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只有三天了,原本這樣的日子應該是歡歡喜喜的,可是今年的這個日子,顧海西卻一點都歡喜不起來。以前這時,是她忙着辦年貨,然後打包寄去法國給她的父母,然後等着放假,飛過去跟他們一塊兒過年。可是今年明顯過年的氣氛淡了,家裏總是籠着一片愁雲,揮散不去。
陽光很好的周末,顧海西扶着父親去小區的公園散步。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着,顧延亭問了些海西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為了照顧顧延亭的情緒,海西自然是有問必答。
“小西,有男朋友了沒有?”此時兩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初升的陽光直射在他們身上,路旁滿地的霜塵開始漸漸融化。
這個問題讓顧海西左右為難,她該怎麽回答呢?母親叮囑她不準跟父親講蔣清明的事,那她講得模淩兩可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了?
想了想,顧海西才微微點了下頭,“有一個喜歡的人。”
“哦。”顧延亭狀似詫異了一下,然後舒展開眉頭,“你很喜歡他?”
顧海西盯着父親隐着笑意地眼睛,她的心裏在極速地翻轉,一個聲音說,告訴他吧,或許他會理解你的;而另一個聲音卻立馬反駁道,瘋了嗎,你想害死自己的父親嗎?他心髒不好,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的?
“還不确定,或許他并不喜歡我。”顧海西将自己想要說的話,硬生生地給壓了下去。
她,不能害自己的父親。
顧延亭分明從自己的女兒眼中看到了壓抑,看到了顧慮,那種羞愧感和負疚感又從心底升起,他這樣欺騙自己的女兒,來反對他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他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突然地,他很想去見見那個蔣清明,那個女兒喜歡,而自己的夫人極力反對的人。
“小西啊。”顧延亭擡頭望着朝陽升起的地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人這一生,總要遇到一些艱難和挫折。而當你面對這些艱難和挫折時,你的心态很重要,是随意地放棄還是勇敢地堅持,都得看你自己的抉擇。爸爸只想告訴你,有些很重要的東西,必須要歷盡千難萬難才能到,因為難得到,所以才會去珍惜。你明白嗎?”
顧海西難過地點點頭,這翻話在海西耳中聽來,像是自己的父親在與自己話別,她的心裏越加難過起來。
她帶着這種難過的情緒正感傷時,握在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海西一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忙跟父親打了聲招呼,匆匆跑到一旁去接了。
而顧延亭望着不遠處,站在花壇旁接電話的女兒,心下琢磨,自己剛才跟她說的那些話,不知她聽懂了沒有。如果蔣清明是她的抉擇,那她就得勇敢地面對波折。一旦決定了就要朝着那個目标前進,不管前進的道路多少艱難和曲折,只有堅持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而他做為一個父親,最希望的也只是自己的女兒能幸福,僅此而已。
電話是蔣清明打來的。
“小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顧海西剛按下接聽鍵,就傳來蔣清明愉悅的聲音,那一股子快樂立馬将顧海西給傳梁了。
“是不是找到醫生了?”顧海西也愉悅地問。
“對。”蔣清明坐在辦公室的大班椅上,面卻朝着窗外的藍天白雲。今天他的心情特別地舒暢,剛才跟榮醫生一講完電話,他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顧海西了。“原來榮醫生的父親就是心髒科的權威,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看你父親什麽時候有空,我再跟榮醫生講一下?”
“這個當然是越快越好了。今天下午可以嗎?”顧海西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哪裏按捺地住。
“行,我現在再給榮醫生打電話,一切我來按排就行。”
挂了電話,顧海西忙将這個消息告訴了自己的父親。可是顧延亭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多大喜色,海西怕自己的父親失望,忙說:“爸爸,這位榮醫生人真的很好,當初我一個朋友差點就……還是榮醫生給冶好的,我想他的爸爸肯定更厲害,所以這次一定沒問題。”
顧延亭望着自己女兒一臉的殷勤,心裏卻暗道不好。如果去看那個什麽權威醫生,自己裝病的事不就穿幫了嗎?可轉念又一想,穿幫了也好,這病原本就不是自己願意裝的,現在就坡下驢,正合自己的心意。
可是事與願違。
回到家,顧海西将就醫的事情跟許明姣一說。許明姣非但不同意,而且還将顧海西給數落了一頓。
“蔣清明安排的醫生?不行,這絕對不行。”許明姣在書房裏跟顧海西吵了起來,“你是不是嫌你父親的命太長,故意來坑他的。”
顧海西簡直要被自己的母親氣死。一向聰明絕頂的許明姣女士怎麽一下子變得如此無理取鬧?任是顧海西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
“媽,我怎麽可能坑爸爸?我帶爸爸去看醫生哪裏錯了?哪怕那個醫生是清明介紹的又怎麽樣?他還會害爸爸嗎?”顧海西苦勸道。
只有許明姣心裏明白,這醫生是鐵定不能看的,一看這病還裝得下去嗎?這病要是裝不下去,那個蔣清明就一定會乘虛而入,這會打破她所有的計劃的。
“你知道蔣清明是什麽人嗎?你就那麽相信他?他要是坑了你,你怎麽辦?你爸爸怎麽辦?人心隔肚皮,你看得到他肚子裏的花花腸子?”
