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眠羞澀地點頭道:“嗷,小月她們說……今年可能會定在年關考核之後和年關假期之間,差不多年末的時候吧。”
盡管雲眠說得很簡單,但聞庭還是敏銳地聽清了“女孩子要辦及笄禮”和“家裏準備的簪子”之類的關鍵詞,他心中微微一動。
聞庭說:“眠兒,若是我給你……”
“嗷嗚?”
“不,還是算了。”
聞庭想了想,還是中途賣了個關子,将說了一半的咽了回去。
“沒什麽,你別在意。”
“……嗚?”
雲眠本來就沒有聽清聞庭想說什麽,但見他欲言又止,還是困惑地歪了歪頭。
聞庭想給雲眠準備簪子,但他仔細考慮後,又覺得他現在連及笄的簪子要什麽樣子、有什麽要求都不清楚,就這樣大大咧咧地跟雲眠說要準備做,萬一之後出了什麽變故,豈不是讓眠兒空歡喜一場,還是等弄得明白些再說為好。
再說……也不知道他做的,雲眠會不會喜歡。待他做好後給雲眠看看,再當驚喜贈給她,應該會更好些。
于是聞庭将險些說出口的話暫時按下,想了想,轉而問道:“眠兒,你可有什麽喜歡的簪子樣式?”
“嗚?”
雲眠歪了下頭,但接着就将自己布包裏放着的幹掉的小花撿起來一朵,給聞庭看,道:“這種?”
聞庭失笑,淡淡道:“好。”
……
另外一頭,曦元三狐晚一些才從道場裏出來。
他們三個照例一起走,山道上還有許多正準備回家的小狐貍,小狐貍們蹦蹦跳跳,相當熱鬧。
忽然,從曦元他們身邊嬉笑着追跑過一群活潑的小女狐,正好是平日裏和雲眠玩得好的小月她們。她們互相追着尾巴,蹦蹦跳跳,看起來很是歡騰。
曦元他們素來是三個人一起玩的,即便是同一個道場的人從身邊跑過,也只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便挪開視線,沒準備打招呼。然而小月她們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卻正好聽到其中一只小女狐羨慕地道:“今天團團長出五條尾巴啦!她還會是以後的少主夫人呢……等到年關辦及笄禮的時候,團團帶着五條尾巴上簪,肯定會很漂亮吧?”
“肯定的嗷!”
另外一只小狐貍亦很果斷地肯定贊許。
但她點完頭,正跑跳着的步子又突然一頓,忽然擔心地問道:“不過,說起來,我們上次,是不是不應該在她面前提及笄禮簪子的事情呀?”
“嗷嗚。”
聽到一只小女狐提起這個話題,別的小狐貍們也都停了下來,有點為難地面面相觑。
小月身邊的小赤狐小心翼翼地接口說:“我們的簪子都是家人準備的,可是團團她……是不是好像沒有家人呀?”
小狐貍們紛紛顯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好像是的……”
“那天我娘正好給我做好簪子,我聊得太開心了,都沒注意到團團說不上話……”
“我也是。”
“仔細想想,團團那天都沒怎麽講話呢,一直都在聽我們說,還問小月及笄禮是什麽。”
“對了……可是如果之前都沒有人告訴給她及笄禮之類的事的話,你們說,團團到時候及笄的簪子要怎麽辦呀?”
曦元聽到他們提起雲眠,耳朵已不動聲色地豎了起來,聽到一半,步伐已猛地滞住。
文禾走在曦元身側,注意到曦元變了速度,詫異地回頭喚道:“曦元?”
青陽亦奇怪地扭過頭來。
然而曦元沒有理他們,仍舊皺着眉聽那些小女狐們議論的話,突然,他的爪子轉變方向,向她們踏了過去,出聲插話問道:“——喂,你們在說什麽?”
“曦元?!”
看到曦元向她們走來,小月她們都顯得相當驚訝。
然而曦元沒有理會她們的驚訝,只是不自在地動了動尾巴,生硬地接着問道:“我問,你們剛才在說什麽?什麽事情和雲眠有關?!”
曦元平時一直坐在道場最後一排,性格又表現得比較傲慢乖張,雖然和雲眠的少主夫人身份不一樣,但也是少主侍讀,屬于大家覺得好奇,可是不敢輕易搭話的類型。
幾只小狐貍互相看看,最後還是小月上前說道:“是好久以前的事情嗷。我們前一陣子,在狐官先生讓我們填志願之前,有一次叫過團團一起出來玩。那個時候我們也是剛剛在意起來今年會辦及笄禮,家裏都恰好準備好簪子,所以不知不覺就聊起了及笄禮和發簪的事。團團當時沒說什麽,可是我們後來想想,好像對她不太好嗷。”
小月說完,別的小狐貍也跟着垂下耳朵,重新議論起來。
曦元眉頭蹙得愈深,問:“——你們辦及笄禮,還需要準備簪子的嗎?”
