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眠很快被仙子們護着,抵達了仙殿,時辰正好。
狐主大人和狐主娘娘早已在殿中等候了,除了狐主夫妻之外,還有許多她見過或者沒見過的青丘城仙官。
雲眠按照這幾日仙子所教的,在衆人的矚目聲中雙手放在身前緩步而上,走到大殿正中。
雲眠的心髒跳得很快,但不知為何,大殿兩側觀禮的仙官們都是滿眼驚豔之色,贊嘆地小聲議論。雲眠緊張到只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胸口隆隆的心跳聲,因此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反而愈發忐忑。
她很快走到禮殿該停的位置上,步步完整地行過禮,對着狐主和狐主夫人盈盈下拜。
狐主夫人微微側過頭,笑着小聲地對狐主道:“你看這孩子,挺不錯的吧?”
狐主夫人說得含蓄,但神情聲音無不透着喜悅之意。
“……甚好。”
狐主亦颔首道。他看了看狐主夫人的神色,淡笑了下。
狐主夫人則期待地道:“等庭兒回來,正式的訂婚儀式也該早些備下了。”
片刻過後,禮殿中的雲眠按照步驟一一完成了及笄禮的儀式,端正地在禮堂正中跪坐好。
狐主夫人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她面前道:“青丘雲眠,年芳十五,祥鐘華胄,久昭慧雅。”
話完,一名狐官呈上簪子,狐主夫人拿起來,親自為雲眠加在已經準備好的發式上。
雲眠低下頭,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睛,只覺得已經被平時沉甸甸的腦袋上又是一重,發簪的靈仙之氣剎那間惠及她的周身。
狐主娘娘笑道:“禮成。”
“謝謝娘娘。”
雲眠連忙再一次拜身行禮道。
然而這個時候,雲眠心裏想得卻是聞庭。
盡管聞庭沒有主動提過,但他好像一直記得她及笄禮的日子,雲眠自己本來也很期待聞庭看她上發簪,她自己親手做的簪子都還沒有給聞庭瞧過呢。可是現在她單獨在狐宮舉行及笄禮了,聞庭沒有辦法過來,也不知他現在做什麽呢?
說起來,他和曦元在道場外說要送她的東西,是什麽呢?及笄的禮物嗎?
雲眠渾渾噩噩地聽着狐主娘娘念剩下的祝詞,依次行禮。
儀式沒有多久就結束了。
……
同一時間,聞庭靜靜地坐在屋外廊上,也不打坐修煉,只是掐着時辰,一言不發地望着院子裏的雪,将手中那支精雕細琢的簪子一點一點握得更緊。
……
禮殿中熱鬧非凡,參加雲眠及笄禮的狐官們不止觀了禮,之後還有狐主與狐主夫人親自主持的宴席,禮宴賓客。狐官們歡聲笑語,說了許多祝福雲眠亦或是與少主有關的吉祥話,等完全結束,竟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雲眠儀式完畢從禮殿出來後,忙問随行的女狐官道:“先生,及笄禮已經結束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雲眠還是及笄禮時的妝容打扮,只是儀式結束她就沒那麽小心了,額上出了汗,花簪也歪了,不過因雲眠生得美,倒反而有幾分俏皮好看。
女狐官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仙子急什麽,才剛剛來住了兩三日。仙子日後還要在狐宮長住下去的,何況距離來年的入室弟子入學也只剩下三四個月了,仙子即使直接在這裏住到明年春天狐宮這裏的書塾開課的時候,也是無妨的。”
