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唯一能成立的假設

第40章 唯一能成立的假設

“吉安下車的旅客請注意,列車預計在十分鐘後到站,請帶好您的行李準備下車!”

溫西泠睜開眼,看見車窗上自己的倒影。她花了幾秒鐘讓自己恢複清醒,随後和周圍的三個室友對視,互相點了個頭。緊挨着的兩排座位正好是樊嘉玮宿舍,溫西泠站起身探出腦袋,她詢問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回應。

接着,成桦四人從車廂另一頭走過來,主動幫八個女生卸下行李。

“都在吧?”成桦漫不經心地開口。

“都在。”溫西泠雲淡風輕地回答。

“還好,沒有什麽意外發生。可是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直在走上一輪的老路。”李恩語皺了皺眉。

“沒辦法,只能這麽走着。”葉修說,“回到原世界的方法還不清楚,得先試着讓所有人成功進入第五局,不要被滞留在半路上。老西,建群。”

“好。”溫西泠再次把 12 個人拉進“自己人”群裏。

火車在吉安站停下。海實師生占領了淩晨的月臺。

溫西泠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舉着高二 3 班的牌子,在冷風中打了一個寒戰。忽然,一件東西覆在她肩上,她的身體捕捉到那一絲溫暖,本能地往裏縮了縮。

成桦一言不發,從她身後走出來,兀自拿過班牌。

她低頭看了看肩上的外套,也不客氣,說了聲“謝謝”便利索地将手穿進袖子,又将班牌接回來。

“班長!整隊點人數。”趙奕民看着失去控制的人群焦躁不安。

在這件事上,趙奕民的情緒管理真是毫無長進。溫西泠聳了聳肩,開始點人數。她把三班同學扒拉成一溜,順着隊伍向後走,口中默念着人數,點到一半,手忽然被輕輕拽了一下。

她愣了愣,定睛看拽她的裴雯雯:“怎麽了?”

裴雯雯話到嘴邊卻猶豫了,只拿不肯确信的眼神觀察溫西泠。後者正納悶,腦中猝然劃過一道閃電,反抓住裴雯雯的手腕,試探道:“都……下車了吧?咱們的人?”

她十分刻意地調換了語序,又在“咱們”二字上加了重音。

裴雯雯接住了她的話:“都下車了,咱們五個。”

她和翁琰是兩個人,一間宿舍是四個人,五可不是一個常規的單位。

那五個人終于和他們彙合了。

“确定?”

“确定。”

趙奕民不耐煩的聲音再度響起。溫西泠瞥了一眼,放開裴雯雯的手腕,在經過她身側時,壓低聲音留下一句:“我拉你們進群。”

雖然暫時不清楚原因,但是,終于出現了和上一輪不一樣的情況。

不會其他人也在這個世界吧?

溫西泠頓了頓腳步,恰望見賀文和顧宇軒神情嚴肅,正小聲激烈地探讨着什麽,她眼睛一亮,不動聲色地靠近他們,漸漸聽清了他們探讨的內容:

“絕對地,不出一周,特朗普就會再加征一波關稅……”

很好,很有國際視野。但和穿越沒有任何關系。溫西泠撇撇嘴。

坐上大巴,她将新加入的五名幸存者邀請進“自己人”,突然動了個念頭,點進相冊裏“視頻”那一欄。

既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說明以前的推斷可能有錯誤。一檢查,她這個念頭果然被證實。

每次啦啦操比賽結束後,替身都會幫她存下比賽視頻,這次也不例外。于是,溫西泠在相冊裏找到了他們劃水整整三分鐘并在結尾摔作一團的黑歷史。這是“昨天”留下的痕跡。

既然留下了痕跡,說明上一局他們所在的并不是 B 世界,而是 A 世界,有延續和複制能力的 A 世界。

這和上一輪穿越的情形是相反的。換句話說,在第一局的關鍵事件上,他們做出了和上一輪穿越不同的選擇——沒有破壞關鍵事件。

可他們舉報失敗了,不是嗎?

進入黃洋界後,17 名幸存者自然而然地紮堆。所幸溫西泠已有心理準備,在得知那五人的真實去向後,并不驚訝,只是輕嘆了口氣。

原本他們以為,第一局結束,那五人應該像上一輪穿越一樣進入 A 世界的第二局,而實際情況卻是,他們陷進了第一局循環。

“你們提醒過要破壞那封舉報信,所以,我們幾個用盡了全力去阻止你們的替身。”魏子明說。

“成功了嗎?”

“我們勸學委失敗了,但她們勸班長成功了。”魏子明指指裴雯雯和翁琰。

裴雯雯接過話:“我們謊稱男生那邊透露了朱教官是被冤枉的,你知道後,沒有在那封信上簽名,直接把它還給了成桦,他最終也沒有去舉報。”

“我們成功破壞了這件事,但是,循環沒有停止。”

成桦思索片刻:“結營那天,你們拿了第幾名?”

