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枝薔薇
剛才, 他從牆上下來的前一刻,掌心再次覆到了那堆碎玻璃碴上,用力往下一摁, 微微蓄力後,縱身躍下。
盛放看他的視線,莫名有點鋒利。
衛朝稍稍低下頭,不經意間擡手, 順了順肩上的背包帶。他掌心的傷口有點深, 早在他跳下來的那一刻, 鮮血就将他掌心的紋路盡數浸染。
他剛才攥着背包帶從上往下順的時候,擔心盛放會看不到他手上的血跡, 又特意用力攥緊了拳頭。做完這一系列‘不經意’的動作, 背包帶的細棱摩擦他掌中的傷口,血流的更多了,順着他的指縫滴下來。
“你的手怎麽受傷了?”職業使然, 她對血腥氣又格外的敏.感。早在他第一時間把手揚起來但還沒有接觸到背包帶的時候, 她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血漬。
衛朝正低着頭, 聽到盛放這麽問, 下意識的, 舌尖抵着臉頰的側肉, 唇角漾起一抹得逞的淺笑。
須臾,笑容隐去。
衛朝擡起頭, 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凝聚在他那只流血涔涔的手上時,連忙裝作不經意間, 把手從背包帶拿開,背到身後。
盛放擰着眉, 看着他背過手不說話,一副不想讓她看到的模樣,心裏莫名有些焦急。她晃了晃手中的手電,耀眼的光束打在他的臉上,晃的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微微偏了偏頭,試圖躲避這束光。可他偏到哪,這光就跟到哪裏。這一瞬間,她像是跟他杠上了一樣。
衛朝知道,這是她的小脾氣。
原本他還以為,她或許會忽視他,或許會冷臉對他。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在跳下來的前一刻,決定用苦肉計賭一下。
而今,她願意這樣,說明苦肉計見效了。
他心裏有點竊喜,連掌心的疼痛都覺得緩了幾分。
衛朝輕斂眸子,把被到身後的手又擡起來,擋在臉前,把沾滿了鮮血的掌心對着盛放。
下一秒,盛放身形微動,直打在他臉上的那道光束挪開了。
衛朝才把手放下,盛放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她調整手電,光束彙聚在衛朝的手上。
衛朝注意到,她的視線凝聚在他那只血流涔涔的掌中。
單從視覺來說,他傷口還涔涔往外滲着血珠,整個掌心幾乎都沾滿了鮮血,看起來傷口有點深。
不等她問,他便自覺說道:“剛才翻牆的時候,不小心摁到碎玻璃碴上了。”
說完,他又不經意間冷抽一口氣,故意裝作有點疼的樣子。
聽了衛朝的話,盛放的腦海中再次閃過那年盛夏的清晨,她一睡醒,就看到坐在斑駁牆頭上的他。
那時,雖然他什麽話也沒說,但她知道,他之所以那麽做是擔心她的安危。而今,旁人沒防住,倒是他自己先中招了。
盛放又想起那天被他敲的又尖又碎的玻璃碴,終是有些于心不忍。
“進來吧。”說完,盛放轉身回了房間。衛朝無聲笑笑,緊跟上她的步伐,生怕她下一秒會反悔。
昏黃的燈光下,衛朝坐在沙發上,盛放正攥着他的手腕,低頭檢查他的傷勢。她掌心溫熱,染的他的體溫也逐漸升高。
稍稍垂眸,她纖細修長的脖頸映入他眼簾。
呼吸之餘,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有點像摻雜了蜂蜜的牛奶。
他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讓這馥郁的味道充斥他的鼻息。
衛朝正盯着她的脖頸出神,忽然,盛放松開了他的手腕,擡頭站了起來。他甚至來不及反應,慌忙中,倉促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
盛放才轉過身,沒走兩步,手腕一把被人抓住,随即聽到他問:“你要去哪?”
“衛生所。你手上的傷口紮的太深了,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碎玻璃屑,必須得處理一下,感染就麻煩了。”
她盡量克制,努力讓這段話說的很官方。可字句間,依舊充滿了對他的擔憂。
衛朝靜靜聽着,手卻沒有送開,反而越攥越緊。他掌心冰冰涼涼的,溫潤的像塊玉石。
“松手,待會兒衛生所關門了。”終于,盛放平靜的眼神不再,眼底升起一抹急切。這寨子的衛生所并不是全天候的,如果去晚了,就買不到藥了。
衛朝依舊沒有松開她,反而磕巴着說了句:“我…帶了醫藥包。”
當即,盛放淩厲的視線掃向他。那眼神,似是在說:連醫藥包都準備好了,還說不是故意受傷?
盛放也确實是這樣想的。
她的目光在他受傷的那只手和放在他身側的那只黑色背包上來回流轉,神色越發冷淡。
衛朝連忙松開鉗着她細腕的手,雙手舉過肩膀,作投降狀,無辜地說:“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傷到的,我是真的忘記了那牆上有碎玻璃。”
顯然,盛放不相信他的話,她睨他一眼,随即低嗤一句:“呵,哪個正常人會随身攜帶醫藥包?”
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他是故意受傷,還是無意受傷,都成功扯動了她腦內的那根神經。
她的眼睛,總是會不由自主落在他那只傷手上。
衛朝用他那只完好無損的手,虛指着她胳膊上那幾道紅痕,無力解釋道:“我是擔心你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