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停頓片刻,柳芝娴生硬吱聲,“它現在好像又不叫了。”

康昭又笑起來,柳芝娴耳旁空氣似乎也跟着輕輕震動。

他說:“你在害怕,那晚你可不這樣。”

“我突然好困,想睡覺,晚安。”

手機發燙,貼得她雙頰跟着燒紅。

那邊笑聲更惬意,他總是很享受戲弄她,看她窘迫,看她無力招架。

柳芝娴恨得牙癢癢,“康昭,你這人真讨厭。”

康昭說:“那你還不挂電話。”

柳芝娴如他所願。

那邊音頻請求立刻追過來。

柳芝娴默數到十才接起。

康昭說:“好了,我認錯。”

柳芝娴:“那你還笑。”

“你看到我笑了麽?”

“……我能感覺到。”

康昭淡淡道:“那你應該還感覺到其他的。”

“……”

柳芝娴又想挂電話。

但貓叫-春的聲音似乎不再那麽聒噪。

她在枕頭上滾了滾,說:“康昭,你給我念點東西催眠吧。”

話題跳躍似乎讓他有點迷惘,低沉“嗯?”一聲,“我聲音很催眠?”

“……”

瞌睡蟲立馬跑光光。

康昭又說:“念什麽?”

柳芝娴:“随便點什麽,不要太有趣。”

“像今天的科普?”

性激素,睾-丸,切割。

這類詞眼彈幕般蹦進眼簾,柳芝娴立馬打住:“你書架上好像挺多專業書,随便一本。”

康昭挑中一本植物相關,随手翻開一頁念起來。

他聲音低沉性感,原本嚴肅枯燥的專業文字也染上浪漫色彩,好似一首缱绻情詩。

康昭念完一段,“這樣?”

“嗯……”

康昭繼續往下,念到一種植物的生長習性。

柳芝娴聽出不對勁,糾正道:“喜陰,你搞錯了。”

康昭輕嘆,“你這麽嚴謹,怎麽睡得着。”

“噢……”

康昭沒再故意讀錯,只是聲音似乎起了變化。

柳芝娴起頭還能聽清每一個字,後面那些美妙的音節仿佛變成咒文,一陣陣催她入眠。

手機滑落枕頭邊,幸好連接電源,電量沒有耗盡。

柳芝娴滑開屏幕一瞧,音頻通話還在計時。

眼睛睜大幾分,手機貼到耳邊“喂”一聲。

早晨七點,那端男聲毫無倦意。

“醒了?”

柳芝娴拔掉電源線坐起,掩嘴打哈欠,“你怎麽做到的?”

康昭又發出那種讓人胸腔跟着隐隐顫動的笑聲。

“湊巧。”

柳芝娴趿着棉拖來到窗邊,揚手拉開窗簾。

春光融融,灑滿苗圃。尚未散去的霧霭籠着青山,視野中盡是自然的青翠,一派原始的寧靜。

連帶聽筒中那道聲音,也和諧地融入這晨光中。

康昭說:“早安,阿娴。”

聲音舒緩,牽起難以名狀的悸動。

柳芝娴此刻只想聲音的主人盡在身側,她擁着他迎接朝陽。

“早安,小昭哥。”

柳芝娴第一次發現這名字的美妙,女性多用的“昭”在他身上化成溫柔的特質,又帶着點親昵,十分可愛。

難怪男女老少都愛這麽叫他。

康昭又笑起來,“你再叫一遍。”

這個大衆稱呼,柳芝娴使用次數屈指可數。她每次叫他,都鄭重其事,又帶着點小別扭。

聽着很撩人。

柳芝娴說:“我要洗漱去,回見。”

遲一秒就輸場似的,柳芝娴率先掐斷通話。

她清理貓食盤,開上一個罐頭,敲過開飯鐘,然後哼着小調去洗漱。

和康昭約好傍晚打疫苗。

中午柳芝娴回房一次,貓食盤裏的罐頭一口沒動。

有點罕見。

以往貓就算再瘋,上午也要回來進食一次。

柳芝娴忙碌半天,恍然發覺,已經一早上沒見到貓影。

柳芝娴整棟房子找幾遍。

貓頸圈系着一枚銅牌,上面刻有手機號,她擔心萬一什麽東西勾住頸圈,它不得脫身。

康昭小時候養過的一只貓就是給頸圈挂死的。

又問苗圃保安是否看到過貓,那邊回答一早上好像沒見過。

她有點着急,偌大的苗圃轉好幾趟,邊找邊呼喚,拿着小食盆不停敲打。

尋找一中午,仍是一無所獲。

柳芝娴不得不告訴康昭:【貓好像不見了,早上起來到現在沒影】

康昭大概在忙,許久沒回複。

時間越長,柳芝娴的自我譴責越重,總覺得自己哪裏做不好,貓才會跑掉。

她清楚性格中的劣根從何而來。

柳新覺自身碌碌無為,但不妨礙他對下一輩要求嚴格。叔伯家二代男孩居多,他總想要一個兒子,柳芝娴作為獨女,被寄予更大希望。

然而事與願違,柳芝娴的學業聰敏與日遞減,上到高中-功課更加吃力,最後只考上一個聽起來前途渺茫的農業大學。

即便她研究生畢業,在柳新覺眼中也不過一個高級農民。

功課不達标,柳新覺常常讓她反思自身錯誤。

年幼懵懂時,她想不通為什麽考不到滿分,明明那麽努力聽課;

三觀健全後,她開始覺得不是自己的問題,大概每個人都有能力閥值,她已經到達極限。

于是她決定放過自己,做到自己的最好即可。

柳新覺把這稱作叛逆與懶散。

康昭一直沒回複,到約定時間,他親自過來。

柳芝娴迎出門,不确定看着他,面對柳新覺時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還沒完全藏好。

“你看到我微信了麽?”

