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光窗簾沒拉嚴實, 陽光從半掌寬的縫隙裏透進來, 蘇清溪坐在床上拉伸, 腦子裏反複轉着昨天晚上那個問題。
如果是個有文化的女人, 就比如說數學成績特別好、邏輯特別清楚的那種姑娘,遇上學長經常出現的奇談怪論,要怎麽應對?
這問題無解……
因為圈子裏她所知範圍內,沒有這種類型的“有文化”的女人。前輩們可能讀了特別多歷史書、藝術類的書、文學類的書,就肯定不包括數學書!
甚至都沒辦法找人求教!
這就很為難了, 蘇清溪想的入神,一時手裏使勁兒沒準頭,抻到了還沒有完全康複的腿,疼的呲牙咧嘴在床上打了個滾兒, 一腳把手機給踹下去了落到床邊的小地毯邊緣。
那手機滾了幾圈落定, 叮叮咚咚就響起來。
“哎呦我去……”蘇清溪咬咬牙,挪到床邊, 放慢動作試圖不下床去把手機抓回來。
葉潭脖子上挂着毛巾, 推門進來就看到他的小媳婦, 腰部以下挂在床上, 兩手撐在地上努力用指尖去夠手機, 就很無語,“你對這個位置跟床的距離判斷是不是有點誤差?”
蘇清溪額頭上青筋一跳, 看看, 又掉書袋!
“那我怎麽知道有這麽遠?這一小塊地毯都不夠我躺平!”
葉潭就更奇怪了, “是喽, 你說是躺平,躺平不是一米六六嗎?你現在挂到床外邊的長度不足一米,加上手臂延伸,也還差點呢……”
蘇清溪直接洩氣了,手臂一松,從床上滾到地毯上,翻個圈把手機抓住,“走走走,不想聽你說話!”
大早晨就莫名生氣了,葉潭想不明白,鑒于昨晚忽然就嚎啕的情況,他絕對躲遠點,徑自去洗漱。
蘇清溪接了電話,“何姐?什麽事兒?”
何知月正從打印機前面抽下來幾頁紙,上面是非常詳細的一個人物小傳和一段情節,“這幾天複健情況怎麽樣?”
從上星期拆了石膏,她每天都會問一次,是為了方便計劃工作行程,蘇清溪也就例行回答,“可以緩慢步行,但是不能太久,腿部肌肉有些退化了,得慢慢康複,今天還是去康複科訓練。”
一條一直打着石膏不活動,兩條腿的腿圍都有點差異了。
何知月斟酌了一下,“下午我過去,陪你一起去醫院,問問醫生。”
“嗯?還挺遠的呀,”何知月家裏孩子還小,蘇清溪一般不想麻煩她,“我叫妙妙仔細記住醫囑到時候告訴你好啦,別擔心,我特別配合,醫生都說我是恢複快的。”
比起那些開放式穿刺骨折或者碎骨特別多的,她那種斷口整齊幾乎沒怎麽錯位的情況,算很好恢複的,醫生說一點兒後遺症都不會有的。
何知月已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幾頁紙,跟她解釋,“不,是有一個工作,我希望你去試試,最好能拿下,但是有動作戲,所以我必須跟醫生溝通确定,才能跟那邊談檔期和限制條件。”
“哇,什麽工作?”蘇清溪本來還在地毯上翻滾,聞言立刻坐直了。
從她跟時代娛樂解約開始,她接近兩個月完全沒有工作了。雖然靠着新聞和發學習視頻維持住了人氣,但是花花上周說,搜索熱度和各種數據都下降了。
繼續這樣下去,沒有人雪藏她,自己就廢了。
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地遵醫囑複健,就是想趕緊開始工作。
何知月聽出她的驚喜,笑道,“是個小配角,戲份不多,倒是多虧了你努力學習。”
原來因為張老師教導發音技巧的時候,提到了我國的各類戲曲和民歌的唱腔特點,蘇清溪這個月又聯系了一位國劇院的老師開始每周兩節課學戲,截至目前為止統共學了三小段沒幾句呢。
其中有一段因為唱腔表情被老師誇贊了,她就有點得意地讓妙妙剪輯了發上去,同樣引起了粉絲們的一小波小熱度,為此她又去拍了幾張旦角扮相的藝術照同樣po上去。
何知月說的這個角色,就源于她這一段視頻和幾張照片。
有部目前外部只知道暫定名字叫《烽火》的劇,選角導演發來邀請,說看了蘇清溪發的視頻,有個坤旦的角色,希望蘇清溪去試試。
導演陳楊年紀不大,履歷上的作品一共只有兩部。一部校園偶像劇,收視大熱成績很好,一部喜劇公路片,還沒上映。目前這部片子,跟他之前的作品畫風全不一樣,表面上看起來就是一副爛片相。
兩者疊加,沒什麽大咖肯買他的賬,組裏的每一個演員都得他跟團隊的人精挑細選親自聯系。
