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又見面了◎
霍燃是個物欲很低的人, 對衣食住行要求都不高，只要能吃得飽穿得暖，不管質量如何, 生活就能繼續下去。
對她來說, 事業（學業）永遠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都可以往後靠。
因此, 盡管手上有了點積蓄，但為了學習方便，她還是選擇住學校宿舍。
但現在不搬家不行了。
一來，對比本科生，研究生在課業上相對自由，在不在學校都沒太大影響。
二來, 她的新室友與她顯然是兩個世界的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她雖然也不常呆在宿舍裏, 但也希望能擁有良好的住宿體驗。
羅以秋很快找到套符合她要求的公寓，位于聯盟綜合大學與重啓公司之間的一處高檔小區。
這裏什麽都好，就是租金不便宜。
不過霍燃并不擔心, 因為不久前，重啓公司推出了一項新福利，租房補貼政策。
政策規定, 員工們若有租房需求, 可向公司申請租房補貼，公司每月将提供工資的8%作為補貼金發放。
重啓公司的員工大都年紀不大, 一人在外打拼, 需在外租房住, 這項政策的推出, 能大大減輕年輕人的經濟壓力，贏得公司上下一致好評，再一次堅固了霍燃在員工們心目中的偉大形象。
霍燃其實并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待自己，她推出這項政策的初衷只是為了花錢，沒想到無意中還造福了自己。
她跟着羅以秋來看房。
公寓位于15樓，一梯兩戶，套內面積不算大，兩室一廳的戶型，但勝在有個大陽臺，陽臺正對着江，視野開闊。
霍燃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大陽臺，爽快地付了定金。
敲定了住處，下一步就是搬宿舍。
她的行李不多，婉拒了羅以秋提出的找搬家公司的建議。
“費那個錢做什麽？我自己來就行。”
說着，她撸起袖子，輕輕松松提起鼓鼓滿滿的行李箱，一路健步如飛。
羅以秋：不愧是霍總！
住進新家的第一晚，大概沒有陶露半夜不睡覺跟人視頻聊天的吵鬧，霍燃睡得十分安穩。
第二天一早，她在生物鐘的呼喚下準時醒來，盯着天花板愣了幾秒，才想起自己已經搬了新家。
換了新環境，舊習慣也不能丢。她很快就從床上爬起，簡單洗漱後，換上運動服，準備出門晨跑。
她之所以拍板租下這套公寓，一是看上大陽臺，二就是看中了小區的環境。
這個小區24小時都有保安看守，不用擔心會有外人随意入內，作為被媒體騷擾過的人，這能讓她安心。
同時，小區的綠化、公共設施做得不錯，甚至有專門的運動場。這個時間點，在運動場裏的大多是些上了歲數的老年人，或打拳，或撞樹，或使用運動器材，倒也熱鬧。
做過熱身運動後，霍燃繞着小區的綠化道慢跑起來，路過運動場時，腳步放緩，好奇地探過頭。
過去她住在學校，很少見到這麽多老人聚在一起鍛煉，不由生出幾分好奇。
運動場裏的老将們見來了個新面孔，還是個年輕姑娘，極為新鮮，拳不打了，樹也不撞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小姑娘，你是新來的？”一位老大爺身體維持着金雞獨立的姿勢，腦袋卻伸得老長。
“對，昨天才搬來。”霍燃幹脆停下步伐，友好地笑了笑。
“現在願意晨練的年輕人可不多喽。”另個花式抖空竹的老太太接口道，說話間，她利落地擡起腿，手肘猛地一墜，空竹從膝蓋彎穿過，在空中翻了個身，準确地落在繩上。
霍燃眉梢一挑，頗有種來到雜技團的感覺。
高手在民間啊這屬于是。
難得有年輕人來晨練，老人家們都跟撿到寶似的，熱情招呼她過去，很樂意把自己壓箱底的絕活教給她。
不一會兒，她就跟着一位頭發花□□神矍铄的老大爺用吊環倒立在杆子上，惹得周圍人連連稱贊。
“小姑娘身體素質真好，不像我那孫子，才20歲，天天都喊累，還不如我呢。”
“厲害厲害，老吳這招吊環倒立的絕技，咱們小區一直沒人能學會，還是年輕人有本事。”
