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門別類,果然一下子就清晰多了。
原本這些主位狐官大人大約是按照仙殿,亦或是修為年紀排序的,順序混亂地排在一起時,因為許多狐官擅長的方面相似,乍一看像是同一個類型、同一門課有好幾位狐官可選,讓他們不了解青丘城狀況的人完全不知該從何入手。可是雲眠詳細分類整理之後,立刻就能看出其實每位狐官擅長的方向都是不同的,即使都是教鬥術的,也有擅長攻擊、擅長防禦之分,甚至還有不同的武器和招式。
除了更細致的類型之外,雲眠還借着狐宮提供的資料,将能找到的主位狐官大人們的修為境界和特點都一并寫下來,放眼一掃,可謂一目了然。
小月欣喜地說:“這樣果然清楚好多呀!團團,你好聰明!”
雲眠被她誇得臉紅,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說着,她又看向自己整理好的內容,問:“小月,那現在這樣看的話,你有沒有什麽想先試試的課程呀?”
“唔……”
小月沉吟片刻。
雲眠整理好後,她們思考的方向已經比原來清楚了好多,小月看了一會兒,忽然眼前一亮,指向紙上道:“這個狐官大人擅長用仙術種植草藥呢!團團,你想不想一起去試試看呀?”
小月等了一會兒沒有回音,疑惑地歪了歪頭:“團團?”
“啊……”
雲眠慌亂地回過神。
趁小月重新挑選狐官的功夫,雲眠的思路不小心又轉到了剛才那幾個青丘城弟子說的話身上。
她雖然還在努力想辦法,但要是讓她說對他們的話全然不在意,也是不可能的。
雲眠不安地垂下了耳朵,想到他們毫不避諱之言,心髒跳得慌亂,既沮喪又惶恐。
她聽到小月的話,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看到小月手上指的字一愣,說:“……草藥?”
“嗯!”
小月重新看過狐官的名單後,看上去最感興趣的就是這個,十分開心地說道。
“上面說這位先生除了栽種藥草之外,還擅長一些醫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我們去看看呀?”
雲眠眨了眨眼,她之前在她和聞庭的木屋前面種過仙草,而且也認識一些山間的草藥,還給聞庭、錦鴻治過傷,給主位狐官大人送給安神的草藥,不算完全不懂,而且盡管她以前沒系統地接觸過這方面的事,也的确對草藥醫理有些興趣。
反正确定執教師父總共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完全有時間多嘗試。雲眠立刻點了點頭道:“好呀,我也想看看怎麽種草藥,我們一起吧!”
“嗯!”
小月高興地抖抖耳朵。
……
“眠兒的身世?”
這個時候,聞庭和主位狐官先生亦還在先前的談話。聞庭聽到主位狐官大人一本正經地問起這件事,不由一愣。
聞庭和雲眠住在一起這麽久,在時機合适的時候,也問過雲眠。他道:“眠兒靈智開得比較晚,以前的事情她都沒有印象了,從有記憶起就已經一只小狐貍住在山洞裏。不過我當時确定選了眠兒之後,我娘也從青丘東山那裏拿了她的記錄,看過她的身世。”
主位狐官先生問:“是怎麽回事?”
聞庭說到這裏,微微皺了眉頭,道:“記錄是有的,但也相當于是空白,沒有記錄雲眠的父母。只說青丘東山的本地狐官,有一日巡山的時候,偶然發現山間多了一只小白狐貍,好像沒有人照顧,已經髒兮兮的了。當時的狐官立刻問遍了青丘四山和青丘城,可是沒有人家中丢了出生不久的小狐貍。雲眠當時年紀尚幼,未開靈智,身上有仙氣但是很弱,無法肯定是她在仙境中沾上還是自帶的,便也不曉得她是不是能開靈智的狐貍。靈智未開的小狐無法帶到東仙宮亦或是交由青丘的其他人家教養,狐官只好将她放歸山野,只偶爾稍作照料。”
狐官當時肯定是想等等看,等到雲眠靈智開了,再想辦法照顧她,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銜月桂樹枝拜月的年紀。
主位狐官先生眉頭蹙得愈緊,遲疑地道:“無父無母嗎……”
“是。”
聞庭說道。
“……雲眠的情況是比較少見。但青丘畢竟是天下狐子之鄉,雖說靈狐居于仙境之中,可是平日裏也有不少凡間狐貍自然被青丘吸引,在山間活動,偶爾有凡狐生下了能開靈智、天資異禀的小靈狐,誤闖入仙境中,亦或是小狐貍誤闖仙境後,在仙境中機緣巧合開了靈智,這等事情也是有的,且也有先例。故東山的狐官便想她可能是這樣的情況,沒有再深究。”
聞庭頓了頓,轉向主位狐官說:“先生忽然問起這個,是有什麽頭緒嗎?”
