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的時間,他都把我緊緊摟在懷裏,時而吻吻我的臉頰和脖子,時而自顧自地言語着什麽話,無非是什麽“為何不選我”“為何一直是他”“三世的時間,你還忘不了他”如此奇怪的言語。
我被這話語轉的迷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在這一夜,我又一次夢見了那古琴裏面的故事。透過淨白雲霧,踏上潔白雲梯。那紅衣女子頭戴殷紅芍藥,嘴角扯起一抹笑意,緩緩舞動在雲天之間,那一身白衣的男子緩緩奏着琴,白衣飄飄,透着淡淡忍冬花香,黑色的長發如洗,指間時起時落,彈出時間絕妙的樂響。
我緩緩走向那場景,想要去看清他們的面容,如同幽靈般從蒼穹間落下,卻一個不小心跌了下去,跌下了那個潔白的空間,漫無目的的虛無恐慌,我閉上雙眼,希望可以快些脫離這場噩夢,誰知,卻被一個玄色長袍接住,我以為是小明,睜開眼睛,卻看見居夏。再努力地眨眨眼,夢醒了,還是小明。
“做噩夢了?”
我搖搖頭,起身伸了個懶腰“要去鄭國了。”
這一日,初冬降臨,鄭國城的桃花凋落凄涼,我又回到了鄭國。
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去找流火和喻瑩。我将袖間的骰子取出,施了魂術将其變回步塵的模樣。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便進了東方府。而此時的東方府,卻被白绫遮着。
通報了下人之後,我和小明很輕松地進了東方府,正堂一個大大的“奠”字,先是看見容楚,他見我,先是一愣。之後張了張嘴,于是霍然一笑“哦!原來是我的陵香表妹啊!”
說罷,對着身後的新夫人栾荷擠了擠眼睛。我笑笑,于是便好奇問道“容楚表哥,你們家這是?”
“哦!陵香姑娘不必介懷,雖披着白绫,實則卻是好事,我那後母,東方夫人半月前病逝了。”
“哦???果然是好事???”我點了點頭,看見栾荷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便收斂了笑意。畢竟她不知道那東方夫人曹國公主是個什麽貨色,而且還叫了那麽久的婆婆。
“表妹啊!”我與小明坐下,容楚便很自然地喊着我“前幾日流火和我那弟媳婦就回來了,都等着你,不過???我的那位皇帝也是等着你呢?你說???你是先見誰呢?”
“皇帝??????”我看着容楚,愣了愣,之後便弱弱地說道“皇上就不必了,不要告訴他我回來了,我找了流火,便帶着他會聖陵古鎮。”
“回聖陵古鎮,陵香表妹不當皇妃嗎?”
“當什麽皇妃啊!我???不是落君。”我不能做黎湛的皇妃,永遠都不能了,因為在容楚說話的時候,我腦子裏閃過居夏的臉,之後又是小明,最後又變成居夏。
“诶???這位兄臺很是臉熟啊??????”容楚沒理會我的回答,一雙狹長的眸子又轉向小明,怎麽連自己國的巫祝大人都不認識了?結個婚變蠢了?
“東方公子好記性,公子五歲生辰時,東方老爺可是叫在下為你的兄臺下了蔔術,将其須發變紅的。”
“你???你是巫祝大人!”容楚看着小明,咧開嘴角興奮地睜大着眼睛,似是看見了什麽新奇事物。原來這麽多年,小明雲游四方,從來不曾見過黎湛和老鄭國君主以外的人。
“不過???表哥,你能不能幫我把流火叫出來啊?”見容楚還要與小明敘話,我急忙打斷道。
“哦!池尛啊!他進宮去了。”
“進宮做什麽?”
“君後生病了,不知是什麽怪病,只說是倒在床上不停呓語,太醫們說像是中了狐媚,這才急忙把剛回來的池尛傳進宮。不過這幾日裏,聽說宮裏來了位盲眼的神醫,應是沒有池尛什麽事了,只是要在一旁候着。這下巫祝大人也來了,看來君後還是有福之人啊!”
“盲眼神醫?”小明看着容楚,一雙眸子透着寒光。吓得容楚抖了一抖,又勉強笑着說道“是啊!聽說是為世外高人,好像是前些日子才剛剛受了天罰,瞎的眼,誰知道呢!”
“受天罰?那豈不是要升為仙人?”我好奇問道,斜眼看向小明一雙邪魅的眸子透着清冷,莫不是看見人家要成神仙,他嫉妒了吧?可是???成仙的人,可不能有七情六欲啊!一想到這些天這家夥對我的???就????诶!