顧海西差點要無語問蒼天了。
“媽,我覺得無理取鬧的那個人是你好不好?蔣清明他有病啊,還是閑得慌,來坑我爸跟我。媽,我求你了,讓爸去吧。”
“其他什麽醫生都行,就蔣清明找得醫生不行。”許明姣灌下一大口水後,氣急敗壞地說。
“行,那醫生我也認識,不算蔣清明找的,我找的,下午就去,就這麽決定了。”顧海西急急地說完這句話,摔門出去了。她怕自己再呆一分鐘,母親又會說出什麽反對的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最後,許明姣終是扭不過顧海西。不過她的條件是必須全程陪在顧父的身旁,顧海西自然是答應了。
下午,蔣清明原本要過來接顧海西的父母,但還是讓她給拒絕了。她怕自己的母親跟蔣清明起沖突,現在這種關鍵時刻能不見就先不見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三人出門打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後,顧海西打了個電話給榮醫生。沒一會兒,一個穿着白大褂,理個小平頭,看上去挺俊朗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榮醫生,好久不見。”顧海西忙客氣地跟對方打招呼。
“好久不見。”榮嘉實随意地點點頭,然後将眼睛掃向顧海西的身側,禮貌地說:“兩位是伯父、伯母吧?我是海西的朋友,我叫榮嘉實,您們叫我小實就好了。”
榮嘉實帶着三人邊走邊說:“伯父的情況,海西已經跟我講了。您們不用擔心,我父親是這方面的專家,雖說不是最頂級的,但也是最高級的。”
許明姣和顧延亭聽榮嘉實這麽講,兩人對望了一個眼神,她輕扯了下顧延亭,低聲說:“鎮定。”
顧延亭立馬橫過去一個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說,我哪裏不鎮定了?
“呵呵,我說笑了。”榮嘉實欠欠身,“剛才只是開個小玩笑。”說着,推開了一個房間的門,揚聲叫道:“爸,我朋友來了。”
榮光耀聽到聲響,摘下眼鏡,擡起頭。見到來人,微張着嘴,又皺了下眉頭,似乎思索了那麽一下,這才急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出手,很興奮地說:“你是顧延亭吧?我是光耀啊,老同學。”
榮光耀?顧延亭在腦中搜索關于這個名字的記憶。
“我想起來了,光耀,原來是你。哈哈,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真是太意外了。”
明明是去看病嗎,怎麽就變成了老同學的見面會?顧海西見到自己的父親同榮嘉實的父親感慨地相擁在一起,覺得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簡直太奇妙了。
接下去的事情就變得有些詭異了,明明是看病嘛,可是榮老醫生卻将顧海西請了出去,顯然關于病情什麽的并不想讓她知道。
顧海西擔心地伸長了脖子向房間裏望去。
榮嘉實走過來拍拍她的肩,促狹一笑,“放心吧,相信我爸的醫術,那可不是胡吹的。”
顧海西莞爾,“我相信。”
榮嘉實又陪着顧海西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一會,其間接了個電話,這才對她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還有一臺手術,你一個人在這沒問題吧?”
顧海西擺手,“沒問題,你去忙吧。改天我跟清明約你一起吃飯,再好好謝謝你。”
榮嘉實爽朗一笑,“有什麽好謝的,朋友忙自然要幫。”
說着,匆匆走過長廊,進了一側的電梯。
顧海西望着穩絲不動的房門,郁悶地嘆了口氣。
“叮鈴鈴……”包中的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