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生的話讓心甘有些局促的揪緊了衣擺,就好比做錯事極力掩蓋事實真相的孩子,眼中劃過些許驚慌。
心甘這個人雖然容易小緊張,但也總有些臨危不亂的鎮定,比如越是不知所措的時候,她越是喜歡不按常理出牌。
只用兩根手指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根,微有些疼,皺着眉搖頭,“沒有啊,我身上沒啥毛病啊,怎麽可能做手術呢,醫生,是不是檢查出啥問題啦?”
她看樣子有些迷茫,但卻還是真有些小緊張的,生怕這一回檢查還真鬧出點啥問題啦。
醫生甩了甩幾張片子,夾在電腦前,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又狐疑的盯着她看,才淡淡的開口,“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些微的低血糖,最近吃的方面注意一些就行了,不過你這腦部MRI的片子有縫合過的手術痕跡,不過你既然不記得,那也有可能是比較久遠的事情了。”
心甘點頭,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後腦勺的那道漸漸變淡的疤痕,“是有過這麽一回事,小時候腦子撞過一次。”
說這話的時候腦子裏閃過一個模糊的人影,一陣輕微的疼意隐隐驚現,心甘一皺眉,立即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報告上。
“那醫生,我這一直沒長頭發,是不是跟這個有關系啊?”
“怎麽可能呢,你這手術你自己都不記得,估計是幾歲時候做的吧,這都隔了多少年啦,你剃頭之前總是有頭發的吧,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最近作息正常不,有沒有受到什麽外在壓力。”
“壓力是沒有,不過倒是經常熬夜,吃的嘛,可能沒太注意,一般像我這種體型的都是管飽而已。”
她沒跟醫生說在遇見程知非之前有一段時間總是頭疼,也沒跟醫生說自己腦子又摔了一次。
自從遇見龔小乙後,她這犯頭疼的毛病就好多了,漸漸的居然不用吃藥也能抑制下來,現在檢查出來腦子的那塊淤血也沒見有,這或許說明她的病早就好了。
心甘心中一陣暗喜,雖然頭發的問題暫時沒解決,但臉上卻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似的。
醫生怪納悶的看着她,只又在病歷本上寫了幾行字,将她的片子交給她,“你這沒太大問題,這是一些中藥,先給你開一個月的分量,你先吃着,過一個月後看頭發有長回來沒,還有,平時早晚可以用電生姜片擦一下頭頂,這對毛發的生長能起到一定的刺激作用,都是一些老偏方了,管不管用試了再說。”
“诶——好嘞,謝謝醫生您哈。”心甘忙不疊的接過東西,才起身出了門。
出了醫院已經是中午了,夏末的天氣偏偏要跟人過不去似的,這眼瞅着還有一個月就入秋了,這太陽一天天的拼了老命似的“曬不死人不罷休”,整天豔陽高照,讓曬不黑但怕流汗的心甘好郁悶。
想想回去合租房也是沒人,李婷今天打扮得風騷的就出去了,明明去談生意,在她那兒就跟去參加選美似的。
在醫院大門口站了七八分鐘,她才打車去了龔小乙那兒。
這兩天龔小乙不在,心甘又回自己的合租房住,所以張嬸也沒待在家裏,也就按時三餐喂養死磕,不過每次靠近後院死磕的那個水泥房都膽戰心驚的,畢竟死磕不喜生人,雖然有龔小乙事先的命令不會對張嬸亂吠,但那對主人外的那種警惕淩厲的眼神依舊讓張嬸沒有來得的心慌。
誰讓死磕繼承了高貴稀罕的血統,這在外形上也比一般的藏獒要霸氣壓人,現如今還屬于“幼兒”階段就已經如此震懾人,一旦真正的成年,那氣勢直接讓人心生寒意,猶如見到百獸之王般的恐懼。
心甘花了三十塊錢打車到龔小乙的別墅,雖然手中有卡可以刷進大門,但還是有禮貌的按了門鈴。
不一會兒剛要去喂死磕的張嬸就趕過來開門。
見到心甘,張嬸才似見到了救命恩人,一臉的激動,這才遲疑着開口詢問心甘能不能代替她去後院伺候一下死磕。
之前跟龔小乙剛回來的時候,張嬸眼瞅着死磕見了誰都要一副咬碎吞肚的猙獰模樣,唯有龔小乙一吹口哨就安靜了,還有個例外,每當心甘過去喂食的時候,這兇悍的小畜生竟然無比溫順,直接蹲在心甘身旁一側乖乖的吃他的口糧。
于是張嬸是恨不得心甘能代替自己去喂食,畢竟她這段時間可是怕死後院那東西了。
心甘也沒推脫,直接就應了下來,拿起張嬸放在桌子上已經做好的食物,一些雜糧拌肉,獒是雜食性動物,為了攝取營養均衡一些,龔小乙特意讓人配了幾種獒平日裏喜歡吃的東西的食譜,畢竟後院那小畜生胃口刁得很,這口味還挺講究,這在城裏沒辦法讓它捕獵,在後院也不能投遞什麽活物,否則弄得那小房子一陣血腥味而已不太好。
好在請人弄的幾種食材死磕也願意接受,這才回到城裏一段時間,當初在山上受的傷似乎也已經痊愈。
才剛走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她手裏還拎着裝着口糧的鐵桶,在水泥房裏原本閉着眼前腳搭着正假寐的死磕猛地睜開一雙淩厲有力的獸目,黃色瞳孔迸發出些許狠辣。
但随着心甘越發靠近,死磕也漸漸察覺出那一抹熟悉的氣息,原本倒豎的毛發這才耷拉下來。
心甘瞧見死磕并未拴住,只是水泥房給上了鎖,外頭只有一個可以供鐵桶大小的洞口開放着。
往日龔小乙若在家的時候死磕沒必要鎖着,有主人在,死磕也腦不出什麽事來,但現在龔小乙不在家,考慮到鬼獒這種動物的兇殘本性,只能暫時将它鎖起來。
若不是這樣,只怕張嬸也沒辦法給它喂食,稍不注意惹毛這只小畜生,只怕張嬸身上的肉就被撕下一塊了。
張嬸亦趨亦步的跟在心甘身後,但也沒太敢靠近,最後離着門口有十來米的地方停下,只緊張兮兮的瞪着那水泥房,見心甘正要解開門外的鐵索,張嬸一驚,有些驚訝的說,“心甘,還是別開鎖了,萬一它沖出來咋辦?”
