被吸進來？他們不是惡人？
“現在煉妖壺的法力正在退化，它已經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了。最多維護天陰山周圍這一片的淨化工作？”南宮娘娘如實說，“就算煉妖壺的能力減弱，我們也沒想過要離開。在這裏呆得太久了，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神婆認真的的聽南宮娘娘說話，不一會兒她認真的目光變呆滞，她啊，又走神了。
自從見過葉子卿之後，她就經常神游。而那天被我趕走之後，葉子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謝謝娘娘告知我們這些。”我恭敬的跟南宮娘娘點頭感謝。
南宮娘娘嚴肅的盯着我和神婆，“我知道你們想要離開這裏，不過過個幾百年你們就該打消這個念頭了。”
我現在就想打消這個念頭和荊笙常住于此。我發誓！
神婆漫不經心的看着窗外，人群之中似乎在搜索誰的身影。我想我知道那個人。葉子卿正喬裝打扮成一個老人家坐在神婆的左側。他看着神婆失神，而神婆卻看着街上的人群尋找他的身影，你們倆何必呢？
看不下去的我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神婆不知何時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按着我，“就這樣吧。”
你知道我要去找他過來嗎？你知道他一直盯着你嗎？為什麽要相處得這麽辛苦？
葉子卿一直跟着我們，直到我們回到了家中，他站在門口眼巴巴看着神婆的時候，我沒好氣的擋在他面前不讓他看一眼，最後兇巴巴的把門給關上，響聲夠大但願能夠警告他。
因為荊笙和張碩這一去要好幾天，我和神婆就睡一間房。躺下之後，神婆一直張開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你不會是因為那個混蛋又要失眠了吧？”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這麽一個企圖殺你的人值得嗎？”
神婆嘆了口氣，“他好像不知道，我一直清楚他要殺我原因。”
“哈？”我張大了嘴巴，“他就跟我說，他入魔了真真切切要你性命的！”
“不是的！”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責怪葉子卿的意思，“他不是單純的要殺我，其實，他只是想要和我在一起。”神婆轉過頭問我，“你知道那種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感覺嗎？連個擁抱也給不了。嗯，大概就是天人永絕的那種感覺吧。”
“你是說，”我詫異的瞠大雙目，“你是說，他想殺了你，是因為要和你在一起。要你和他一起變成鬼？”
“是啊，那時候的日子太苦了，他看着我為了吃飯去學一些坑蒙拐騙的事情，然後被人發現之後又被人打得很慘。每次見到我這狼狽的樣子，他都會讪讪的說‘活着有什麽好的？’感覺像是在嘲笑我，可他的眼裏都是心疼。我雖然沒心沒肺的，可我還能感覺到別人對我是好是壞的。”
神婆嘆了口氣繼續說，“後來有一次我生病了，一場高燒，身邊沒有半個人，就只有他，他到街上拉着人要來救我，可是他是鬼魂啊，怎麽可能叫得到人。”
神婆平靜的笑着，可我的心卻生生的難受。腦海裏浮現出葉子卿站在街上聲嘶力竭的大吼請求別人去救神婆的畫面，那該有多絕望啊？
“他以為我不知道啊？”神婆自豪的說，“我找不到他追着出去，就看見他跪在地上哭啊哭啊，有人從他的身體裏穿過去，有人踩過他的手，他就是個鬼魂，誰看得見？最後我昏倒在家門口。大概是那時候吧，他變了。我是他的供養人，你說我會感覺不出來他的變化嗎？我不想說破，不想失去他。”
“對了，那次能夠得救還真得感謝一個人，那個大哥哥能夠看見子卿，就跟着子卿來救我，最後我也沒能知道他的名字。”神婆岔開剛剛悲傷的話題，用一個題外話整理了心情，然後又接下去說，“對我下手的那天，我差點被關瀚給抓住，那個臭老頭居然還敢打我的主意，想把我賣到妓院。我傷痕累累的逃了出來，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上。他卻抓準了時機，拿起了我對付關瀚用的真刀，對着我的後背砍下去了。”
“手起刀落啊，血濺了一地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不忍心，那刀并沒有砍得太重。明珠就着急的從我的朱釵裏跑出來阻止葉子卿，不過你也知道的，明珠除了能幫我出老千其餘的一點用處也沒有。葉子卿不知道他那刀下手輕了，他不管明珠對他的捶打，抱膝蹲坐在我面前，一直等着我死去。”