按照那位來接她的名為狐七的主位狐官的說法,狐主娘娘的确是邀請了她小住,但雲眠急道:“可是,可是馬上就是年關了呀!再過兩天就是除夕啦!我家裏還有朋友在的……”
如果她不能回去的話,聞庭就只能一個人過年了。
雲眠自是比誰都知道冷冷清清的感覺,光是想想,她就覺得慌亂。
然而女狐官困惑地道:“少主夫人你不是一個人生活的嗎?你要是想要出去的話,得請人帶你才行,而且必須當天來回。若只是朋友的話,除夕托他回自己家去便是了。”
話完,女狐官聲稱還有事,便先行離去了。
雲眠無法,只得再想別的辦法。可是青丘城同其他地方不同,外面的狐貍輕易不能進來,像雲眠這樣的小狐貍,進來了也沒有辦法輕易出去。
她努力地在狐宮周圍跳來跳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一天也好,可是狐宮守備十分森嚴,沒有漏洞可以鑽。不知為何,狐宮中的狐官們都不同意帶她,連十分溫柔的狐主夫人都面露為難的神色,最後只說年關期間狐宮中的公事繁忙,沒有人有多餘的精力帶人。雲眠去尋冬清先生,冬清也只答應去東山的時候向聞庭帶話。
雲眠着急地在花園裏亂跑的時候,有一回隐約聽到狐官們議論了一句“少主有回天之兆,天道之象,年關期間不可打擾”,但雲眠還沒有聽仔細,聲音就沒有了。她滿腦子聞庭,也沒有多在意這個。
雲眠在年關期間一連陪狐主娘娘小住了一個月出頭,等狐官們終于不忙的時候,青丘的冰雪都已消融,暖陽日漸和煦,狐官們日常探讨的內容也從年關準備變成了今年的入室弟子考核。
雲眠又跑去問狐主娘娘能不能回去一趟的時候,狐主娘娘想了想,忽然應了聲“好”。
突然得到這樣的答案,雲眠都不由愣了。
狐主娘娘笑道:“入室弟子考核只剩下幾日了,你不是有好幾位朋友今年會去考嗎?你去看看,給他們打打氣也好。我讓冬清送你回去,再過七日,等你凡間的事處理完了,我再讓人到你住處接你回來。”
雲眠忙不疊答應下來,若還是狐身,差點高興地滿屋子撒歡亂跳。
冬清先生果然馬上就來接她了,冬清素來沉默寡言,一路無話。等到樹林外邊、離兩人的木屋還有一段距離時,雲眠不好意思地說:“送到這裏就好了,謝謝先生!前面都是林子,仙車可能不太容易停。”
冬清颔首,雲眠下車時,他似是心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雲眠太過興奮,并未注意到。
雲眠剛從狐主娘娘那裏出來,始終維持着人身,沒有必要便沒再更換,提起裙子就興沖沖地往木屋的方向跑。但是臨近木屋木屋的時候,雲眠又忽然有點忐忑。
她年關考核忽然被狐官接走後,就整整一個多月沒有回來。盡管她當時事出緊急,腦袋轉不過彎來難以拒絕,其實沒有多想,但也不知道聞庭收到消息沒有、收到的消息又是怎麽樣的,她是在和聞庭、曦元說話的時候被帶走的,若是不知內情,倒像是她在聞庭和曦元有東西要送之時,選擇了素未蒙面、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主一般。
主位狐官大人用仙車将雲眠送到青丘東山時已是黃昏,按照冬清先生的說法,他已告知過聞庭雲眠這兩天會回來。
雲眠跑到木屋的時候,天色已經半黑了,她走上前推開門,欣喜期待地喚道:“聞庭!”
屋內是黑的,沒有亮燈,火堆亦沒有燃起。由于外頭天光已暗,雲眠驟然接觸到漆黑的室內,便看不清楚,但她能夠清晰得感覺到聞庭的氣息就在屋內,而且他身上的仙氣很不平靜。
“聞庭?”雲眠奇怪地歪了歪頭,“你怎麽不亮火呀?”