張嬸雖然沒被傷過,但之前死磕剛被送到家裏的時候,阿成手臂上幾個已經結痂的咬痕依舊觸目驚心,據說是送死磕的路上不小心惹到這小畜生,一下子就被咬得松不開手,差點沒把阿成的一只手給搭進去。
張嬸在鄉下家裏頭也養過一些土狗,但卻從沒見過個頭這麽大的巨型犬,而且死磕的外形太不像是狗了,反而似狼似獅,毛發炸裂,獠牙深埋,眼神更是充滿了攻擊性,第一次與其對視,死磕就朝着張嬸發出警惕的低吼,差點沒讓張嬸吓暈了。
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習慣了喂食死磕,但那也是在鎖着門的情況下,現如今看見心甘要講死磕放出來,張嬸能不吓壞才怪喽。
心甘放下鐵桶,見到死磕已經完全弓起身子,才對張嬸說,“張嬸,要不你先回去吧,這邊我自己處理就行了。”
張嬸一聽就傻眼了,連忙搖頭,“不行不行,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可兜不住,我還是留下吧,不過……心甘啊,你還是別放它出來了,龔先生又不在,咱們治不住這東西。”
心甘對張嬸笑了笑,知道張嬸是好意,但仍舊解着那鐵索,一直到解開最後一圈,“哐當”一聲鐵索砸在地上,門應聲拉開。
一個黑色的身影如閃電般竄出門外,張嬸捂着嘴低低“呀”了一聲,這才驚恐的發現死磕卻是圍着心甘走了一圈,不停的用鼻子去嗅心甘身上的味道,最後一聲低吼,整個身軀微微往前撲,如同乖巧的家貓坐在了心甘一側。
這戲劇性的一幕簡直讓張嬸傻眼了,一顆受驚的心還“噗噗”的跳個不停,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那個溫順的死磕在前一刻還劍拔弩張的,如今見了心甘卻猶如見了歡喜的事物,那大尾巴不斷搖晃着,甚至伸出舌頭“哈哈”的喘着氣。
這種景也只有龔小乙在家的時候才會偶爾出現,畢竟龔小乙更多時候是帶着死磕在後院做點運動,搞點目标性的東西給死磕試煉,卻也沒見死磕見着人就搖頭晃腦跟個傻大個似的。
心甘笑着拿手摸了摸死磕的腦袋,感覺到死磕的毛發越發柔軟光亮,想必龔小乙這段時間把它照顧得挺好,這毛發一看就是讓人打理過的,油光可鑒,确實看着更威風凜凜。
“小樣兒的,要是讓你爹看見你這樣,指不定罵你沒出息呢?”心甘蹲下身抱着死磕的腦袋,眼睛笑眯眯的看着。
死磕是龔小乙找了三年才找到的寶貝,這終于得到手的東西,他果然是稀罕得很,完全将死磕當成了自個兒的親生兒子般,而且死磕也機靈得很,似乎很通人性,往往只需要龔小乙一個手勢或者一個動作,死磕就完全明白龔小乙的想法,對龔小乙鞍前馬後,完全就當成了自個兒的主人,忠心不二的模樣讓龔小乙更加喜愛。
畢竟能讓一頭鬼獒臣服于自己,龔小乙已經算是玩家以上的人了。
要知道,“玩物”這一行裏,遛鳥的,玩狗的,玩鷹的,玩蛇的,甚至什麽稀奇古怪的蜥蜴,蜘蛛的都有,除了動物園一些野獸外,基本圈內的人玩的都是一些稀罕的,但真正能讓人佩服的,能玩別人不敢玩的,還真就龔小乙這邊。
首先這鬼獒本來就是傳聞中的東西,是否存在就是世人所争議的對象,畢竟這種野獸在山林中能媲美獅虎,戰鬥力強悍,且心高氣傲不輕易低頭于人類,若是得此一頭,其價值便是讓人望而興嘆的。
死磕現在的個頭已經很難讓心甘抱着了,這才半歲多一點抱起來就這般吃力,很難想象若是成年的死磕要龐大到什麽地步。
張嬸見心甘暫時沒問題才總算松一口氣,便一時半刻也不想留在後院那個滲人的地方,只急寥寥的往回走,卻發現前邊不遠處站着一熟悉的身影。
“龔先生?”張嬸堪堪停住腳步,有些驚詫的低呼一聲,這一聲也讓心甘往那邊望去。
只見站在不遠處鋪着鵝卵石的路面上,一雙飛揚跋扈卻眼尾帶桃花的年輕男人正笑吟吟的看着她跟死磕的互動。
這不是小太子爺還能是誰?
