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娴抱臂,食指玩弄耳旁碎發,繞成長卷的一根。
她不自在時總會有這個小動作。
柳芝娴皺皺鼻子,反彈道:“那你呢?”
康昭半真半假道:“比你多一點。”
她笑罵:“油嘴滑舌。”
康昭前跨一步,柳芝娴脊背抵上欄杆,無處可退。
她笑吟吟道:“你再靠近點,盆栽要摔爛。”
後背多出一份依托,康昭明明白白握着她的腰,不再如之前試探輕撫。
康昭說:“這樣不就可以。”
他可以,她不可以。
柳芝娴心髒怦怦跳,半是迷惘半是心動。
康昭于她依舊如黛山萦繞不散的濃霧,迷惑登山者雙眼。
她總覺得還缺少點什麽。
柳芝娴轉出他虛攏的包圍,“平安樹我找個袋子給你裝起來。”
她沒什麽特長,岔話題功夫一流。
康昭遺憾笑笑,并未多說。
柳芝娴又從康小昭的糧倉裏勻出一份貓罐頭,打包好準備給貓媽。
康昭主動接過,“我捎過去。”
“我以為你……”
康昭說:“逢年過節還是會捎點東西過去。”
這男人做事圓融,不會落下口實,難怪南鷹鎮認識他的都要誇贊幾句。
比樊柯內斂,也高明幾分。
柳芝娴好像還摸不到真實的他。
開年工作繁忙,柳芝娴又好一陣沒見着康昭,但時不時會微信交流兩只貓情況。
康曼妮往康奶奶家跑的次數增多,及時反饋前線戰報,不定時輸送軍糧。
康奶奶家三花貓算不清年紀,沒絕育,一年會懷一兩窩。經常消失一段時間,再出現時往往大着肚子。
也有不少“上門女婿”,比如柳芝娴家的貓。
康曼妮說:“當初征地吃了‘大虧’,她就想出口惡氣。一年生那麽多小貓仔,她還可以拿去菜市場賣,十塊錢一只。”
柳芝娴無言以對。
兩人磕着蓮奶奶曬幹的南瓜籽。
康曼妮忽然慢下來,“姐,你最近有沒去所裏玩?”
柳芝娴跟着樊柯跑好幾處投标,一直沒抽出空。
康曼妮更支吾,“我看好像電視臺的人來了,好幾個扛着攝像頭的。”
柳芝娴想起郗姍姍的消息。
李京蔓要蹭MV攝制組來南鷹鎮。
難怪康昭最近消息間隔又長了些。
柳芝娴磕完手頭一顆,拍拍碎屑站起來,“我想起昨天樊柯帶回一盒奶油草莓,正好給他們送過去。”
康曼妮五指一張,南瓜籽盡數落回罐子裏。
“好呀,我們去湊湊熱鬧。”
柳芝娴說:“送草莓。”
康曼妮笑嘻嘻,“好的,去送草莓,不是湊熱鬧。”
紅色雪佛蘭路過客運站附近的洗車店,柳芝娴忽然拐進去。
康曼妮說:“古人讀書前焚香沐浴,今人見情敵化妝洗車。”
柳芝娴玩着手機,“應該帶上南瓜籽,讓你嘴巴有事幹。”
康曼妮:“嘻嘻。”
這一停就是半小時。
紅色雪佛蘭幹淨猶舊,柳芝娴微不可聞嘆息,“走吧。”
午飯時間,派出所院子多出許多陌生面孔,三三兩兩抽煙曬太陽,較以往熱鬧。
門崗熟絡地問:“娴老板,找小熊還是小昭哥?”
柳芝娴嫣然:“小熊不是進山了麽?”
康曼妮附送一記“你懂的”眼神,捧着草莓和柳芝娴飄然入內。
柳芝娴掃一圈院子,險些沒認出康昭。
康昭穿了警服。雖然不是一整套,但柳芝娴直覺,不久前他才剛剛脫下警帽和外套。
淡藍長袖襯衫衣領挺括,藏藍領帶一絲不茍貼在胸前,衣擺收進西褲褲腰中。
上下兩種截然不同色彩,從腰帶處分界明顯,雙腿更顯筆直。整個人挺拔英俊,悍然如松。
指尖夾着一根煙,煙霧飄渺,抽煙的痞氣和制服的專業感碰撞到一塊,矛盾又性感。
康昭的臉在鎮上就是身份标志,他來找她很少穿警服。
柳芝娴好像還是第一次見,一時失語。
還是康曼妮擡手喊了聲“哥”。
曬太陽的三三兩兩都望過來,目光混雜好奇與猜測,其中最尖銳和灼熱的一道,屬于她們共同的熟人,李京蔓。
康昭正跟一個導演派頭的中年男人說話,轉頭發現她們,跟導演告辭,掐滅煙走過來。
春風拂過,領帶翻飛,他擡手按了按,并攏的五指分外修長,好似要撫胸發誓。公衆號@小酒·劄記@
每一道步伐都踩在柳芝娴心跳上。
康昭說:“小熊進山了。”
柳芝娴說:“我知道。”
康昭笑意更濃。
柳芝娴說:“給你帶盒草莓,但不知道你這那麽多人。我明天讓樊柯多拿點過來。”
康昭說:“不打緊。”
康曼妮小童般舉了舉盒子,“我搬你宿舍上。”
說罷轉身走開,留下康昭和柳芝娴二人。
柳芝娴近距離打量他,調侃道:“突然穿這麽正式,參加表彰大會麽?”
