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枝薔薇
衛朝電話打進來的前一瞬, 明白正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刷着堰西市的新聞頭條。
他手頭上的這個案子，嫌疑人已經控制住了，就差寫兩篇文字報告就能收尾了。
他一目十行, 草草過了一遍新聞稿上的內容。
雖然篇幅不長，但字裏行間都在給民衆傳達一種恐慌的情緒。
明白一邊看，一邊皺起了眉，并且低罵一句：“這些無良媒體, 他.媽的就知道搞噱頭, 這下好了, 鬧得全市人心惶惶。”
他才罵完，又伸手點開了新聞稿上的配圖。
雖然都是背影, 距離又有點遠, 但明白依舊能根據他們的身形一一辨別出來。
第一張圖是趙凱抱着一棵樹吐得天昏地暗的照片。
明白看了，眉心擰的比剛才更緊了些。
但也只是擰緊眉心，并沒有什麽其他的動作。
第二張圖是盛放和衛朝一前一後走向那包碎屍的照片。
盡管明白還沒有正式和這位新晉的隊長見過面, 但他依舊是第一時間猜出了他的身份。
明白看着衛朝的背影好一會兒, 才又點開了第三照片。
第三張和第一張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盛放正蹲下身檢查屍包, 雖只一道背影, 但依舊能看出她的幹練和敬業。
而站在她斜對面的衛朝, 也是一臉鄭重看着地上的那一堆, 整個人沒有絲毫的不适。
這張照片，拍出了他的側臉。
不知道為什麽, 明白總覺得他那張臉有點熟悉, 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
明白驚訝于他長相的同時，手指又不受控制一般的, 翻回了第一張照片。
“真是沒出息，連女孩子都比不過。”
明白看着趙凱吐的死去活來的照片, 罵罵咧咧的，吐了一口濁氣後，關掉了手機。
而他臉上的那抹愠怒，卻沒有随着那口濁氣一同消散掉。
也不知他是在氣趙凱在全市人面前出了洋相，還是在氣衛朝并非真的像他遐想的那樣，是個下到基層來鍍層金身的花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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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從衛生間出來，才洗完手，他正思索着要不要給那位新晉的大隊長打個電話，問問有沒有他能幫得上忙的。
可他又有些拉不下臉來。
猶豫再三，明白點開了尚森的對話框。
【新隊長的聯系方式是什麽？】
他打完這句話後，手指虛懸在發送按鈕上。好一會兒，他正準備點下去，忽然打進來一通電話。
是一串陌生的手機號碼，歸屬地顯示北京。
明白看着‘北京’二字，衛朝的側臉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會是他嗎？不能吧。”
轉瞬，他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他渾身上下都透露着矜傲，又怎麽會向他低頭呢？
饒是他，一把年紀了，也要做好一會兒的心理建設，才能開口問別人要他的聯系方式。
更別說是他這般年紀的小年輕了。
他也是從年少走過來的，這個時候，正是驕傲的年齡。
明白搖搖頭，接通了那通不知名的電話。
“哪位？”
“明大哥嗎？我是衛朝。”
明白神色一怔，随即不情願喊了他一聲：“隊長。”
衛朝開門見山，問他：“明大哥，你手上的那樁案子如何了？”
“已經可以收尾了。”明白也很快調整好情緒。
畢竟案子最大。
“今天早上，大邑河河段發現碎屍包裹…”不等衛朝把話說完，明白打斷了他。
“隊長，我已經看到新聞了。我能做些什麽？”
“輿論擴散的這麽快嗎？”趙凱聽了，忙打開手機。
早在局長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衛朝就已經猜到了。
他面色如常，繼續和明白說：“受害人已經确定了，是一名叫齊笙的年輕男性。稍後，我把資料發給你。現在我和趙凱正要去他家裏走訪。大邑河的打撈工作還在繼續，但沒有我們的人盯着。”
“我明白，我現在馬上出發，去大邑河。”
“好，我即刻把資料發給你。”
話落，衛朝挂斷了電話。
趙凱瞪大了眼睛，說：“這就結束了？明大哥這麽輕易就同意了？”
“嗯。”
“隊長，說實話，我還以為，明大哥會拒絕你。”
衛朝輕笑一聲，萬般篤定，說：“他不會。雖然他性子偶爾急躁，但他是一個好警察。”
“隊長怎麽知道？”趙凱有些驚訝，他說的這些，一字不差。
明白的确是這樣一個人。
“我知道了，隊長一定是事先打聽了一下你未來的這些同事們。”
衛朝笑笑，沒有應他，思緒卻逐漸飄遠。
早在他還是卧底時，或許是因為和楊柳交往過于密切了些，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們尾随衛朝出行，往他頭上套了麻袋，拽到黑巷子裏揍的頭破血流時，是明白突然出現，手電筒的強光打開，并朝他們大喝一聲：“住手。”
話落，那些個小混混倉皇逃走，明白拿下套在他身上的麻袋，他的臉已經腫成了豬頭，肋骨也斷了兩根。
當時，為了不暴露身份，他沒有還手。
明白穿着警服，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衛朝以沒錢為由，冷眼拒絕了明白想要送他去醫院的提議。
但就算這樣，明白還是從錢包裏拿出一沓錢，強行塞到他襯衫口袋裏，并囑咐他一定要去看醫生，并且告訴他，他叫明白，如果再有人欺負他，就讓他去警局找他。
從那個時候起，衛朝就一直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裏。
那時的他，在明白眼中，只是一個小混混。
但就算是這樣，明白還是願意朝他伸出援手。
他不相信，這樣的一個好人，會不是一個好警察。
或許是緣分，讓他們再次遇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