霍燃雖是初來乍到，但憑借着矯健的身手和超凡的運動神經，很快贏得了老年健身團的一致認可和贊許，甚至還有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硬要給她介紹自己的孫子，吓得她忙說自己還是學生，只想專注學業無心談戀愛。
沒人注意到，一輛黑色的汽車安靜駛過。
費聞川熬了個通宵，直到天亮才處理完公務，中午還有場重要的午宴，便打算公司附近自己名下一處公寓休整休整。
這個地方他其實不太常來，當初之所以買下，只是圖它離公司近，偶爾過來短暫休息一下。
他經過的時候，霍燃正與一位渾身肌肉的大爺在比賽撸鐵，一群老人在旁邊加油助威，氣氛異常火熱，又引得其他人紛紛駐足圍觀。
費聞川一夜沒睡，本來人就不大舒服，前方車道被看熱鬧的人群堵住，喧鬧聲更是吵得他頭疼，兩條眉緊緊擰成一團，渾身氣壓降到最低。
就在他準備繞道時，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
這一幕不由讓他想起當初在潘吉拉星上時，霍燃對戰赤耳猴的場景。
他眉峰輕揚，饒有興致地牽起唇角。
霍燃真是個很有趣的人，她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這場比賽最後以霍燃的勝利告終。
老大爺甘拜下風，舉起大拇指，稱贊道：“小姑娘，你很厲害。”
霍燃笑得一臉乖巧，絲毫看不出就在剛剛她還一邊舉鐵一邊深蹲。
她不?????經意地轉過頭，觸不及防地與費聞川來了個對視。
面對花樣繁多的老年健身團都絲毫不慌的她，臉上閃過一抹驚愕與惶恐。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霍燃在心裏無聲地吶喊，瞳孔劇烈震動。
費聞川平靜地伸出手，向她揮了揮，算是打招呼。
好在自從擁有系統以後，生活的跌宕起伏讓霍燃鍛煉出了一顆大心髒。面對不速之客，她很快調整好心态，走到費聞川的車子前，露出還算得體的微笑：“費總，怎麽這麽巧？”
“我在這裏有套房子。”費聞川說得輕描淡寫。
霍燃做了個深呼吸，努力維持住笑容：“哦？幾號樓？”
費聞川說了個門牌號，讓霍燃徹底繃不住了。
這！究！竟！是！什！麽！孽！緣！
費聞川的房子，就在她現在租住公寓的對面！
盡管霍燃努力掩飾內心的驚慌，但仍逃不過費聞川的眼睛。
“你也住在同棟樓？”不得不承認，他猜心的本事真的很厲害，也難怪能混到今天這地位。
霍燃沉重而緩慢地點頭。
費聞川挑了挑眉，若有所思：“據我所知，我們那棟樓裏只有一套房間出租，正好是我對門。”
霍燃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費聞川難得開懷，一雙眼浸潤着濃濃笑意：“這麽巧啊，芳鄰。”
***
當時租下公寓時，霍燃直接簽了一年的合同，并抵押三個月房租，如果要提前毀約，這錢肯定是拿不回。
霍燃的确希望盡早把錢花光，但絕不是通過這種無謂浪費的形式。經過一番腦內風暴，她還是決定就這麽住下來。
不管怎麽說，生活是屬于自己的，沒必要為了對門住着誰而打亂正常的生活節奏。
況且，費聞川說是住在對面，其實搬進來半個月，除了最初那次偶遇，她後來再也沒見過他。
很快，霍燃也沒工夫理會“費聞川住在我對門”這件事。橫亘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件更要緊的事。
盧達工業游樂園的日均售票數破萬了！
對于其他知名游樂園來說，這個數字可能平平常常，稱不上有多麽亮眼。但要知道，至今為止，一共只有一條通往盧達星的航線，雖說航班數從最早的一天八趟增至一天二十來趟，按百分百的上座率計算，每日能帶來的旅客也不過萬餘人。
盧達星交通不算特別方便，再加上游樂園本身面積不小，許多游客幹脆選擇在星球上住一晚，玩上兩天再回去。
盧達星上的酒店同樣歸屬于游樂園，可想而知，這又給游樂園帶來一大筆食宿收入，甚至超過門票收入。
噩耗一波接着一波，由于在“新航線計劃”中表現優異，交通部特批為盧達星開通兩條航線，預測能帶來約日均五萬的客流。
霍燃痛心疾首：她精挑細選，怎麽就選出了這麽個“賺錢貨”呢？
盼望游樂園虧錢是指望不上了，霍燃只得收拾沮喪的心情，重新尋找新的虧錢途徑。
在距離結算日還剩一個多月時，她終于又一次看到希望的曙光。