“這是當然的呀!”
小月本來擔憂雲眠,聽到曦元問起這個,反而一下翹起了尾巴。
“女孩子們今年的及笄禮,就是除了入室弟子考核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啦!我們那一天要一起上簪,大家的簪子都是早早準備好的,準備得早的,可能兩三年前就開始考慮了!”
小月說着說着,又洩氣地說:“我們這段時間聊起這個話題比較興奮,平時說起來就會講很久。大家的簪子都是家人做的或者長輩留下來的,我們那天忘了團團沒有爹娘,一不留神就在她面前說了好長時間……”
曦元又問:“這個簪子雲眠沒有嗎?難不成沒有的話,就不能參加及笄禮?”
“那倒也不至于。”
小月搖搖頭。
“但是及笄禮一生只有一次,雲眠沒有家人,應該沒有人給她準備發簪了嗷。”
這時,旁邊的小狐貍小聲地說:“團團當時肯定很傷心,我們要不要去跟她道歉呀?”
“找機會去和團團道歉吧?”
“要不明天?”
小女狐們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曦元卻是一頓,向解答的小月她們道:“謝謝。”
道完謝,曦元又随口問了及笄用的發簪有什麽樣式和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待得到答案,就轉身回到文禾和青陽身邊。
“曦元……你難不成是要給團團準備簪子?”
一等曦元回到他們身邊,文禾便望着他,發怔地問道。
曦元被問得頓了一下,硬着頭皮擡起下巴道:“難道不行嗎?我只是随便問問而已,再說,她的确當初救過我,還有些學射箭吃餃子之類別的亂七八糟的事。買個簪子做個簪子都不是難事,就算我真的送她一個,也就當還之前的人情。”
文禾還沒說話,青陽已經在旁邊贊同地點頭道:“嗷嗷!沒錯,團團救過我們,而且之前的餃子挺好吃的,應當禮尚往來,最好還要多跟她道謝才是。”
說着,青陽用尾巴撓了撓頭。
“嘿嘿,不過曦元你的确有點反常啊,沒想到你會主動說要謝團團。”
曦元身體一僵,硬道:“……順便而已。”
話完,曦元立刻從兩只灰狐身邊飛快地跑過,好讓他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但想到雲眠今天當衆長出來的五尾,曦元心裏一沉,又感到些許壓力,等跑出老遠,他才回頭揚了揚腦袋,微微驕傲地要強道:“快走吧!雲眠都已經五條尾巴了,我們也要加緊修煉才行!”
青陽馬上就“嗷”了一聲追上去了,文禾呆了一下,這才應道:“好。”
說完,他也馬上拖着尾巴跟上前去。
……
正如主位狐官大人當初對聞庭所說,修為到了的小狐貍會在十五歲以後陸續生出五尾。
他們所在的道場中,第二個長出五條尾巴的,是曦元。
那一天是一個晴日,陽光明麗的上午,清澈的光線載着清風從半開的窗戶外灑進道場之內。
所有小狐貍都維持着人身在道場中打坐的時候,曦元的身上忽然顯出和其他人不同的光芒來,伴随着被他身上變化的仙氣和淡光影響到睜開眼的小狐貍的呼聲,別的狐貍們也都朝道場最後望了過去。
“怎麽啦?”
雲眠入定剛到一半,揉了揉眼睛,誰知剛一回頭,恰巧看到曦元背後的三條尾巴分成了耀眼的五條紅尾,顏色灼灼像是燃燒的火焰。
曦元睜開眼眸,幽深的瞳仁中漆黑一片,似乎更比原來銳利許多,氣勢亦不同了。
曦元這段時間一直極為刻苦勤勉地修煉,其實他昨天就已感到一絲突破的契機,但直到這一刻真的生出五條紅尾,他才舒了口氣,放松下來。
但在睜眼的第一時間,曦元幾乎是立刻隔着整個道場,朝坐在最前面的聞庭狠狠望了過去。
“……!”
聞庭一頓,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他的心髒頓時變得相當沉重,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似的用力撞了兩下胸口,但是聞庭深深忍下,硬是沒有在臉上顯出什麽挫敗之情,只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嘁。”
曦元哼了一聲。
聞庭和曦元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這時距離雲眠生長出五尾,已經過了半個多月,狐官在道場最前面看大家的狀态,看到曦元的變化自是欣喜不已,立刻站起來往後去看曦元。
雲眠還是第一次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到有人長出五條尾巴,意外地說:“原來五條尾巴是這樣長出來的呀……唔?聞庭?”
雲眠看到聞庭的神情似是不佳,擔心地湊過去看他的臉色。
聞庭近日的感官敏感,雲眠剛一靠近,他就能嗅到她身上芬芳的氣息,忙慌亂地移開視線,說:“……我沒事。”
他頓了頓,又道:“眠兒,今天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有事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