何知月在圈子裏關系深,卻知道這劇雖然沒有前期宣發,卻已經籌備了一年多了。導演的能力不能确定,編劇卻是有代表作的。
“我願意讓你去試試,主要是這個人物,”何知月把情況跟蘇清溪講了一遍,開始說到具體的本子,“說實在話,我很少見到做的這麽精細的人物小傳,一個戲份不多的配角都能做到這個地步,我對作品就很有信心了。”
要不是腿還疼,蘇清溪激動的能蹦跶起來,這就是學長說的,努力學習就會有收獲,機會都留給有準備的人呀。
“何姐你別賣關子啦,快跟我說說,是個什麽角色。”
何知月大概給她總結了下,“從這個人物小傳可以看出來,《烽火》這部戲,是個近代戰争片,讓你去試的角色,是個坤旦,藝名金玉潤。人物小傳裏面寫她年紀很小的時候被父母賣掉給戲班換了半口袋粗糧,後來就跟着戲班子走南闖北學藝,十一歲登臺,到十四歲時候已經唱出名來……”
蘇清溪聽何知月講完了,隔着電話猛點頭,“那麽說她功夫不錯,能唱刀馬旦,所以被強搶時候插了土匪頭子一刀,那我确實得好好複健趕緊練起來。”從地毯上爬起來恨不得立刻就開始踢腿了。
葉潭在浴室裏聽她咋呼歡呼了,出來看她激動的直蹦跶,連忙按住,“說多少遍了,遵醫囑!”
蘇清溪一把抱住他,摟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上去,“有人找我去試戲了,因為看了我學唱的段子,哈哈哈哈,好開心吶~”
“哦,要不要吃點好的慶祝一下?”她的事業有進展,葉潭也挺替她開心的。
蘇清溪頓時清醒過來,忍不住嗷一嗓子,“不行不行,我臉都圓了,得何姐帶個小攝像機來看看樣子。”肥起來還怎麽上鏡?
葉潭直接被她搡開了,心裏覺得微受傷,這是有了工作忘了男人吶。
蘇清溪徑直打電話跟妙妙分享這個好消息去了。
葉潭拿着浴巾擦頭發,打開櫃子換衣服,聽她各種興奮地跟妙妙聊天,從只言片語裏忽然發現一個自己之前沒注意過的問題。
如果蘇清溪去拍戲,就會發生,少說十天半個月,多了三個月到一年不等的常駐劇組時間,要麽華國著名的幾個影視基地,要麽各種拍攝地,哪怕盡量壓縮工作量,一年也總要有幾個月在外出工作。
那自己怎麽辦?當個獨守空閨的家庭婦男?
我勒個去,鼓勵她出去工作追求理想不是為了當異地夫妻呀,這問題出大發了。
葉潭開始糾結了,這日子要怎麽過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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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楊這邊敲着桌子,瞪着選角導演洛天宇,“你說你聯系了誰?”
洛天宇一臉大胡子,後腦勺上紮個小揪揪,捧着筆記本,“蘇清溪呀,你不認識?”咱倆當年上學時候可是一起趴着看初夏宅舞的,裝什麽吶。
“廢話,我當然知道蘇清溪,但是她跟金玉潤有一毛錢聯系嗎?”陳楊把貼滿了小紙條,邊兒都摸卷了的一疊稿紙往桌面上一摔,唾沫噴漫天。
初夏組合他熟啊,幾個小姑娘都是看着長大的,當然他比較大就是了。總之,那軟萌甜到齁的畫風,那嬌軟的小嗓音,那軟下來沒骨頭一樣的身段,哪怕最幹脆利落的舞蹈動作,也跟金玉潤談笑殺人的刀聯系不上。
“一個軟趴趴,一個有棱有角,一個是溫室裏的嬌花,一個是風霜灌出的毒草,”他用手指頭把稿紙戳的啪啪響,“你追星追的眼睛糊屎了嗎?”
說的好像你不愛看少女組合的大白腿一樣,洛天宇翻個白眼,把電腦一擱,“你又想要功夫好,又想要會唱戲,還想要知名度,你咋不上天呢?先琢磨琢磨自己的資歷再提要求成嗎?”
陳楊瞬間萎靡,胸口一起一伏,努力吸氣,“哪怕沒名氣,也不能沒演技,毀了我的戲,名氣能當飯吃嗎?”
洛天宇也怒了,把電腦怼到他臉上,“你夠了,再吼老子動手了!特麽的能不能先看了資料再說話?”
陳楊往後退一步踉跄接住了電腦,劃拉頁面,微博?“什麽鬼東西?”
“看完再出聲!”洛天宇戳開視頻,戳的屏幕啪啪響,“你睜大狗眼看看這眼神、這情态,跟你本子裏描述的戲臺上的金玉潤是不是貼?你好好動腦想一想,殺氣好培養,還是這樣子好找?看完了再跟老子讨論誰追星追的腦子糊了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