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雲眠剛一回過神來,蒲團前已經多出了一張仙紙。

仙紙被做成了錦帛的樣式大小,紙面白但有幾分粗糙,寫好以後可以卷起來封好。

雲眠伸爪子将它完全攤平,只見上面一片空白,像是等待人往上書寫。

盡管這只是一張尋常的紙,可是即将寫上去的文字卻意義非凡,明年……就要按照這張紙上書寫的內容,離開青丘東山了。

雲眠看着潔白的紙面有幾分恍惚,直到現在她都不是太有即将離開學堂的感覺。雲眠叼起筆,可是沒有立刻下筆,而是往道場內四周看看。

其他小狐貍好像都有了自己的打算,有的寫“種果子”,有的寫“幫家裏賣東西”,雲眠想了想,又拉長脖子去看聞庭。

這個時候,聞庭正坐在仙紙前,他周身的氣場比其他小狐貍沉穩許多。

事實上,聞庭看着這張空白的仙紙,亦有幾分陌生,像是面對什麽以前從未想過面對之物,連帶着看這張一無所寫的白紙,都有種奇怪之感。

聞庭抿了抿唇,總覺得好像要想起什麽東西似的,可是終究還是無果。他想到雲眠如今還是少主夫人,他的記憶興許也能在青丘城中找到解決的方法,眉頭緊蹙,一咬牙終究是将早就想好的“入室弟子”四個字寫了上去。

……

書塾的另外一頭,這間道場的最後一排,曦元、文禾和青陽面前亦擺上了一模一樣的三張仙紙。

“曦元,你怎麽不動筆啊?”

文禾早就用毛筆端端正正地寫好了,就在等着紙上墨跡幹,誰知一回頭看到曦元滿臉不高興地坐在蒲團上,便出聲問道。

曦元不耐煩地說:“我們不是早就都定下來了,現在寫這個有什麽意思?!”

“先生要做記錄吧,而且可能還要按照大家寫下的志願進行分別教導,別的小狐貍都還在考慮階段呢。”

文禾耐心地分析道。

但他說着說着,又有點不安地一頓:“再說,我們雖然通過之前的考核被選為少主侍讀了,但主位狐官先生之前不是講過,如果太過懈怠,少主侍讀的名位也未必不會變動。接下來一年我們還要在這裏修煉的,狐官先生說不定也會有安排。”

曦元聽文禾提起少主侍讀名位可能變動的事,動作一滞,脫口而出道:“放心!不會的,我們的名位不可能變動的。”

“啊?為什麽?”

曦元張口欲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驕傲地擡着下巴道:“反正就是不會。啧……”

曦元輕輕咂了一下嘴,不滿地說:“寫這麽個東西,感覺就像是順着他們的意思做似的。”

話雖如此,他還是咬起筆,龍飛鳳舞地在仙紙上寫下了“少主侍讀”的字樣,然後将筆丢到一邊。

……

這個時候,雲眠也豎着耳朵望着聞庭落完了筆,她見聞庭完整地寫完了最後一橫,這才望向自己的仙紙。

老實說,雲眠至今還是不太懂“少主夫人”的意思,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要去青丘城,她卻要和其他人都差兩個字。不過見其他人都寫得差不多了,雲眠還是乖乖地叼起筆,一筆一劃地在仙紙上笨拙地寫下“少主夫人”,然後将仙紙仔仔細細地卷起來,綁上系帶。

小狐貍們一年後的目标安排,就此完全定下。

等所有人都寫好志願,将封好的仙紙擺在蒲團前面,狐官清點了一下人數,便揮揮手将所有仙紙一口氣收起,也不知他是怎麽放的,三百多份卷好的仙紙轉瞬就都消失不見了。狐官淡淡一笑道:“開始授課!”

“嗷嗚!”

小狐貍們剛剛填好志願,都還三三兩兩地讨論着,但聽到狐官先生的話,還是全都打起精神來坐好修煉。

雲眠亦趕忙打起精神來,從自己不知不覺沉浸其中的思緒中回過神,飛快地掏出宣紙和筆,和往常一般做筆記。

一天的時光馬上就過去了,雲眠同平時一樣收拾好東西和聞庭一起回家,可是走到半路,雲眠卻漸漸發現聞庭的異狀來。她擔心地湊上去問道:“聞庭,你今天心情不好嘛?”

事實上,聞庭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表現得反常了。

從主位狐官先生回來教劍的那一天起,雲眠就察覺聞庭時常心不在焉,而且變得愈發沉默寡言。她做好功課以後在他身上撲來撲去想和他玩,聞庭也只是将她用尾巴摟在懷裏、望着她一言不發,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意味。但是當雲眠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情況的時候,聞庭又輕描淡寫地回答她“沒事”。

最近一段時間這種狀況愈發嚴重,甚至于雲眠發覺,聞庭早晨練劍的時間又提早了大半個時辰。那個時候天還是漆黑一片的,星星都挂在空中,聞庭本來起床的時辰就很早了,雲眠都不曉得他是怎麽起得來的。

“你寫好志願以後,說話更少啦。”

雲眠說道,她憂心忡忡地望着聞庭。

“是之前主位狐官先生和你說了什麽與入室弟子考試有關的事嗎?”