康昭竟然點點頭。
柳芝娴:“……好消息應該多分享。”
康昭說:“本來打算等報紙出來拿給你一份。”
話裏難得有點臭屁的意味,柳芝娴笑道:“有你照片麽,沒有我不要。”
康昭說:“集體合照,高糊畫質。”
“MV呢,你會出鏡麽?”
康昭笑容叵測,“你也知道拍MV?”
“……我閨蜜也在電視臺,消息靈通。”
康昭說:“可能會充背景板。”
柳芝娴笑笑:“那我等着。”
康曼妮慢吞吞走回,柳芝娴說不打擾他,帶着康曼妮離開。
李京蔓一直扭身跟同伴說話,柳芝娴沒找到機會打招呼,索性作罷。
明天樊柯來自然會打點妥當,他最喜歡這樣的場合。
兩人走後,導演問:“女朋友?”
導演是父親舊友,口吻随意親昵。
李京蔓忍不住轉頭。
康昭一半無奈一半平淡,“還不是。”
導演笑了,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跟我玩文字游戲。”
李京蔓攥緊拳頭,精致的美甲險些掐進掌心。
刷完這波存在感,柳芝娴沒再往派出所跑。
樊柯倒是過去好幾次,最後一趟搬回一則八卦。
“導演沒讓李京蔓進山。”
柳芝娴:“……”
“導演說了,山中條件艱苦,女同志留在鎮上當後勤、通訊,男同志跟他一塊進山。李京蔓還想以去年進過山和導演談判,導演甩都不甩她。”
樊柯嘿嘿笑,“是不是感覺出了一口氣?”
柳芝娴在比她高的苗木間穿梭、檢查,抱着硬板夾,記錄必要數據。
她停筆想想,“她決心也挺大,據說以前半年不來一次鎮上,分手後三番五次跑來。”
樊柯望天眯眼,背負雙手,“畢竟房地産大亨兒媳這頭銜真的挺誘人。怎麽樣,妹妹你考慮好了嗎?”
柳芝娴愕然回眼,“你收了他多少好處當媒人?”
樊柯比出二師兄般的肚子,“這麽多。”
柳芝娴:“……”
手機鈴聲中斷談話。
樊柯掏出說了幾句,過來搖柳芝娴肩膀,“中标了?真中标了,哎,好好好,謝謝您,回頭請您吃飯。”
樊柯挂斷電話。
柳芝娴抱着硬板夾險些蹦起,“我們中标了?!”
“我們中标了!”
“碾壓何粵霖了?”
“壓成渣渣。”
“那我可以買mini了!”
樊柯說:“我可真想看看何粵霖此時此刻的表情,也不看看那小區是誰家的,還敢來跟我杠。”
柳芝娴叫喚着貓往苗圃外走。
“走,兒子,給你開罐頭慶祝。”
樊柯張開的雙臂撲空,擁抱上自己。
幸好柳芝娴轉過身,不然多尴尬。
他撫摸自己胳膊,咂舌輕嘆,他也要找個對象處處。
康昭帶隊進山期間,柳芝娴出了一次短差。
貓和平安樹只能托熊逸舟和所裏同事照顧,有時康曼妮也會去探望。
臨近飯點,籃球場只有兩人一貓。
近幾天三餐罐頭不落,營養膏不斷,康小昭毛色有所改善,康曼妮勤快地天天梳毛,讓它雜毛換得快一些。
她邊梳邊說:“要是你姐和我哥成了,一定要好好敲詐他們一頓。”
熊逸舟打完球坐籃球上,長手伸過去撓撓貓頭。
“一頓太便宜他們,起碼一個月。喵,你說是不是?”
康曼妮動作更起勁,貓毛滿天飛,康小昭舒服得咕嚕咕嚕。
“而且不能在鎮上吃,一定要到城裏!”
熊逸舟扭動腰肢,屁股碾磨籃球,“有道理!服你!”
兩人互相伸出大拇指,表情浮誇。
熊逸舟忽然靜止,籃球在底下像下了一只蛋,“妮妮,我姐要是和你哥在一起,那我和你豈不是也變成親戚?”
康曼妮嚯一聲,伸手拉過他的握了握,“還真是!好兄弟!”
熊逸舟攤開手掌,汗濕的掌心粘滿細碎貓毛。
他怪叫一聲:“卧槽,你把毛都抹給我!”
康曼妮:“哈哈哈哈——”
兩人追打半個操場。
康小昭百無聊賴扒地上,眼皮也不擡,享受最後的餘晖,無視這兩只瘋癡的兩腿獸。
康曼妮剎車,氣喘籲籲說:“停——如果我倆是親戚,那我是你的誰?”
熊逸舟和她大眼瞪小眼,陷入沉思。
“等等,好像有個App可以算。”
熊逸舟掏出手機好一番操作。
“我的爸爸、的妹妹、的女兒、的丈夫、的妹妹,好了——”
最後點下等號。
屏幕出現一長串字符:
【關系有點遠,年長就叫老祖宗,同齡人就叫美女帥哥吧~】
熊逸舟嘴角抽搐,“行吧,以後我喊你美女。”
康曼妮:“我比你大,你得喊我祖宗。”
熊逸舟:“……”
作者有話要說:老時間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