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後悔了嗎

忙活了大半天,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打濕,米白色的衣物上沾的到處都是幹涸的血漬。每每把屍體放入棺材時,小夭總會把死者的儀容整理一番,讓他們走的也體面一些。屍體收斂了大半。咔嚓把棺材蓋上後,小夭彎下腰再去搬下一具屍體。

她看到一具小男孩的屍體。躺在地上。小夭心一驚,今天在刑場劊子手行刑時,她也在場。被砍頭的明明是她用妖法變作紹珺樣子的泥娃娃,當妖法失效時,她明明看到的血泊中那個失去了頭的泥娃娃。沒有孩子的屍體。為何現在這裏會有一具孩童的屍體。

孩子的臉沾滿了鮮血看不清長相,可從體型和衣服上看他幾乎和紹珺一樣,胡小夭心一顫。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不會的。不會是紹珺。她從月老廟回來時,紹珺還在月老廟裏睡覺。這麽短的時間敖衍不會找到他的,這一定不是紹珺。

顫顫巍巍地抱起孩子。胡小夭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孩子臉上的血漬,孩童面黃肌瘦的臉顯現了出來。一見不是紹珺,小夭的頓時松了一口氣。既然不是紹珺這個被砍頭的孩子是誰,又是誰拿這個孩子的生命來頂替了紹珺,是敖衍嗎?

也只有他有這能力,不動聲色地找一個無辜的孩子來頂替她救下來的紹珺。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入了棺材,并替他整理了儀容,望着孩子臨死前臉上還帶着痛苦與恐懼的樣子,小夭心一痛,如果不是她救下了紹珺,也許這孩子就不會死了吧,或許躺在這棺材裏的就是紹珺了。

“知道你自己錯在哪裏了嗎?後悔了嗎?”這時,敖衍站在小夭的身後,淡淡地說。

“我錯了嗎?”小夭擡頭望着敖衍問道。

她不過是救下了一個孩子,這有錯嗎?就連佛主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不求能造七級浮屠,她只要每個生命能現世安好便可,這難道有錯嗎?

“本神說過即是天命注定,誰也逃不掉,你救了那孩子一命,就要另外一個孩子替他償命,天命誰也無法打破,這個孩子可以說是因你而死。”敖衍如墨般的眼睛深不見底,說出的話也冰冷異常。

聞言,小夭心一陣緊縮,這還是雖然不是她親手所殺,到底還是因為她救下了紹珺,連累了他。

“天命,又是天命。”小夭諷刺地笑了笑,看着棺材中那個瘦小的男孩,說:“公子,你為了讓我看到天命注定,先是讓我看到了譽王一家被殺,然後又讓我來收屍,再看到你殺的一個孩子來頂替我救下的孩子,讓我感到天命不可違,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對嗎?”

小夭擡起頭來看着敖衍繼續說:“敖衍,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做,我從不後悔救下那孩子,我也說過我不相信天命,如果我也相信天命的話,現在就不會站在你身邊了。”

小夭并沒有為那死去的孩子流過一滴淚,就是心裏對這還有有些愧疚,有些心疼。蓋上棺材蓋,她不在理會敖衍,繼續把剩下的屍體一具一具的搬入棺材。

敖衍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書童倔強地為每一具屍體整理儀容放入棺材,他瘦小的身子每托起一具屍體時,腿都會顫抖,額頭上回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上的衣服沾滿了血漬,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敖衍以為顏凝會像以前一樣,遇到吃力的事情就會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向自己尋求幫助,這次也一樣,他等着他來求自己,但他卻沒有,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一個人不停地把每一具屍體都整理幹淨放入棺材。

心有些異樣,敖衍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悶悶的,惶惶的,微微的疼。

天界可以對人間的命格稍作變動,但神的天命卻已注定,無法更改。敖衍是想讓顏凝知道,身為神仙即便是天宮中小小的仙童仙子都是天命早已經注定好的,就連上古之神也無能為力,無法抗争。