說到這兒，神婆又哭了，她用手背抹幹了眼淚，沖着我笑開了，“那時候不懂，就知道恨！恨他為什麽要殺我，為什麽要在我背後捅刀子，又是為了什麽要我的命？我那麽拼命的想要活下來，結果你倒好，居然弑殺自己的主人。”
“來救我的是當初帶我去看病的那個大哥哥。他三倆下就把子卿給束縛住了，他問我要怎麽處理，因為子卿是我養的小鬼。那時候的子卿似乎已經恢複了神智了，可我卻失去了理智，對着那人說‘散去他的魂魄！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見到他了。’我當初可狠了！”
“說完這話，我又後悔了，在那個人要對子卿動手的時候，卻一把推開了他。後來子卿不見了，從他的劍下消失了。我一度以為是自己動作太慢，他真的被散去了魂魄。我一直內疚着，那句要散去他魂魄的話并不是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君歌……”我輕聲喚了她，卻不知道怎麽安慰。事情已經過去了，他沒有魂飛魄散就好了。可事情又沒有過去，因為他們仍然是人鬼殊途。真希望自己的性子可以和神婆的一樣，那麽我就能大大咧咧笑着跟她說，“這世界上有那麽多的活人，你幹嘛非要認定一個死人？”
“道理我都懂，可我沒辦法讓自己不難過，所以……”神婆側身抱住了我，“所以讓我難過一會兒吧。”
這世間有太多的天意弄人，相見恨晚，我們只能說服自己，愛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偉大。國家存亡面前，它算個屁，兩個人不在一起也要活下去吧。它并沒有別人描述的那麽難過。
可……
“嗚嗚……”神婆為什麽要哭得這麽難過？無助的哭聲在耳邊環繞，我該說些什麽？張開了嘴，卻說不出任何的話，最終只是拍着她的後背。真的，神婆，你下輩子做我女兒吧。
渾渾噩噩的過了七天，神婆時不時的發呆。有時候我刻意的想要去逗她，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失神了。而這幾天裏再也沒有見過葉子卿的影子。
荊笙和張碩在第九天的時候回來了，而且是帶着葉子卿一起。葉子卿渾身是傷，已然失去了意識。
“啊！！”神婆尖叫着沖了過去，“他怎麽了？”
“他跟着我們去找離開煉妖壺的出口，然後就被守護的神獸給打傷了。”張碩的臉上也被神獸撕開了好幾道口子。再一看，荊笙的後背和褲腳上也都是血跡斑斑。
“你們該慶幸，守護的是英招，要換成其他的，我們已經死無全屍了。”荊笙一瘸一拐的走到椅子邊上，他咬牙卷起了褲腿，一大片的血肉模糊映入眼簾。
我驚呼一聲，沖了過去，“杜荊笙，你怎麽讓自己受這麽重的傷啊？我，我……”我居然岔氣了，教訓他的話被一陣哽咽給取代。
“對，對不起，我錯了，我真沒想到它身手那麽好，居然繞到我身後。”見到我的眼淚，荊笙忙不疊的跟我道歉。
“不許動，別碰我！”我一聲怒吼把荊笙吓得一愣一愣的，他害怕的定在原地不動，“都受傷了就不要亂動了，我給你包紮。”
聽我這麽說，荊笙才松了一口氣，“看到你發火，我還以為我死定了。”
一邊的神婆更慌了，“怎麽辦？怎麽辦？”把葉子卿放在床上之後，她手忙腳亂的失去了理智，而後她又似靈機一動，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液滴到葉子卿的唇上。可是這一點用處也沒有，葉子卿的靈體漸漸的變得透明。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神婆驚愕的轉身看着我們，“以前他受傷的時候，只要給他喝我的血就好了，為什麽，為什麽現在沒用？”
“以前他是你養的小鬼，現在不是了。”荊笙平靜的告訴神婆事實，“這片土地沒有從屬關系，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他不需要你用血液養他了。”
慌張的神婆，撕心裂肺的抱着葉子卿嚎啕大哭，“那怎麽辦？那怎麽辦？救救他。為什麽他好好的呆着不好，偏偏要跟你們一起去找什麽出口。葉子卿你腦袋被驢踢了啊？”
看不下去的張碩，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說他想離開這裏了。他想要去投胎，或許來世還能與你相逢，要是一直呆在這裏你們才真的沒有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