“……不,倒也沒有。”
冬清停頓片刻,就鎮定地回應。
“只是覺得雲眠與別的小狐相比,似有些特別。”
聞庭微怔。
其實冬清先生話說得不錯,雲眠出生在東山的确是有許多令人在意的地方。
除了她的來歷一片空白,另外,青丘的白狐大多居住在青丘城和青丘北山,東山總共只有雲眠這一只小白狐。當初他們還在書塾時,他和雲眠一直是書塾裏唯二兩個白的,即便是在集市和村莊,也很少再見到白色的狐貍。
聞庭想到這裏,忽然道:“眠兒會不會不是在青丘出生,是從別處來的?除卻青丘之外,塗山也有許多狐貍,且都是白狐……”
與青丘亦或是南禺山相同,塗山亦是一處仙境,只是仙山不大,人數也較少,曾有神女下凡助君王。
《呂氏春秋》有雲:“禹年三十未娶。行塗山,恐時暮失嗣,辭曰:‘吾之娶,必有應也。’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其證也。’”
禹為凡間夏朝第一位君主,三十而未娶無子,遇塗山女。塗山女本為九尾白狐,奉上天之命,下凡證其為王。禹入贅神女塗山氏,夫從婦居,後來大禹外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凡間傳聞塗山女親自去見他,卻化為一塊石頭,大禹向石頭要子,石頭裂開,出現了大禹的兒子啓。
人間的傳聞與仙界的情況總歸有些不同,事實上塗山白狐皆為女子,沒有男子,本就是都從石頭中生的。實際情況八成是塗山女奉命助大禹立夏朝,順便按照天命給他留了塊塗山的石頭,石頭裏自然便孕育出了小狐貍。
塗山所司仙職與青丘不大相同,不過總歸是同源,每隔幾十年總有些來往。至于塗山的石頭裏為何會有公狐貍,亦或者到底是不是公狐貍、興許是凡間記錄出了問題,到如今只怕就只有塗山狐貍清楚了。
聞庭想想雲眠是小白狐,又是女孩子,即使說是塗山的狐貍,似乎也不無可能。但他細想之後,又自己搖搖頭,道:“塗山一族這些年來沒什麽仙務,幾乎不出塗山,愈發虛無缥缈,連山海地理志上都不怎麽再提了。沒有天命,便沒有再增加人口的必要,這些年來塗山子嗣甚是艱難,十分珍貴,聽說有時石頭裏幾百年都生不出小狐貍。她們管理子嗣比青丘嚴格得多,若是少了一只幼狐,只怕早就翻遍仙界的找了。雲眠都在青丘十六年了,塗山一點風聲都沒有,不太可能。”
“興許如此。”
冬清聽聞庭想得入神,頓了頓,亦道。
“聞庭,雲眠也未必真有什麽不同之處。不過你原先在東山時沒有記憶也就罷了,但你如今已是少主。你們将來要為夫妻,雲眠之事于你而言是重要之事,你應當多為注意,比旁人更為上心些。”
聞庭當然是上心的,此時再想也有些在意,盡管不一定真能查到什麽結果,他還是道:“……我曉得。我過兩日會去同母親說,想辦法再查查看,看能否找到些線索。”
“嗯。”
冬清颔首。
對話完畢,冬清也不多言語,只沉默地重新拿起劍,擺出架勢,準備要教他。聞庭一頓,立刻明白冬清的意思,連忙亦跟着擺好姿态,準備随他學習。
……
聞庭再從主位狐官先生所在東道場告辭出來,已經是黃昏時分。
晚霞錯落有致,斜晖慵懶。
聞庭快步獨自回到仙殿書房之中,翻開書頁要看,可是半天也入不了神。
聞庭心中還想着雲眠的問題,神思頗為恍惚,但恰在此時,卻見狐七從外面踏了進來,表情有些古怪。他一進來就問道:“少主,已經到散課的時辰了,小少主夫人回來了沒有?她看起來還好嗎?”
狐七的話一下子就将聞庭從混亂的思路中拉回現實世界,他注意到狐七神情擔心,忙問道:“還沒有。眠兒怎麽了?”
狐七停頓片刻,方才說道:“是這樣的。我今日午時的時候,好像在新道場那邊看到,雲眠仙子和她的朋友與新來的少主侍讀發生了些口角,好像是被譏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