說着,雲眠和平時一樣乖巧地關上門,試着摸索着往前走,想先把火槽裏的火點起來。可是她還沒走到火槽邊,忽然從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雲眠驚呼一聲,身體一歪跌坐下去,可是下一刻卻沒覺得痛,而是被人用力抱入了懷中。
一瞬間,雲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具灼熱的身軀環抱着,他們靠得極近,男子沉重響亮的心跳聲頓時湧入她的耳中,他的氣息在她脖子和臉頰邊擦過,帶着體溫的熱度。她被放在他腿上,他的雙臂有力地環在她的腰上,将她整個人摟在懷中。雲眠的臉頰好像碰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似是聞庭的嘴唇,他溫熱的氣息以随之一觸而過,可是在黑暗中,她并不是很确定。
抱着她的人身體滾燙,即使是聞庭,雲眠也是第一次與人離得這麽近。雲眠錯愕了一瞬,下意識地推了推他,不知為何心髒慌亂地跳了起來,她試探地問道:“……聞庭?”
其實根本不用試探,他們靠得前所未有得近,雲眠整個人都被聞庭的仙氣所包裹。她住在木屋的時候喜歡窩在聞庭懷裏睡,即使兩人都不是原形,雲眠也感覺得出來是他。只是……現在的狀況,讓她覺得很陌生,不像聞庭會做的事,甚至連雲眠都不确定起來。
他的身體很燙,肌肉繃緊,因此顯得很硬。他的手臂強硬地束在她的腰上,使雲眠的身體與他緊緊相貼,雲眠推了推,竟然紋絲未動,沒有一點分開。
過了良久,她才聽到聞庭顫了顫嘴唇,回應她道:“眠兒。”
雲眠聽他出聲松了口氣,但緊接着擔心地問:“你怎麽啦?為什麽屋子裏這麽暗呀?現在才是初春,還很冷的呀……”
雲眠的雙手放在聞庭的肩膀上,小心地攀着他,疑惑地對着黑暗中可能是聞庭的臉的位置,歪了一下耳朵。
這時聞庭道:“因為我不想開燈。”
“嗯?”
雲眠又拍了拍聞庭的肩膀,示意他松開,可是聞庭未松。她迷惑地還要再問,這時她的眼睛有點适應了光線,終于可以看得清聞庭表情的輪廓。可是雲眠才剛剛擡起頭,卻不禁愣住了。
聞庭的臉上沒有笑意,卻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是有些費解的神色。
他抿了抿唇,才問道:“你這次去狐宮,見到那個少主了?他看起來是什麽樣子?”
“诶?”
雲眠搖了搖頭,老實地回答道:“我沒有見到,少主正在下凡歷劫呢。我連名字都沒有問到,狐宮裏的狐官說不能講。”
聞庭又問:“你及笄用的發簪……是那個少主準備的?”
雲眠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但隐約察覺到聞庭話裏的感覺有點古怪,道:“是狐主娘娘準備的,不過少主好像也看過參詳。”
聞庭摸了摸她頭發上的簪子:“就是這支?”
雲眠答:“不是,及笄禮用的那支很貴重,放在狐宮裏了。等過些日子回去的時候再去拿。”
“嗯。”
聞庭低低地應了一聲,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地看着雲眠,口吻掙紮地問道:“你這陣子去狐宮,可喜歡狐宮的生活?你當真要嫁給狐宮的少主?”
雲眠覺得聞庭的問題很奇怪,但還是認真地想了想。
其實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她這幾天都在想怎麽回來,但是狐主娘娘很溫柔,女狐官們也的确很照顧她。
雲眠思索片刻,還是點點頭道:“應該是喜歡的吧。”
聞庭費解地望着她,問:“眠兒,你當真知道什麽是夫妻?”
“诶?”
還沒等雲眠回過神來,卻聽聞庭道:“……我來教你。”
這時,雲眠突然感到身體一陣眩暈,聞庭十指扣着她的手,身體前傾,将她壓在地上。
躺在地上看聞庭的臉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雲眠不由呆愣。
然而下一刻,聞庭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