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式辦公室裏一片凝重, 大家忙着敲鍵盤, 或者真忙、或者假裝很忙, 反正都不敢擡頭。
葉潭進去之後腳步一頓, 平時這時候，應該是大家各自叼着早餐吹牛打屁的時間，他就近敲了敲行政姑娘的桌子，“發生什麽事兒了？”
姑娘本來躲在工位隔板後邊埋頭啃一個三明治，擡頭一看是個boss, 差點嗆住，拼命捶打胸部把食物咽下去，小聲道，“林老大組裏有三個人提離職……”
所以就是之前預料到的大概率事件确實發生了。
B市生活成本一般, 房價卻尤其高, 哪怕方程式工作室的薪資不算低，也會有年輕人禁不止誘惑吧。
葉潭點點頭, “已經走了？”
行政姑娘搖搖頭, 一指HR辦公室, “還在談。”
這事兒有什麽好談的, 涉及保密項目, 只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葉潭晃晃有點僵硬的脖子，去找雪鷹, 确認一下專利申報和各種軟件著作權申報進度。
著作權證書有代辦公司下的快, 發明專利審核周期二十四個月卻是繞不過去的砍, 連初審合格的步驟都沒做到。
但是國內的許多專利有些也很瞎, 有人申報個A，另一個人換個A ，第三個人寫個A-，結果大概是這三個人都能獲得專利。
确認完了，葉潭回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繼續昨天的工作，等做到跑測試的間歇裏，他把專業的電競座椅往後拖了拖，将大長腿翹到桌子上，半躺着、雙手交疊在腹部，閉目養神。
他琢磨的是，怎麽拖慢對手公司的進度，或者搞垮對方的團隊？
方程式不懼怕業內小公司、新公司的抄襲，那些公司一定有強烈的盈利預期，并不會花大心思在熊貓這樣的游戲裏。
他們目前都專注在提高流量、巧妙誘導氪金的路子上，沒有餘錢去搞理想。
比較擔心的是大公司，他們同樣擁有實力一流的技術團隊，只要願意，哪怕不從你這裏挖人，也能複制出差不多的東西。
譬如某個專偷人家創意靠抄襲起家的企鵝。
想保持優勢，得用點手段了。
椅子随着他翹腳的動作稍微轉了一個圈，陽光在室內一寸寸縮短，轉成正午的垂直角度。
閉目養神的男人嘴角忽然翹了翹，他睜開眼睛，拉了個方向之和林同的內部對話組，“你們倆在業內是不是挺多朋友？”
雪鷹那種一見面話題三句不離技術的就不用指望了。
方向之正在跟自己組裏的人開會，主旨就一個，想走趕緊走，不過走之前好好想想勞動合同裏的同行業競争協議。
公司已經為這個付錢了，最好不要被逮住違約的把柄。
他結尾這句話說得陰測測的，同組的小鹌鹑們不由地集體一哆嗦，紛紛賭咒發誓說跟着老大有肉吃，哪有那麽傻的。
才威脅完人，電腦裏收到這一條，他就有點莫名，“誰還沒幾個朋友啊？”
雪鷹就沒幾個……
葉潭暗笑，方向之和林同都是B市名校畢業的，科班上下幾屆師兄弟在同行業內就很多，再加上同校的，來來回回很好拉起一個大網。
“叫上HR的徐姐還有雪鷹，咱們一起開個會。”
一刻鐘後幾個人在小會議室聚齊了，徐娜麗最後一個到，面對幾個boss有點愧疚，先對雪鷹彙報，“陸總，那三個人還是堅持要走，沒談下來。”
葉潭莫名看了雪鷹一樣，才想起來，這位大名叫陸學行，自己一直叫他論壇ID來着，忍不住低笑了一聲，“沒事，他們想留下我們還不要了呢。我叫各位來，是有個想法。”
徐娜麗坐下，有點不明白，這幾位都是技術大佬，碰到一起跟自己有什麽關系，“是有新的招人要求嗎？”
方向之點頭，“有是有，我打算去找你談的，不知道小葉想幹嘛。”
葉潭比劃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先問徐娜麗，“徐姐，您在獵頭公司那裏，認識的人多嗎？”
徐娜麗不明白他為什麽問這個，“我來方程式工作之前，就是在獵頭公司工作的，确實有幾個朋友在那邊。現在我們公司招人，也會跟他們有合作。”
一般獵頭手裏都有各公司精英的名單，會跟他們保持聯系，了解他們的需求幫助實現，或向他們提供機會。
這一點作為隸數公司的HR是做不到的。
業內到了一定水平的技術人員，再細分一下方向，其實并沒有那麽多，大公司挖精英，通過獵頭是慣例了。
“那麽大家看看我的這個想法行不行。”葉潭把獨自琢磨的鬼主意如此這般一講，“你們覺得成嗎？”
雪鷹一臉懵逼，“啊？還能這樣？”
方向之和林同一起豎了大拇指，“小葉，你就呆在方程式一輩子吧，否則我會害怕的。”
