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曦元是被文禾咬着尾巴,硬生生從臺階下面拖上來的。

“喂——喂——我可以自己走!”

曦元看上去不是很情願,神情亦頗為尴尬。

但文禾沒有理他,直接拖到雲眠門口才松開,将他放下來道:“團團,曦元在這兒,他也一起來了。”

“啧。”

曦元窘迫道:“新年好。”

曦元被拖過來的模樣有幾分狼狽,但倒是沒怎麽掙紮,他若是硬要拗的話,不會拗不過文禾,可卻沒有這麽做,只是別扭地不願看雲眠。

他大約還是因為以前的事,赧于過來拜訪,只在身上掏了掏,飛快地将一個拜年的禮物一起放在地上。

聞庭本來在屋內一起做包餃子的準備,聽到文禾他們拜訪沒怎麽介意,但聽到曦元的名字,腳下動作卻不禁一滞,往門邊望了過去。

他看向曦元的時候,曦元對着雲眠別過臉的視線敏銳地一動,亦越過門去看他,兩人對視。

“新年好呀。”

雲眠沒注意到曦元和聞庭的反應,她對一口氣收到三份意料之外的新年禮物,既高興又慌亂,因為事先沒有準備過,她都不知道新年會有人送禮物,當然沒有考慮過回禮,急得跳來跳去。

她趕緊将三個禮物包裹都往裏收了收,免得擋路,然後側身道:“嗷嗚!謝謝!外面冷,你們先進來呀。”

“謝謝。”

文禾謙遜得體地道了謝,從後面推了推曦元,三人一起進屋。

雲眠蹦來跳去地招待他們坐下,她正好之前和聞庭一起在集市裏買了幾個漂亮的墊子,等三人入座後,她才問道:“我和聞庭正準備包餃子,你們要不要一塊兒來呀?我們可以一起煮着吃。”

這是個好主意,曦元三狐紛紛稱好。

于是雲眠立即蹦跶着去叼包餃子的材料,與此同時,聞庭亦叼着一個放了面團的盤子過來,放到小桌案上。雲眠來回兩次,叼了兩個小盤子,她點了點素材,說:“做餡的靈草好像還不夠呀,我到洞裏去再拿一點過來!”

說着,雲眠歡快地甩着尾巴就要往外頭沖,聞庭忙将她攔下,叼回墊子上放好,說:“還是我去吧。”

這時,曦元亦跟着站了起來,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去……去幫忙。”

曦元一頓,說得有些別扭,像是随意找了個借口。

雲眠蹲在墊子上,奇怪地看了看曦元,又奇怪地看了看聞庭。

盡管她其實還是有一點點怵曦元,但又覺得哪兒有讓客人幫忙幹活的道理,正要出口說話,卻見聞庭像是考慮過後,點了點頭說:“好。”

“诶?”

雲眠驚詫。

但是聞庭好像沒覺得哪裏不對的,已經走了兩步,準備帶路了。曦元見狀,利落地從墊子上跳下來,迅速跟了上去。

聞庭等曦元一起出了屋子,就關上木門。兩個人一起在滿是白雪的屋外,四周頓時安靜了許多。

他領着曦元往狐貍洞走,就在快要到洞口的時候,曦元忽然出聲道:“喂!”

聞庭回過頭。

只見曦元閉上眼,他渾身的仙氣都被調動了起來,然後他爪子一動,拍出一個小仙術,他面前巴掌大的雪頓時就消融了,露出幹巴巴的地皮。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基礎的仙術,是青丘東山這裏常用的術法,正好是他們去年學的。

曦元咬了咬唇,擡起下巴道:“這是我年關考試做錯的地方,筆試,在常識論裏。先生說我用來化雪的方式太粗暴,不适用于尋常情況,扣了一點分數,所以成績排在第二。現在我已經改正了。”

“……原來如此。”

聞庭一愣,繼而應道。

曦元道:“我今日過來,就是專程過來和你說這個,沒有別的意思!”

“……我明白。”

如果是在去年或者前年,曦元肯定不會在意這麽一點小分數,尤其還是在他其實不那麽看得上的常識論科目上。

曦元行事其實向來很随自己的心意,他考試用仙術的都是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從不考慮規則,随手甩仙術,他清楚地曉得自己肯定比別人強,所以并不是很在乎成績如何。要不是要和聞庭比試,曦元根本不會在意自己是不是滿分,但現在……

事實上,若是按照一般的軌跡,他本也不會在乎常識論上丢的分數。因為曦元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和他的同伴即使不去青丘城,也不會在青丘東山過普通的生活,常識論的許多細節對他們來說都無關緊要,不如道論和術法,但是去年……他和聞庭交換了試卷。

聞庭說他以前在青丘城修養過一段時間,他很明顯知道的關于青丘城的事情比他們都多。聞庭的修為、領悟能力,甚至使用仙器的能力都很強,不出意外的話,他将來一定會走得很遠。盡管曦元不願承認,可還是隐隐有了怕被甩開的危機感。

聞庭明顯在與青丘城有關的事上有優勢,他更不會留在青丘東山。但如果連這樣的聞庭,都還在努力學習有關常識論的知識、被主位狐官大人提醒要學更實用的東西,那他……作為沒有養過病,還在青丘東山土生土長的狐貍,憑什麽要放棄自己原有的優勢?!

