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沈默咳嗽了好一陣才開口道：“從心理學角度講， 他不可能是連環殺手。”
“為什麽？我覺得他可能是看到了劉黎當年情況很慘， 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連環殺手也不是時時都會下手殺人的。”趙軍力把自己之前做出的心理分析講了一遍。
視頻那頭的沈默沉默了片刻之後，重重的嘆了口氣：“你知道非洲大草原上殺人獅的故事嗎？正常情況下，非洲獅最喜歡獵殺的動物是野牛， 而不是人類，人類并不存在于普通獅子的食譜當中， 但是殺人獅不同。”
趙軍力已經猜到了沈默想要表達什麽， 卻沒有開口打斷。
“殺人獅一旦吃過人類， 就會發現人類比水牛更容易捕獵，更加美味， 更容易吞食，因為兩者的肌肉強度是不同的。嘗到人類味道的殺人獅就會有意識的捕獵人類，曾經有殺人獅之王，捕獵吞食的人類達到上百人之多。”
說到這裏， 沈默嘆了口氣：“連環殺手就像是殺人獅一樣，他們嘗到過血腥的味道，得到過殺戮的快感，他們在見到落單的獵物時， 會無法忍受殺戮的欲望， 根本不可能做出救人的舉動，因為落難的小女孩在他們的眼中， 就如同殺人獅眼中沒有□□防身的人類一樣，你覺得他可能不動手嗎？”
趙軍力沉默了， 他覺得沈默分析得很對，他之前是太天真了，還想着連環殺手會有人性中善良的一面。
只是，如果那個跟蹤男不是連環殺手，又是什麽人？他為什麽接連跟蹤了小劉黎好幾年？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那你說，那個跟蹤我的瘦高男人到底是做什麽的？他為什麽要那麽做？”趙軍力還是覺得有些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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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再次咳嗽兩聲之後，道：“這個我也說不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對你肯定沒有惡意，也許他是你父親的朋友，也許是了解你的人，我覺得他的跟随，更像是某種保護。”
趙軍力回憶了一下小劉黎的夢境所見，好像還真的有股被保護的味道，只是這個瘦高男人是誰？
他猛然想起，小劉黎曾經在學校操場的栅欄旁聽到一個戴着口罩的瘦高男人對她說，她父親第二天會去執行任務，一定要攔住他，不要讓他去，可是陰錯陽差之下，小劉黎并沒有攔住父親，悲劇依舊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之前趙軍力沒有把這一切往一起聯想，此刻想起，他心中頓時疑窦叢生：那個瘦高男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麽會知道劉黎的爸爸第二天會出任務，還會遭遇不測？
他一定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那樣刻意提醒。問題是，他是如何未蔔先知的？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他是怎麽知道的？
趙軍力忽然覺得脊背發寒，他有種世界不太真實的感覺，視頻那頭的沈默看出了他的表情變化，趕忙開口道：“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那麽差？”
趙軍力把瘦高男未蔔先知的事情講了一遍之後，道：“他是怎麽知道的？就算他知道兇手會在那一天行兇，也不一定知道刑警隊到底是誰去執行任務，他是怎麽做到的？”
視頻那端的沈默沉默了很久之後，開口道：“我覺得這個瘦高男很可能是不存在的，這可能是劉黎在極度痛苦之下，幻想出來的角色，所以這個角色能夠提前得知她父親會出事，會提醒她，這個角色還會一直陪她最孤獨的初中時期放學，讓她覺得安全，覺得自己有人保護。所以，到了高中，她有了新朋友，那個瘦高男就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這些記憶都是虛假的？”趙軍力皺起了眉頭。
“是的。很多人都相信記憶，可實際上，記憶是會作假的，因為人腦會自動加工。就比如對犯罪分子進行記憶畫像，時間越久誤差會越大，因為目擊者會下意識的把對方的面目朝兇惡方向加工，最終導致面目失真。這一點，相信你也很清楚。”沈默回答道。
這一點趙軍力是知道的，警方不止一次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同一個案犯被不同的目擊者描述出來，得出的記憶畫像相差甚遠，有些甚至是不同的兩個人，這大多是因為不同人的腦補能力不同所導致的。
難道這些記憶并不是真的？那個瘦高男并不存在，只是劉黎記憶中的腦補劇情？
仔細想想也是，如果這些事情早就發生過，劉黎為什麽從來不跟家人講，不跟警隊的領導講？
別的不說，至少有人在她父親犧牲之前，就知道當天要出事，這種事情怎麽可能一直埋在心底？
