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曦元在青丘東山的時候多穿紅衣,但現在進了仙宮,不得不随別的少主侍讀一般在修煉的時候穿白色深衣,他看上去很不習慣,臉色略臭。聽到後面的青衣弟子好像是在說他,曦元立刻不耐地喊回去,道:“吵死了!”

青衣弟子立刻噤聲。

他好像沒想到曦元能這麽輕易地破解術法聽見自己,呆呆地張大了嘴。

曦元卻沒管他們,徑自坐下。這會兒其他少主侍讀留給他們的位置已經只剩最偏的三個了,不過好在挨在一起,反而正合曦元的意。他一撩衣擺盤腿坐下,文禾和青陽在他兩側入座。

文禾從一進來,目光就始終停在坐在最前的聞庭和雲眠身上。他看了許久,才恍然初醒似的感慨說道:“想不到聞庭竟然……真的是少主啊。”

聞庭回天那日,文禾他們都是在場的。

他們遠遠地看着聞庭渡雷生九尾,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青丘少主。

這可是過去只在傳聞中聽到的稱呼,他們甚至連少主的真實名字都沒有途徑知曉,更不要說想到對方會在自己身邊。

青陽好像對文禾的話也有同感,他對非要人身坐在道場裏還覺得不自在,坐沒坐相,撓了撓頭道:“那天的雷聲真是太大了!我還以為我的耳朵會聾掉呢。”

文禾心裏想得卻是別的事,他擔心地将目光移向聞庭身邊的雲眠,說:“也不只是我們,那天雲眠的表情也像是吓了一跳……最吃驚的應當是她吧。”

話是不錯。

其實至今,雲眠都對自己已經身在青丘城的狀況感到不安。她努力在适應新的環境,盡量和在青丘東山的時候一樣,可此時坐在典雅的道場中,看着坐姿端正的少主侍讀的臉龐,甚至是她身邊自然地保持着人身的聞庭,都讓雲眠有種忐忑的陌生感。

雲眠坐在道場首排的中央,腰背挺得筆直,緊張地将雙手放在腿上,可她仍然覺得自己坐不出其他人那種渾然天成的修挺之感。她能察覺到時不時就有人不經意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感覺芒刺在背。

不久之後,有一名主位狐官進來,是一名年紀頗長的仙子,七尾山狐,她領着另兩名狐官進來,看起來頗為嚴肅,從氣質和仙氣給人的感覺來看,可能有幾百乃至千歲了。

她張口道:“從今日起,諸位便将在狐宮作為入室弟子修煉。狐宮不設統一道場,無修煉期限,諸位将有特定的青丘主位仙官為先生,修煉時間更多聽憑各自的先生安排,直至出師,修煉多憑自身。除此之外,入室弟子尚會有一些統一的大課,以及可以選修的修煉課程,部分課程可能會随先生到狐宮、青丘城以及青丘城外之地進行,具體安排已經寫在放在你們蒲團底下的仙紙之中,你們可以自行查看。”

這名主位狐官仙子說得十分冷淡,雲眠聞言一愣,忙探身去摸自己蒲團底下,果然摸到了東西。

蒲團底下放了一個小布袋,除了主位狐官說得仙紙之外,還有一些別的物件。不知道是不是蒲團上有仙術的原因,雲眠之前竟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雲眠展開皮紙,上面書寫的是負責教導弟子的主位狐官先生們的名字、擅長的內容,入室弟子們參加大課的時辰,還有選修課程的類型。選修課程從仙術、山海地理、山海萬物乃至草藥醫術,應有盡有,即使皮紙上用很小的字,分了三行,居然還是寫得滿滿的。

布袋中的別的物件,則是狐宮的地圖、記錄包括藏書閣在內的仙殿開放時間的木牌一類的東西。

雲眠翻動皮紙的時候,道場中也是一片翻動紙張的“沙沙”聲,但沒有人随意說話。雲眠瞥見聞庭也将蒲團底下的仙紙取了出來,正在翻看,可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那位女性山狐的主位狐官先生看向聞庭,出聲道:“少主。”

“是。”

聞庭淡淡地擡頭應聲。

主位狐官先生道:“您的執教仙官是定好的,一會兒只需要到東道場去便是。”

“我明白。”

聞庭一頓,但他似乎對這個安排并不意外,臉上神情依舊未變,十分清冷。

雲眠聽到聞庭的安排與其他人不同,卻怔了一下,着急地脫口而出道:“那我呢?”