***
午休時間，品嘗過公司專門為員工們提供的豐盛午飯，別的同事還在聊天說笑，池小元卻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位，見四周無人，悄悄從抽屜裏拿出畫筆，在紙上認真描繪起來。
性格內向腼腆的他沒其他愛好，除了漫畫，從前只是看，後來漸漸萌生嘗試創作的想法。
他沒有任何繪畫基礎，就跟着視頻學，畫技稱不上多高超，發到網上也無人問津，但他自娛自樂，也樂在其中。
入職重啓公司以後，他并沒放棄這個小愛好，只是創作悄悄轉入地下，沒讓同事們知道。
害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擔心被人知道後會被質疑不務正業，雖然他只是在休息時間才拿起畫筆。
“小元，你在做什麽？”
畫得正投入，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吓得他筆尖一歪，在畫紙上留下一筆突兀的痕跡。
但他顧不上那麽多，驚慌失措地望着來人，兩頰憋得通紅，嘴唇抖得厲害，半天發不出一個音。
“呃，是不是打擾到你了？”霍燃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瞪大眼睛，滿臉關心。
“沒、沒有……”池小元試圖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擋住桌上的畫紙，但顯然不大成功。
霍燃的視線落在畫紙上，驚喜道：“這是你畫的嗎？挺不錯的呀。”
池小元雙膝一軟，幾乎無法站穩。
“對、對不起！”他滿臉燒得通紅，笨拙而結巴地道歉，“我不該在公司裏幹這種事，霍總請你原諒我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霍燃一愣，不明所以：“你道什麽歉啊，我沒怪罪你。”
她不由反省自己剛才的态度，應該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
池小元急得都快哭出來了，聞言也是一怔，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呆呆道：“霍總你真的不罵我？”
“我罵你做什麽？”霍燃哭笑不得，“這是在午休時間，你有權做任何事，當然，違法亂紀的事可不能做。退一步來說，就算你是在上班時間摸魚——”
池小元瞪大眼睛。
“咳，上班還是要認真上班的，摸魚行為不可取。”霍燃摸了摸鼻子，眼神閃爍。
好險，她差點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池小元連忙表态：“我沒有，我都有好好上班，我只有在休息時間才畫一下。”
真是個老實人啊，連摸魚都不會。
霍燃暗暗嘆氣，也不好告訴他真相，幹脆換個話題：“所以，你原來還是個畫家啊。”
“您千萬別這麽說。”池小元的臉又紅了，誠惶誠恐地解釋，“我充其量只能算是個業餘愛好者，就随便畫畫，畫得很不好。”
“這樣嗎？”霍燃對漫畫沒什麽研究，只是在小時候翻過些漫畫書。在她看來，池小元畫的與她在書上看到的并沒太大區別。
見老板不僅沒責怪自己，還認真與他探讨起漫畫，池小元既感激又感動，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甚至連簽約的資格都沒有。”
“簽約？和誰簽約？”霍燃聽到個新名詞，來了興趣。
“霍總，你聽說過創元漫畫網嗎？”難得有人願意與自己聊漫畫的事，池小元一改往日的害羞寡言，話閘子也打開了。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霍燃眨眨眼睛。
“這是個特別厲害的漫畫網，幾乎所有的畫手都夢想成為它家的簽約畫家。”說這話的時候，池小元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滿星星的碎片。
“所以，你想成為這個網站的簽約畫家？”霍燃挑眉。
“嗯……”池小元眼底的星光破滅，失落地垂下頭，“但我太菜了，一直失敗。”
“不能換其他網站簽約嗎？”霍燃問。
池小元小聲說：“其他網站跟創元完全比不了。”
從池小元口中，霍燃大致了解創元漫畫網的基本概況。