“好吧，那就不糾纏這個話題了，最近案子的調查又走進死胡同了，我們繼續分析案子吧。”
“好。”
就在趙軍力準備打開平板電腦給沈默閱讀卷宗的時候，腦海裏再次有念頭閃過，跟之前一模一樣，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可是仔細去想，卻根本抓不到念頭的尾巴。
……
第三案：321殺人案；死者：陸明珊；身份：市紡織廠女工；年齡：23歲案情始末：
死者陸明珊，于2000年3月21日晚下班途中失蹤，家屬連夜尋找未果後報案，警方介入調查。
五天後，死者的屍體在郊區的一個小河中被發現，經法醫檢驗，情況與前兩起案子的作案手法一致。死者被挖去雙眼，生前有過被折磨和侵犯的痕跡，屍體被兇手仔細清洗過，并未發現DNA樣本。
屍體被發現時□□身體，衣服財物不知所蹤，警方猜測可能被兇手當作戰利品收集起來了。
警方對案子進行調查，發現案情與前兩起案子一樣撲朔迷離，沒有目擊者，最後見過陸明珊的是她的工友，見她騎一輛自行車回家。對社會關系進行排查，陸明珊并沒有什麽仇家，也沒有什麽感情上的糾葛，明顯又是連環殺手的随機選擇。
而三起案子的地點分布上，同樣也是毫無邏輯的，沒有行進線路上的重合，唯一相似的就是案發區域屬于郊區，案發時下着雨，人煙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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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起案子出現後，警方組成了專案組，調動城市的所有警力，對小城和郊區所有适齡的男性進行了排查走訪，卻并未發現兇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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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第三起案子，趙軍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個連環殺手每次作案時機似乎把握的都很好，一直不曾被人發現，死者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這到底是湊巧，還是對方有着很強的反偵查能力？
如果對方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是不是可以從身份這一點上下手？畢竟普通人不會接受這樣的培訓，這可以将偵查範圍大幅度縮小。
趙軍力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沈默卻并不同意：“這三起案子并不能凸顯出兇手的反偵查能力，你看他選擇的作案時間，都是下雨的黑夜，這樣的雨夜很容易進行隐蔽躲藏，哪怕十幾米開外有行人路過，對方只要控制受害者，不讓受害者叫喊出聲，也會因為夜色和雨聲的掩蓋，讓人無法察覺。”
“這個我清楚，可是我就是有些奇怪，這個兇手為什麽那麽篤定自己不會被發現？”趙軍力試着帶入了兇手的身份，他覺得怎麽都不可能做到百分百有把握，這個兇手又是怎麽做到的？
“正常人是無法理解連環殺手的心理的，對他們來說，心底的殺戮渴望會驅使着他們前去作案，有些時候，可能是老天不開眼，他們就是能夠躲開目擊者，逃脫法律的制裁，一直無法被發現。就像歷史上最有名的連環殺手開膛手傑克，至今仍是懸案，在可預見的未來，同樣是歷史懸案。”沈默沉聲道。
趙軍力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有些時候，命運就是這麽的操蛋，那些手上沾滿鮮血的兇手偏偏可以逍遙法外很久，得不到應有的懲罰。
大概看出了趙軍力的心思，沈默開口道：“我們繼續分析案情吧，其實可以看得出，從這一起案子開始，兇手開始凸顯他的冷血殺手本性了。”
“怎麽說？”
“我個人認為，第一起案子是兇手的試探性嘗試，而第二起案子很可能是個意外，兇手屬于不得已殺人。而第三起案子，兇手開始大膽嘗試起來，他選擇的不再是單純無反抗力的初中生，而是選擇了正常的成人女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兇手接下來選擇的女性受害者，大多都是成人，很少再對未成年女性下手。”
趙軍力快速的翻閱了一下後面的卷宗，還真的就是那樣，他忍不住快速給沈默念起了其他受害者的簡單資料，等到他念完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沈默那邊的網絡連接再次斷開了。
什麽情況？！沈默家用的到底是什麽破網絡？！為什麽每次到了關鍵時刻就會斷網？！
他嘗試着給沈默發消息，再次點擊視頻邀請，可是對方卻一直毫無回應，他嘗試了半個小時之後，無奈的放棄了。
就在他準備關閉手機睡覺的時候，一個念頭猛然間跳入了他的腦海中，他終于知道剛才跟沈默對話時，到底哪裏感覺不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