“不一定的,受了天罰瞎了眼,怕是熬不過的。”他聲音冷冷,果真是嫉妒了。
沒多一會,流火從皇宮回來,小明起身告辭,說是要去找舊友敘話,只與流火打了個照面,想來他畢竟是鄭國人,朋友多也正常。
流火看見我,一身男裝,懷裏還抱着個孩子,一時間表情複雜的要命。許久才恢複平靜。想來他還是沒有容楚表哥淡定。
“陵香???你???”
“哦!這個孩子不是我的,你兩個月前才看見我不是嗎?”我歪了歪嘴,急忙地解釋道。
“哦!對的,那這孩子是??????”說話間,喻瑩已經從內室裏出來,欠身對着容楚和栾荷行了個禮,走到了流火身後。兩月不見,這喻瑩從少女變少婦,出落得倒是越發标志了。
“這個孩子啊!是昭妍的,昭妍你還記得嗎?南昭妍,莆草的那個很漂亮的南小姐。”我生動形象地表述着,希望能夠喚醒流火這個榆木腦袋。
流火揉了揉腦袋,記性着實不好,沒辦法,只得當着喻瑩的面再給他一擊了“诶呀!就是南儀薰的姐姐,南儀薰你總記得吧!人家還說長大了要嫁給你呢!”
流火眼睛一亮,拍了個手,說道“哦哦哦!我記得了!半遮面的姑娘!南家大小姐!記得了記得了!”
“南儀薰??????”喻瑩看着流火亮亮的眼眸,醋意十足地嘀咕着南儀薰小丫頭的名字。我笑笑,把孩子遞給喻瑩,又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呢!雖然那小丫頭有心,但是流花有意,流火無情啊!我都告訴南儀薰了,流火呢!娶了一個溫柔善良的姑娘為妻,恐怕是與南小小姐無緣了。”
喻瑩聽到這裏,嘴角揚起一抹笑,欠身抱着孩子,對着我禮貌地說道“孩子看起來餓了,我叫下人給他弄些奶來吧!”我點點頭,她便走了下去。流火看了看旁邊一臉尴尬的容楚和栾荷。栾荷的倒還好,笑意微斂,依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只這容楚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對着流火滿滿的羨慕,想是覺得流火的桃花好,着實比他的開得要好要多。
“對了,陵香!”流火頓了頓,突然又把住我的手說道“你知道我看見誰了?”
“看見誰了?”我眼睛一亮,以為他又找了什麽新奇玩意。
“居夏公子。”果然是個新奇玩意。
我心中杯盞一落,叮當一聲。居夏!這個名字,無論何時何地,斷斷續續的飄進我的腦海,而這一次,不是幻覺,流火,我最好的青梅竹馬,他說他看見居夏了。我一個身子斜傾差點跌在地上,卻硬撐着身子,拉着流火的衣袖,咬牙平靜地問道“他在哪?”
流火看着我,一雙狹長的眸子浸滿了難以言喻的神情。怎麽了?
流火告訴我,那個盲眼神醫,便是居夏。
居夏是怎麽盲的,又是怎麽回到的鄭國,我都不知道。此刻的我,只知道,居夏回到了鄭國,他此刻,就在鄭王宮裏,我要去見他,我必須去見他。
我依舊穿着玄色長衫,一身俏麗男裝打扮。裝作流火少傅的門徒,輕輕松松進了鄭王宮。路過神武大殿的時候,不巧正遇上鄭國君主黎湛。為了避免麻煩,我拉着流火一把躲到了旁邊的假山石邊。
其實我當時整個身子蕩在外面,很容易成為目标,可是黎湛好像很着急,匆匆忙忙地便從我的眼前晃去。想來是為了自己中了狐媚的君後着急。我心裏毫無失落,只是衷心祝願着,他與君後,能好好過以後桃花樹下的日子。
待到黎湛及随行的身影遠去,我和流火從假山石後走出。跨過回廊,穿過幾個後妃的宮殿,終于到了黎湛為居夏暫時修築的處所。這地方叫杏林小築,格外适合居夏的名字。
流火等在外面,叫我自己進去。我點點頭,轉身一個人往杏林小築裏走,一顆心緩緩升起,提到空中。我總是會想起你,居夏,在我最美好的年華,居夏,我遇見了你,居夏,從此我再忘不了你。
此去半年愁年華,就像是七爺的詩裏說道“君問飛花何處歸,繁華落矣無歸期。君守長生待卿歸,卿于牡丹花下泣。”
我看着紅木窗棂裏透着燭光,他微弱的倩影映在上面,好像一副極賦詩意的山水畫,此刻,我終于想起一首比較合适此情此景的屬于我們自己的詩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我此刻終于知道了什麽是“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我終于能夠再見你,居夏,你知道嗎?我們好像不見了一百多年。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