該網站是當前聯盟內最著名的原創漫畫平臺，沒有之一。
據說，它的用戶占據整個漫畫市場的90％以上，也就是說，十個漫畫迷中，就有九個是創元的用戶。
創元漫畫網最初是由兩個大佬級的漫畫家創立，他們深感當時市面上的漫畫網大多以收費為主，價格昂貴不說，質量還良莠不齊，因此漫畫業難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他們想要改變這一現狀，決定創建一個免費的漫畫網。
本着“與世界分享熱愛”的理念，創元漫畫網由此誕生。他們無私地将自己的創作上傳至網站，供所有人免費下載觀看。
在他們的帶動下，創元逐漸聚集起一批志同道合的漫畫愛好者，自由創作，并把漫畫上傳至網站。
就這樣，創元逐漸發展壯大，吸引來越來越多的創作者與愛好者，成為聯盟知名漫畫網之一。
然而好景不長，兩位創始人之間因經營理念不同發生分歧。
一家名為聚和集團的上市公司想要收購漫畫網，它給出的價格讓創始人甲心動，但創始人乙堅決不同意賣掉網站，認為這個行為違背了他們創立網站，“與世界分享熱愛”的初衷。
事情的最後，以創始人乙的黯然退出、網站被聚和集團成功收購收場。
易姓換主的創元漫畫網開始采用收費模式，難免會引起一部分老漫畫迷的不滿。
但由于該網站發展至今，規模壯大，擁有作品種類數量繁多，已是聯盟最大的漫畫平臺之一，哪怕因此走了部分用戶，但沒有動搖網站根本。
相反，因為聚和集團的加入，網站有錢，能加大宣傳力度，同時還從競争對手那裏挖來不少畫手，并通過看漫畫發紅包、新用戶免費看之類的營銷手段搶占市場。
有財大氣粗的聚和集團為靠山，創元漫畫網發展得十分迅猛。
短短幾年內，網站吞并了好幾家漫畫網，進一步擴大規模，形成如今這種一家獨大的格局。
“這麽說來，它算是漫畫界的壟斷網站喽？”霍燃?????挑眉。
池小元點頭：“是啊，幾乎所有優秀的漫畫家都被創元簽了去，有這麽個對手，很多小網站根本發展不起來，可能沒開多久就倒了。”
“馬太效應。”霍燃喃喃自語。
馬太效應，指的是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兩極分化現象。創元漫畫網率先積累了名望、金錢等各方面優勢，吸引來更多的資本、創作者以及用戶，市場就這麽大，它不斷壓縮其他漫畫網的生存空間，以至于市面上除了它以外，再沒其他像樣的漫畫網站。
這樣造成的後果是，創元漫畫網可以肆無忌憚地擺爛。
這麽說一家行業巨頭聽着似乎有些奇怪，但事實的确如此。
收購創元的聚和集團其實沒多少心思放在網站的長久發展上，他們最終目的是為了賺錢，什麽樣的漫畫更容易賺錢，他們就不斷推出該類型的漫畫，導致跟風現象層出不窮，同質化嚴重。
這進一步造成網站刷子橫行，刷收藏、刷收益成為公開的秘密，官方默許甚至支持這一行為——
坊間傳聞，那些提供數據造假的店鋪與官方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榜單被數據作假的作品堆滿，搶占了其他沒有參與作弊的作品的空間。
久而久之，真正出色的作品沒法出頭，垃圾卻被捧上不匹配的高度。
創元還修改了簽約合同，規定畫手發表在網站上的所有作品，版權都歸網站所有，畫手想要出售自己的作品，必須經過網站同意才可，同時，還要與網站分享版權費。
這一規定剛推出時，在畫手中引起軒然大波，有人試圖反抗，以斷更乃至結束合約為要挾。
但網站方絲毫不慌，他們很清楚，創元是畫手們唯一的選擇，這些人就算出走，又能到哪裏去呢？
果不其然，風波很快就平息下去，而那些叫嚣着要出走的畫手們，絕大多數還是留在網站。
聽到這裏，霍燃直皺眉，問池小元：“既然合同這麽坑，你怎麽還一心想着簽約？”
池小元苦笑：“沒辦法，那些小網站更坑，收入不透明，編輯收紅包什麽的現象特別嚴重。”
霍燃咂舌：這不是比爛嗎？
“難道就沒有靠譜點的漫畫網嗎？”她難以置信。
池小元嘆了口氣：“有過，但最後不是被聚和集團收購兼并到創元旗下，就是被打壓到破産。”
霍燃：“……”
整個行業都爛到這個地步，倒也罕見。
不過，這也給了她一個新思路。
既然漫畫行業已經爛到這個地步，那她加入的話，這回保證能虧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