“那就先讓徐姐聯系看看，咱們再讨論下一步。”葉潭眯着眼睛坐回去，感謝曾經在私募基金聽過的各種八卦，金融行業裏的傾軋和套路，可比搞技術的花樣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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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溪下午去參加劇本讨論會，帶了妙妙和沐雨兩個人。
地點就在陳楊家裏，編劇、副導演、服裝坐在中間，蘇清溪搬個小凳子，跟自己的小助理坐在後排，聽他們捋順後邊的情節。
金玉潤的部分他們都讨論到死掉的戲份了，正為她去救孩子死掉到底合理嗎？畢竟她是帶着親生女兒逃亡的，什麽也沒親骨肉重要吧？這樣安排到底符不符合她的性格。
幾個人談了幾句，慶松柏忽然轉頭問蘇清溪，“你覺得呢？劇本已經看過了吧？”
“啊？我？”蘇清溪就一陣緊張，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嚴肅的場合呢，大家為了一個細節就讨論半天。
之前她演過的戲，都是動辄現場有演員發個脾氣，導演組就商量改戲的，一對比簡直玩笑。
沐雨和妙妙也緊張地看着她，生怕她掉鏈子。
蘇清溪吸一口氣，想了想，“那什麽，我覺得吧，她其實沒有想死。”
慶松柏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可是她後邊讓大家放棄她，趕緊走吧。這不是求死麽？都犧牲自己了。”
“她這時候都在将軍府裏生活好些年了，”蘇清溪鎮定下來，提醒自己，這不會比各種記者的提問更難回答，何況昨天跟小夥伴們讨論過了，“前面寫她們安然無恙地從到處流寇敗兵的環境裏逃到隔壁省，她可能低估了子彈無眼。”
“而且這段路上，她聽女戰士和同行的人，講了特別多解放區的事情，作為一個挺聰明的女人，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必須多做點什麽，才能獲得認可，以便讓女兒跟自己更好地生活下去。所以前面有她積極照顧傷員，學着處理傷口，還幫着撿柴火、做飯。”
蘇清溪掐掐指尖，“撲救那個孩子，被流彈擊中，在她心裏應該算意外，顯然當時的環境她沒辦法得到更好的救治，在城破時候她想過一次死了，有了希望，現在再次熄滅了。女兒是她唯一牽挂的人，所以她必須讓自己死的更有價值一點，這時候她才犧牲自己，讓對方除了對孩子的憐憫之外，再多一個照顧孩子的理由。”
所以她要求對方不要為自己浪費珍貴的傷藥和繃帶，把藏在身上的金條也上繳了，只給女兒留了一根。
慶松柏不禁點點頭，“看來你确實是用心了。”
後續的劇本是沒有給蘇清溪的，确實後邊寫了，孩子被送回安全的地方，跟烈士子女一起被撫養，安然長大。
蘇清溪趁機問了一下想了一早晨的問題，“我還有個問題，導演，”她看向陳楊，又轉向慶松柏，“慶老師，我是不是應該為這個角色，稍微增點肥？”
劇本的行文簡單，沒有過多的描述，但是字裏行間也能看出來，金玉潤不是瘦到飄飄欲仙的範兒。
對上兩個人有點驚訝的神色，她忍不住撓了撓頭，“看起來這個角色沒我這麽瘦吧？而且，我看了民國畫報裏，還有那時候國民影星的一些影像記錄，也沒有很瘦。”
洛天宇都驚了，“哎呀——那你自己覺得，胖到什麽程度好？”
“比如胳膊再圓潤點？”蘇清溪不确定，“畢竟後邊她還當媽媽了，三十多歲媽媽的體态，跟我這樣，也有點區別吧？”
陳楊一拍腦門，“讓服裝那邊先把金玉潤的衣服做出來，穿上看看效果再說。”本來這個角色，在整部劇裏，也就是個女四甚至還往後的分量，所以并不是最重視的，讓蘇清溪這麽一認真，他也更在乎起來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換沐雨開車，妙妙整理下午的會議記錄，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蘇清溪問，“你們覺得今天慶老師和導演他們對我觀感怎麽樣？”
沐雨覺得很好，“我覺得你表現很好，都忍不住開始腦補娛樂圈文的套路了，比如導演看上你的演技，給你加戲，哈哈哈~”
“诶，求之不得啊。”蘇清溪一想也笑了，雖然三次元裏，不帶資可不會有這樣的好事兒。
妙妙也跟着樂，一瞟手機裏的消息，眼睛瞪了一下，“二丫頭發消息來，說微博和海角同時有人發帖子和博，主題是《昔日大勢偶像兩月跌入深淵，新工作是個不入流的小配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