“第一。”翁琰道,“我們就懷疑關鍵其實在于這個排名。所以第二次循環,我們故意在閱兵式上出錯,但我們膽子不夠大,沒敢太放肆,因此盡管我們的分數比當年低,仍然險勝第二名零點零幾分。”

她雖然陳述着否定的內容,可溫西泠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成功的喜悅。果然,魏子明搶着說:“可莫名其妙的是,我們反而脫離循環了。”

李恩語皺起眉:“這不應該啊——除了在閱兵式上出錯,你們沒有做任何其他改變嗎?難道關鍵事件是閱兵式?”

“不。”裴雯雯搖搖頭,“我們還是告訴了西泠,朱教官是被冤枉的,西泠也阻止了成桦去舉報。”

“也就是說,兩次循環情況一樣?”

裴雯雯眯起眼睛回憶片刻:“不,不一樣。我們兩次勸阻的方式有區別,第一次沒掌握好分寸,鬧得動靜有點兒大,還被朱教官本人知道了我們想要舉報他的事,之後對我們态度也比較冷淡。但第二次我們只是悄悄告訴了西泠,西泠私下阻止了成桦,朱教官完全不知情。”

溫西泠下意識地咬起嘴唇,琢磨了一會兒,又問:“第二局呢?你們做了什麽?”

“繼續破壞關鍵事件。在你們表演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們沖上去把你們撞散,沒讓你們擺成造型。”

“西泠的替身大概得發瘋。”成桦幽幽點評。

“班長确實氣哭了。”魏子明瞟了一眼溫西泠,縮了縮脖子,“不止班長,啦啦隊的女生哭成了一片。”

溫西泠沒工夫關心自己的替身,一邊機械地慢慢往前走,一邊細細思索幾件事之間的關聯。

既然第一局有人被卡循環,那就說明當時全班人複刻了歷史。而之後那五人經歷了兩次循環,顯然是前一次複刻了歷史,後一次則打破了歷史。

那麽,被複刻或打破的那個事件到底是什麽?是舉報信還是名次?

穿越以後,舉報信從未成功交上去,因此信本身并不是要點;至于名次,同樣拿了第一名,指向的結果卻有不同,說明名次也并非關鍵。難道真如李恩語所說,關鍵事件是閱兵式?

不可能。溫西泠随即否定了這種想法。穿越者不可能把閱兵式複刻到與原世界一模一樣。關鍵事件一定可以簡單地用“是”或“非”來概括。

她反複咀嚼方才幾人提供的信息,又把兩輪穿越的畫面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從在大巴車上第一次看見朱炳一那張寡淡的臉,到最終回到大巴,從車窗裏望見朱炳一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

忽然,她似乎從平滑的記憶裏摸到了一個缺口:“雯雯,你剛才說兩次勸阻的方式有區別,而教官前一次知道了,後一次不知道,對嗎?”

裴雯雯點點頭。

郝墨川聽出點兒端倪:“啊,難道關鍵在于他知不知道自己要被舉報?只要被他知道了,就算複刻了歷史?”

“不。”溫西泠搖頭,“你還記得第一輪穿越嗎?我們用于相認的假舉報信被他撿到了。可在那一輪,我們顯然被判定為‘打破歷史’,而非‘複刻歷史’。”

葉修推了一下眼鏡:“這就很奇怪了。無論哪件事作為關鍵,都有矛盾的地方。”

“我還有一個細節想知道。”溫西泠抓住裴雯雯,“你說,教官在知道我們想舉報他之後,會變得很冷淡——那在結營儀式結束之後,他是不是又直接離開了,沒有來送行?”

聽到這兒,成桦眼裏亮了亮,明白了她的意思。

裴雯雯還沒想起來,魏子明先搶答:“是!那次我們拍合照的時候他又消失了,趙奕民還東張西望找了半天,可他一直沒出現。”

成桦替溫西泠接着問:“那麽,在他完全不知道舉報信的那一次,他沒有缺席,而是和你們一起拍了合照,對嗎?”

“我想想……對,他來了。”

成桦和溫西泠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念出答案:“那張合照。”

成桦好像解開了一道過程繁瑣的選擇壓軸題,在草稿紙上演算出的結果看似不可信,卻正好對上了其中一個選項。他眼神逐漸明朗。

“原世界的合照上有兩個信息點:第一名的獎狀和缺席的朱炳一。兩個信息點齊全,會被判為‘複刻歷史’,否則被判為‘打破歷史’。

“穿越第一輪,朱炳一缺席,但我們只是第二名,打破了歷史;穿越第二輪,朱炳一同樣缺席,我們又是第一名,複刻了歷史;卡循環第一次,朱炳一缺席,你們是第一名,複刻了歷史;卡循環第二次,你們還是第一名,但朱炳一出現在了照片上,又打破了歷史。”

溫西泠的心髒猛烈地跳動:“那張合照才是關鍵事件,這是唯一能夠成立的一種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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