主位狐官仙子看了她一眼,說:“少主夫人不必驚慌,你可以自由地選寫在仙紙上的執教狐官的名字。若是願意和少主一道,也可以選一樣的。不過今日執教主位狐官大人只單獨見少主一個人,所以您可以先看看別的仙官擅長的仙術內容,明日再考慮要不要與少主一同。”

她頓了頓,又說:“其他人亦是。諸位從今日下午起便可到各個主位狐官先生所在的道場和仙殿進行試課,執教狐官的名冊會在下月初正式定下,然後各自舉行拜師儀式,你們會有充分的時間考慮适合自己的方向。現在,散課。”

話完,主位狐官仙子便淡着臉轉身離開了道場,兩名在門口靜候的狐官也緊跟在她身後離去。

主位狐官仙子一離開道場,道場內的新弟子們就紛紛議論起來。

雲眠拿着仙紙,還有胡亂翻出來的介紹狐宮的東西茫然地看着,一時不知所措。

聞庭等主位狐官離開後定了定神,便擔心地轉向她,道:“我等下要到東道場去見先生,你一個人去試課,要不要緊?”

“我沒關系的呀!”

雲眠趕緊對他搖搖頭,但她手上還拿着一堆東西,頭上左邊的耳朵明顯為難地歪在一旁。

她想了想,說:“我會自己弄清楚的。而且我要是想不出先去哪裏的話,可以先和小月或者曦元青陽他們一起。”

聞庭聽到曦元的名字心頭一緊,但他轉念又覺得哪怕是和曦元在一道走,有認識的人在,也比雲眠一個人在狐宮裏亂轉讓人放心,便點了點頭道:“好。”

他說:“那我先到東道場去了。”

雲眠連忙對他揮身後的尾巴道別,說:“你路上小心呀。你不要擔心我,其實你才是一個人呢。”

聞庭望着雲眠認真在替他擔憂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淡淡一笑。

這裏是他家,無論是內院還是外院都十分熟悉,即使是一個人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不過他還是安撫地對雲眠道:“我知道。”

話完,他才起身離去。

聞庭離開這間新道場的時候,眼角的餘光還瞥見雲眠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揮尾巴。等他确認雲眠起身後沒去尋曦元他們,而是朝入室弟子中的小月走去,這才大步離開了道場範圍。

聞庭對自己的執教狐官已經被定好的事情并不怎麽意外,甚至在他歷劫失憶之前就知道會如此。畢竟除了師父之外,他日後更多的還是要随父親狐主學習修煉,也并非青丘城中人人都可教他。只是想到他先生的人選,聞庭還是不由微微凝神,腳下的步子亦不由自主地頓了下,這才恢複常速往該去的方向走去。

東道場說是道場,但其實與雲眠他們腦海中想象的場景不同,是個很大的場所,不止有室內修煉的場所,還有露天的校場庭院。

聞庭徑自踏入寬敞空曠的庭院空地。

已經有一個人背對着他,站在庭院中等待了。

那人月白色的簡潔長衫,束發,雪白的九尾,氣質清淡,手中有劍。

聞庭上前,俯身行禮道:“主位狐官先生。”

冬清早已感到聞庭的氣息,聽他出聲便回過頭,微微颔首,平靜地喚道:“少主。”

眼前的主位狐官先生還是與過去同樣的顏容,面無表情,冷漠少言而英俊,光是站在原地,就給人一種極不好親近之感。只是聞庭以前不清楚他的來歷身份,不懂他到青丘東山的來意和緣由,如今卻覺得悵然,重見冬清,亦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恍然之感。

他還在青丘狐宮的時候,雖未見過冬清,卻也聽說過他的名字。

他喪父喪母,但天資出人,生來五尾,但少年之時就已修出了七尾,如今又已修出了九尾,無論是當年在七尾狐還是九尾狐中,冬清的年紀都稱得上是極致年輕。雖說尾巴數并不能完全代表修為道行,但多少有些關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的緣故,聞庭生來就是九尾,可他站在冬清面前,卻能感覺得到,冬清七尾時的修為,也遠比他渡靈仙劫之前的九尾要強。

冬清三年前便是侍書主位狐官之首,這在所有狐官中也是罕見的年紀。如今他生了九尾,只怕仙職還要更高,也不知到了什麽境地。

冬清在凡間時就對他說過,他是未來的少主執教狐官,即便是少主和少主夫人,也要喚他一聲“師父”。

聞庭定了定神,恭謙地說:“……先生已好久不見了。”

“嗯。”

冬清的冷眸掃了他一眼。

他同以前一樣不喜歡多說話,也不願費勁解釋,只道:“你的拜師儀式比其他人早些,已定在初六未時。”

聞庭不必經過試課和擇師,當然也就不必多耽擱一個月的時間,極早定下良辰吉日拜師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鎮定地點頭應下:“是。”

冬清移開視線,劍同時順勢移到掌心,道:“你我相識也有三年,想來不必費時再重新介紹認識彼此了。閑話不必再說,你将我上回在凡間教你的劍術,演示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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