曦元驕傲地道:“我能找到的我不足的地方,這段時間已經全部改正了。如果再來一次,我至少現在,肯定不會輸給你。”

曦元的神情、措辭,還有行事的方式,都比一年前穩重了許多,懂得克制和收斂了。

聞庭稍頓,但他這段時間也并非就閑着了,他沉穩地“嗯”了一聲,就帶着曦元進狐貍洞裏拿回去用來做餃子的仙草,只是才剛進狐貍洞,聞庭眼角的餘光就瞥到曦元一步三回頭往木屋那裏看。

聞庭一滞,道:“你其實還是想來看雲眠的吧?”

話一出口,曦元腳下登時就是一個踉跄,差點跌進雪裏,條件反射地生氣道:“我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麽?!”

可是他的尾巴警惕地豎了起來。

聞庭話語冷淡,但氣勢卻絲毫不弱,看到曦元的反應,心裏當即就是一沉。

他和曦元的氣氛素來都很不友好,這個時候,兩人之間就更緊張了。

兩個人互相瞪了一會兒,曦元沉不住氣,咬牙道:“倒是你,你當初答應和我比試,其實一直是替雲眠出頭吧!你難道是喜歡她?!”

“是。”

“……?!”

他們兩個之間隐隐的不和睦一直以來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聞庭承認得這麽幹脆,反倒将曦元吓了一跳。

他想到他們兩個形影不離,雲眠先前還在屋子裏蹦蹦跳跳,不禁着急問道:“雲眠難道知道?”

“……不。”

聞庭想到先前雲眠簡單的反應,心情隐約有點失落,但沒有在曦元面前表現出來。

“眠兒沒有往深處想過。”

曦元卻皺眉追問道:“那你要說嗎?”

聞庭想了想,回答:“現在說了又有什麽用?”

他們兩個關系詭異的人在這裏聊這個話題很奇怪,但又莫名有種能配合的默契。

曦元幾乎是立刻就聽明白了,他和聞庭明明競争關系,可聽到聞庭這麽說,他亦跟着心裏一沉。

雲眠壓根沒有考慮過感情方面的事,盡管曦元不知道雲眠現在還蹦蹦跳跳地想着去狐宮當少主夫人就是比其他人陪讀時間長一點的少主侍讀,但歸根結底意思差不多。

更何況雲眠是少主夫人,她自己沒什麽意識所以很少提這個事,但也不知道雲眠是不是其實喜歡那個少主。

曦元下意識地問:“——那你準備怎麽辦?”

“不知道。”

聞庭略帶猶豫地回答。

他不是沒想過,但想的時候不知道為何也會習慣性頭痛,至今沒有頭緒。

聞庭如今盡忘了前塵往事的緣由,他蹙眉說:“雲眠一直都說她沒見過少主,就這樣定下了婚事。我們在青丘仙境,怎麽還會有這種事?難道不用考慮雲眠的意思嗎?”

曦元對那個少主印象也很不好,嗤笑道:“本來就是強娶。”

這個詞無疑令聞庭感到不快。

他想到雲眠起初住的狐貍洞,雲眠沒見過少主卻被單方面定成少主夫人的情況,還有曦元随口說的“強娶”這個詞,一個強搶民女的形象簡直呼之欲出,覺得世上怎麽還會有這種人。從雲眠口中聽聞,狐主娘娘似乎人很不錯,少主怎麽會是這種人?!

聞庭深深擰眉:“等雲眠明白以後,我們應當有辦法和狐主大人或者狐主娘娘溝通解除婚約的事。但距離眠兒明白,應該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若是在那之前我們先到青丘城見到那個少主,他果真如此不堪……”

聞庭不懂什麽合适的懲戒方式,一時猶豫。

曦元接口道:“我們套他麻袋打一頓吧?”

聞庭道:“好!”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但盡管說了這麽多,兩人之間的敵意還是未消。

曦元戒備地後退一步,對聞庭覺得解除婚約簡單的看法還是有點不屑,他挑釁說:“不過解開婚約怎麽可能像你說得那麽輕松?!你腦袋未免太簡單了。再說,雲眠就算不喜歡少主,也未必就喜歡你!”

聞庭看了一眼曦元,說:“……和你的比試,我亦不會輸。你糾正的時候,我亦每日都會打坐、練劍,修煉術法,同你一樣,只會多不會少。我并非是入選的少主侍讀,但今年的年關考核過後,明年你依然會在青丘城見到我!”

“求之不得!”

聞庭将取出來的仙草分開一半,往曦元面前一丢:“走,我們出來太久了,先回去。”

……

這個時候,雲眠尚不知道外面聞庭和曦元發生的事,她正搖着尾巴給文禾和青陽發果子,雖然聞庭和曦元還沒回來,但雲眠也在他們的盤子裏發了數量平等的果子當零食吃。

因為當初一起在女狐官那裏上仙術課,雲眠在曦元三狐裏,其實和文禾關系最好,兩個人交談起來也很自在。

雲眠問道:“文禾,你的功課怎麽樣啦?你近日是不是經常出入東仙宮,有見到先生嗎?”

“沒有,不過仙術我自己有修煉……”

文禾望着雲眠,溫和地回答。

他道:“我是過去借還書的,最近看了靈仙劫,但其他人好像都不怎麽感興趣的樣子。”

“……靈仙劫?”

雲眠歪頭。

文禾一頓,便将靈仙劫的概念又給雲眠講了一遍,繼而道:“我們上次還說起來,也不知道少主如今去渡靈仙劫沒有、渡得怎麽樣了。”

雲眠聽他提起這個,腦海又浮現出那個她只有一面之緣的藏在輕紗後的身影。

但她還來不及多考慮少主的事,只聽文禾聲音嚴肅了幾分,認真而好奇地問道:“對了,雲眠,今年年關結束後,就差不多是我們在學堂裏的最後一年了,你和聞庭是怎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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