但他說的那句,“我如果也相信天命,現在就不會站在你身邊了”卻讓敖衍心一震,還有他叫他的名字時的樣子,他仿佛看到了白骨洞的那只小狐貍信誓旦旦地說要他娶她一般。看着顏凝倔強的樣子,敖衍手慢慢地攥緊成拳,站在月光下幽深的眼睛帶着些許迷茫,些許煩躁,還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疼惜。

當把最後一具屍體入殓蓋上棺材蓋後,天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胡小夭的腰幾乎都直不起來了,她覺着自己也挺有能耐的,沒用一點點的法力,竟然在三個時辰之內天亮之前就把紹珺的家人都給入殓好了,如果這也在修煉的功德裏的話,那她就可以記上一個大大的功德了。她越發佩服自己的毅力了。要是哥哥在的話,她一定會在哥哥面前好好的炫耀一番。

小夭捶了捶酸痛的腰,走到了敖衍的身邊說:“公子,顏凝把所有的屍體都收好了,請上神把所有的棺材都運走吧。”說完,小夭擡起衣袖想擦拭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可看到自己衣袖上沾滿了血跡,她皺了皺眉頭,又放了下來。

注意到小夭的動作,敖衍下意識地伸手想替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他拳頭緊了緊,不去看小夭狼狽的樣子,折扇唰的一下展開,優雅地一揮,所有的棺材便從刑場中消失不見。

“做的不錯,回府。”收起折扇,敖衍走到了駿馬旁邊利落地上馬,眼神示意小夭讓她上馬回去。

其實,小夭頂想和敖衍共騎一匹馬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能坐在他胸懷的機會,但小夭覺着自己衣服上血跡會弄髒了他的青衣,她身上的臭汗能把他給醺暈喽。為了能給她家上神一個好的印象,雖然有些遺憾,但小夭決定還是不與他共騎一匹馬了。

“公子,顏凝覺着這天将将亮,早晨的空氣那是個新鮮呀,我想散步回去,順便晨練。您也熬了一宿,您就先騎馬回去休息吧。”小夭笑着說,她揮動着胳膊,假裝自己在鍛煉。

“你是擔心本公子嫌棄你身上的味道?”敖衍毫不客氣地戳穿了小夭的謊言。

呃,小夭汗顏,她覺着有一個頂聰明的主子,有時候怪難受的,自己一點小九九他一眼就能識破。

小夭:“顏凝身上的味挺重的,怕醺着公子,顏凝自己走回去就好。”

敖衍:“本公子是有潔癖,不過……”說到着他停住了。

小夭心裏一個激動,難道公子是不嫌棄自己,即便自己一身臭氣他也要與她共騎一匹馬回府,那是不是代表他心裏已經滿滿地接納她了。

正當小夭幻想着與敖衍美好的願景時,敖衍的話把她心中剛剛燃起的小火苗給熄滅了。

“不過你這樣子确實會讓本公子覺着不舒服,既然顏凝喜歡鍛煉,呼吸新鮮空氣的話,那本公子就先回府了。”說完敖衍就騎着駿馬遠走了。

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高高在上,又潔癖的敖衍怎麽能容忍她這樣一個臭氣熏天的書童與自己共騎一匹駿馬。

雙手扶着腰,小夭覺着自己都快散架了,挪着小碎步往上官府的方向走去,她現在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剛剛敖衍上她上馬的時候,她不顧及那麽多,直接上馬直接跟他回去就好了,什麽印象不印象的,反正她胡小夭在敖衍眼中幾乎沒有什麽好的形象,哪一次見面不都是狼狽的連她自己都不想承認那是她胡小夭,還在乎這一次嗎?

況且她還頂着顏凝的臉,要丢人也是顏凝丢人,不是她胡小夭呀。哎,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了,敖衍早已經走遠,她只能拖着酸痛的身子,認命地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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