“張嬸,麻煩你給弄幾個小菜去,清淡點就行。”
張嬸忙不疊的點頭,這才匆匆的去了前邊客廳,把後院的空間留給兩個小年輕。
原本張嬸之前還存着要将心甘介紹給自己外甥的念頭,但自從龔小乙跟心甘這一趟回來後邊也察覺出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太對勁,膩歪得很,尤其是龔小乙對心甘總百依百順,他自己是沒自覺,但外人眼底看來這寵溺都上天了。
龔小乙走近身邊,心甘也站起來,放任死磕自個兒去扒鐵桶裏的口糧,要說這小畜生似乎也通人性,這會兒是倒沒去打擾兩人,反而拖着鐵桶回到自個兒小屋享受美食去了。
“你不是回家了麽?怎麽又回來啦?”心甘明明記得龔小乙前兩天就走了,這才隔了多少天啊,他這回來的速度也太驚人了。
“在家沒意思,不如回來跟你胡混。”龔小乙很自然摟着她軟綿的腰身,一把拉到面前。
心甘一咬牙擠開幾步的距離,皺着眉明顯不相信的拿眼瞅他,“呸,誰和你胡混啦。對了,究竟咋回事啊,之前在醫………之前碰見過禾辰一次,他當時接了個電話是關于你的事情,說你在家貌似出了點問題啊,還讓人看好你,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應該是直接飛回去找你了吧,你沒跟他在一塊?”
“就一點小事情而已,他自己亂了陣腳,自己辦了就行了,沒必要大驚小怪的。”龔小乙雙手閑閑的插在褲子口袋,一番話說得漫不經心,似乎真沒出事。
但心甘明明記得當時禾辰接了電話後臉色一瞬間就難看了,不像是一點小麻煩。
不過龔小乙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心甘再胡思亂想也沒用,也就不再瞎猜了。
“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
一陣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将兩人之間那種膩歪的氣氛瞬間打破,心甘望着龔小乙有瞬間難耐的玩味,這才尴尬的從褲兜裏拿出一部不管是款式還是外形極為複古的“老人機”。
這還是她當初離開老家的時候林軍給她的,雖然一到西京她就立馬換上了智能手機,但這老人機也沒扔,一直擱在合租房的抽屜裏。
昨天回到家便找了出來暫時用着,又跟李婷去了營業廳重辦了一張手機卡,號碼還是用原來的,雖然手機殘了些,但這段時間啥都花錢,她也只能将就着用,畢竟随身得有手機聯絡才行。
“爹,怎麽了?”昨晚上林軍打到李婷手機上的時候,心甘也跟林軍說過已經重辦了手機卡,讓他以後有事還打之前的電話,因此一看這號碼就知道是老家打過來的。
“心甘,是我,二哥林建。”電話那頭是林建的聲音。
對于這個二哥,心甘印象還是比較不錯的。“二哥,這不是爹的手機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林建從不會打電話給自己,更何況還是用林軍的手機打過來,這讓心甘下意識覺得事情不對頭。
那邊林建還沒開口,就聽到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緊接着一道嚣張的聲音隐約傳來,“誰告訴你們是四十萬了,你們自己看清楚了哈,當初林軍跟林楓爺倆在派出所簽字畫押保人的時候寫的,欠款周家村張德五八十二萬五千元整,說好了三天還錢的,你們一家子他媽的想賴賬是吧,看我今個兒不砸幹淨你們家,老子不叫張德五!丫的,給我砸喽!”說完又是各種狠砸的聲響以及幾道女人的尖叫。
老人機的通話聲不外乎外放,就在心甘皺眉的同時,龔小乙也微微挑了挑眉,只見心甘在電話裏跟她二哥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臉色沉重的挂了。
看着龔小乙,心甘一臉的平靜,只咬了咬粉嫩的雙唇,跟他開口說道,“龔小乙,借我四十二萬五千塊錢,我要急用。”
小太子爺唇角蕩出一股似笑非笑的意思,眉眼彎彎,輕咧着薄唇,“什麽借不借的,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