“……沒有。”

聽到雲眠直覺敏銳的提問,聞庭一頓,同之前一樣回答道。

但他看雲眠關心的神情,又多加了一句解釋道:“我只是想早點回去練劍。”

然而雲眠并不甘心于此,她锲而不舍地道:“可是你最近修煉的難度增加了好多呀,早上劍已經練得很好了還是不滿意,我醒來的時候你都已經渾身冒汗了,但我問你你還說不累,然後把我叼窩裏放着嗷。”

雲眠想了想,垂下耳朵說:“你難道是覺得我會背着你複習年關考試,所以讓我多睡會兒嗷?”

聞庭:“……”

聞庭看着耳朵尾巴都掉了下來、認真在患得患失地考慮各種可能性的雲眠,無奈地頓了頓,只好開口道:“眠兒,你可能還沒聽我說過……我的修為已經沒有進展很長一段時間了。”

“嗷嗚?”

聞庭咬了下唇。

他本來是覺得這件事頗為丢臉,且不想讓雲眠為他擔心才盡量沒有說的。聞庭性格雖不像曦元那般,可其實自尊心很強,頗有幾分骨子裏帶出來的清傲,因此修為沒有進意這種事,他并不太想讓雲眠曉得,卻沒想到雲眠将細節看得這麽清楚。

聞庭完整地解釋道:“大約是從年關期間開始,我練好那套劍式之後,無論我怎麽練劍修煉,已經隐約要有進展的修為都沒有再向前走。不僅如此,我最近頭疼的頻率也變多了,要說會有記憶閃現……偏也想不起來。我先前去問主位狐官先生,先生說,我可能是到了瓶頸,所以修煉十分困難。”

說到此處,他微微一停,幽黑的眼眸中浮現出幾分隐隐憂慮之色。

聞庭道:“……先生還說,歷來能進入狐宮當入室弟子的狐貍中,沒有入狐宮之前長不出五尾的。我現在的情況不知道與生五尾有沒有關系,可是如果目前的狀态改變不了,只怕要長出五尾會十分吃力。”

雲眠聽到這裏亦是一呆,道:“可是我們這邊到現在還沒有人長出五條尾巴呀?我、曦元還要文禾他們,都已經定下來要到狐宮去當少主侍讀了,我們也都還是三條尾巴呀!”

“嗯。”

聞庭颔首。

“先生說尾巴生長也有年齡限制,若非是天生多尾,五尾生長一般都要到十五歲之後,現在尚未長出來也是正常的。”

雲眠驚訝地豎起耳朵道:“可是現在也沒什麽要長出來的跡象呀,你不說的話,我們都不知道這個嗷。”

說着雲眠原地着急地跑了兩個圈,歪頭道:“主位狐官先生以前同我們說,如果選上少主侍讀以後表現不夠好的話、狐宮未必不會換人,會不會指得就是這個呀?”

聞庭張了張嘴,覺得應當不是,而且即使少主侍讀會因為這個被換掉,雲眠的身份性質不同,不太可能會受影響。可是還沒等聞庭說明兩者不能混為一談,雲眠已原地跳了一下,亮起了眼睛。

她很明顯正為聞庭願意和她分享煩惱而開心,歡快而認真地道:“那你不要擔心!我和曦元他們都是少主侍讀,這個事情和我們也有關系的嗷!你努力修煉的時候,我也會仔細找找看有沒有能夠幫助三尾狐貍長出五條尾巴的辦法的!”

聞庭本來想說“不必”,畢竟雲眠未必與這件事有關,但看着眼前顯然為說不定能幫上忙而高興地拼命搖尾巴的小毛團,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嗯……謝謝。”

“嗷嗚!”

雲眠甜甜地叫了一聲,親熱地低頭去蹭聞庭下巴。

……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雲眠也很有幹勁。但是真到了兩人做好功課、澆好仙草,聞庭到空地上去額外練劍的時候,她卻又犯了難。

雲眠連三尾都是懵懵懂懂長出來的,更不要說五尾。

她将自己這兩年來做的所有課記都拿出來翻了一遍,甚至連錦鴻随口跟她賣弄的南禺仙城修煉方法都看了,可是沒有想到辦法。

雲眠将攤開一地的課記重新收好,在地上使勁跳跳,拖着尾巴打了兩個滾,然後忽然靈機一動。

雲眠翻身跳起!和正在練劍的聞庭打了聲就招呼,就飛快地朝青丘東山的另一面跑了過去!

……五尾的事情,雲眠以前沒怎麽聽說過,所以勢必需要先知道更多的信息和知識,說不定裏面就會有有用的部分。

于是不久之後,雲眠撓開了文禾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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