“怎麽了?”

康昭這才掏出手機看一眼,眉頭微蹙。

“貓跑了。”

柳芝娴點點頭,想辯解點什麽,以減輕罪孽感。

搜腸刮肚,一無所獲。

康昭平淡道:“發春期跑去找小母貓,很正常。”

柳芝娴辨別不出他自我寬慰,還是事情真如此簡單。

雙眼湧起水霧,“你不怪我麽?”

康昭一愣,又笑起來,依然那麽勝券在握,襯得柳芝娴的焦慮有點幼稚可笑。

他說:“怪你做什麽,又不是你趕走它。”

柳芝娴一擡頭,長睫攔不出的水珠一顆顆滾落,貓的失蹤讓她難受,康昭的反應讓她更加難受。

“怎麽又哭了?”

康昭無可奈何,走近一步,一手兜好手機,一手捧着她臉頰,拇指揩去一顆淚珠。

柳芝娴雙頰滾燙,歉疚和羞赧兼而有之,然而他的掌心更為灼熱,熨燙她一顆卑怯的心。

她能感覺到,他指腹粗糙,但仍非常小心翼翼在輕撫。

柳芝娴沒有過激地立刻推開他,悄悄貪戀好一會,在他另一只手想跟上時,她才轉開臉,随意用手背印掉淚痕。

康昭說:“腿長貓身上,發春期誰也攔不住。我小時候養的貓也跑丢過。”

柳芝娴勉強修複失态,聲音還有點顫,“還能找回來麽?”

康昭太了解散養的劣勢,“有些個十天半月自己回來,有些就再沒見過。”

柳芝娴不死心,“可以在什麽地方貼個尋貓啓事嗎?”

康昭說:“告示不用貼,我問一下村裏人,讓她們多留意留意。”

柳芝娴望着青山走了會神,“村裏人……吃貓的嗎?”

康昭怔忪一瞬,忽然笑着輕攬一下她的腰。

“肚子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柳芝娴沒動,“……你怎麽好像一點不在意,這貓對我很重要,是你送給我的,又是從我這裏跑丢。”

康昭力度大了點,要把她圈起來似的。聲音卻放低,在她耳旁輕吹。

“它叫康小昭,對我也很重要。我只是不想讓你想太多難過。”

柳芝娴給他輕搡着坐進副駕座。

次日,柳芝娴還沒能從貓的失蹤中緩過神。

樊柯從旁鼓勁,“今天可是要跟你死對頭PK,打起精神,殺他個片甲不留。”

柳芝娴問:“何粵霖也不一定會親自跑一趟。”

樊柯擠眼,“我放出風聲你會去,他肯定會來。你是蜂蜜,他是禁不住蜂蜜誘惑的狗熊。”

“……”柳芝娴哭笑不得。

投标現場見到好些熟悉面孔,柳芝娴淡定寒暄、交換名片,轉頭交完投标書,樊柯側頭低聲“來了”,面上堆出笑。

何粵霖攜着秘書緩步而來。

柳芝娴淡淡喚聲“何總”,兩個男人不露破綻地寒暄。

何粵霖話鋒陡轉,指直她道:“我說小柳怎麽突然辭職,原來是跟老樊去開夫妻店。”

柳芝娴還未反駁,樊柯截過話頭,面色罕見地肅然冷厲起來:“何總,這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阿娴是我嫂子,我兄弟聽到要不開心。”

何粵霖何等商場老手,面不改色說:“這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

秘書提醒他有急電,何粵霖順勢托詞離場。

柳芝娴恨恨瞪着何粵霖背影,“氣死我。”

樊柯也咂舌,“別理那臭傻逼。”

“……”柳芝娴驚詫望向他。

樊柯笑,“沒聽過哥罵髒話?你的小昭哥也會罵。”

“……不是我的,你別亂說。”

“不是也差不多了。”

“……”

柳芝娴借口辦公室空氣不流動,外出透氣。回頭在車上才想起反駁他,“老樊,好像都沒見你談過女朋友?”

不然她可以以牙還牙,借機報複。

樊柯吊兒郎當摸胡茬,“談過,只不過維持不到讓你見一見。”

“……我知道了,就跟美瞳一樣,日抛。”

樊柯:“我當然不如你的小昭哥那麽專情。”

柳芝娴:“……”

樊柯又發出咯咯咯母雞笑。

柳芝娴回到文河村,沃爾沃警車再度向苗圃使近。

康昭抱着那棵長大許多的平安樹下來。

“我已經跟村裏熟人說了,有貓消息直接來找你。”

柳芝娴點頭。

康昭肩頭後,大志忽然從車窗探出一個腦袋,意味深長笑了笑。

柳芝娴扯扯嘴,康昭巡着她的目光扭頭,大志吐吐舌頭縮回去。

柳芝娴咕哝:“為什麽每次排班你都跟小熊錯開?”

想打着看弟弟的幌子去看他都沒機會。

康昭說:“我倆同時進山,你有事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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