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天空沉得像饞了灰塵，朦胧陰郁，看不透徹。
林曉尚走進窗沿，看着窗外的雨出神，晶瑩的雨珠漸次打在玻璃窗上，将這個世界切割成圓潤的碎片，溫熱的呼吸在厚厚的玻璃上形成一層細密的霧，她心下一動，在玻璃上寫寫畫畫。
只是覺得好玩，但在指尖已流出那人的名字時，她微微一愣，不僅莞爾。
楊卓，她寫，一筆又一筆。
心中湧起一片潮濕的溫暖，她輕柔的撫摸他的名字，小心到極致，眷戀的舍不得放手，仿佛那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她靜靜的看着玻璃上那漸漸變淡的兩個字，眼底一片氤氲，從指間蔓延而來的疼痛緩緩流入心間，又苦又澀，又疼又癢，當薄薄的雨霧那張熟悉的臉漸漸明晰時，她腦海那根脆弱的弦突然“嘣”的一聲斷了。
他站在窗外，眉目清朗，靜靜的看着她，微微一笑。蔥白的指尖一點點擦去玻璃窗上的雨珠，在上面描摹她眉眼的輪廓。
明明那麽近，明明就在眼前，卻觸碰不得，感覺不到，明明那麽心動，卻始終隔着一寸空氣。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癡迷，卻不能說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不能說我愛你，而是想你到痛徹心扉，卻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不能說我想你，而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思念，卻裝作毫不在意。
“我畫好了。”他笑。
林曉尚“嚯”的拉開窗，跳了出去，站在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很多時候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麽，只是突然想了就這麽做了。
他擡起手輕輕的擦着她臉上的雨水，溫熱的觸感傳來，林曉尚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來不是幻象，他此刻就在她面前，在她觸碰得到的地方，真真實實的存在着。
清涼的雨落在臉上，澆得神智有些清明，她尴尬的仰頭看天：“天氣太熱了，我出來降降溫。”
楊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走近她，在她頭頂撐起一片晴空。她鼻息間全是他的氣息，淡淡的薄荷味，不變的清冷。
林曉尚呆呆的看着他，後知後覺，“你怎麽在這裏？”
“等人。”他看着她的眼微笑，眼底全是細細密密的溫柔。
林曉尚突然心裏一澀，故作輕松的問道：“女朋友嗎？”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林曉尚只覺得心裏悶得透不過氣來，好像被絲網裹住喘不過氣來，撇過頭淡淡的“哦”了一聲，轉身就要逃。
楊卓先一步拉住她，“別走……”
林曉尚回過頭看着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有什麽事嗎？”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還有作業沒完成……雨小一些的時候，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天氣預報說今天雨不會停。”
“啊？”
楊卓不禁莞爾，靜靜的看着她，眼底的笑意缱绻成鋪天蓋地的溫柔，“我有話跟你說。”
林曉尚呆呆的點點頭，作勢又要從窗戶翻進去，“我去收拾書包。”
楊卓拎住她的衣領，揉了揉眉心，“門在那邊。”
一路無話，林曉尚不時轉過頭看着楊卓。許久未見，他依然是她記憶裏的樣子，安靜溫柔的像畫報一樣。
“那個……你要說什麽？”
“看路。”楊卓并不看她，而是平靜的提醒道。
林曉尚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踩到水坑裏面，整個人重心不穩就要摔出去。
楊卓攏住她，關切的問：“傷着沒？”
林曉尚搖搖頭，輕輕與他拉開些距離。
楊卓看到她刻意與自己隔開，心裏有些氣惱，隐着怒火低下頭，卻看到她整只鞋都濕了。輕輕嘆了口氣，把傘塞給她，順勢把她抱到一邊，彎下身将她的鞋脫了下來，轉而俯身在她身前，“上來，我背你。”
林曉尚扭捏着不動。
楊卓挑了挑眉，“你要我用強的嗎？”
聞此，林曉尚就像蔫了的氣球乖乖趴在他背上，熟悉的溫度襲來，她心裏微微發顫。
那由是輕微的一顫，他還是感覺到了，遂而輕聲問：“冷麽？”
“不會。”林曉尚搖搖頭。
他安安靜靜的背着她，一如很久以前。
“你要說什麽？”在樓下，她輕聲問，聲音裏有些微顫抖。
楊卓想了想，拍拍她的頭說：“明天再告訴你。”
林曉尚郁悶的鎖眉，你要跟我說的就是明天再告訴我，你特麽逗我玩啊！
“今天不能說嗎？”
楊卓一梗，掃視她一眼：“呃，……你确定要這個樣子聽我說？”
林曉尚看着自己狼狽的一身，“有關系嗎？”
“關系不大，不過我想正式一些或許會好一點。”
林曉尚：“……”
楊卓：“好了，快點上去吧。”
林曉尚才進宿舍，就被夏爾推進了浴室。
林曉尚從浴室探出個頭，贊嘆：“夏夏你好厲害，居然知道我淋了雨，連洗澡水都放好了。”
夏爾翻了個白眼，“20分鐘前楊卓打電話來說，你淋濕了，估計會感冒雲雲的，讓我們幫下忙。”
林曉尚默默地低下了頭。
“曉尚，你知道嗎，楊卓對你，好的讓人嫉妒。不論是一年前還是現在，他都不曾變過。”
“……”
“你要裝傻到什麽時候？”
“……”
“你不喜歡他？”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林曉尚低垂着頭，看不見表情，“他對我好，也許只是習慣使然，就像程應旭一樣，被我壓榨慣了，都忘了要反抗，只有蘇阮那樣的女孩才是适合他的。”
不是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小偷一樣，就像是觊觎珍寶的惡棍，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可是他有女朋友之後就不一樣了，這種喜歡變得像是不堪的東西，膽戰心驚的揣在懷裏，甜蜜，痛苦，卑微，害怕着。
不能夠說出來，不想讓他困擾。
她不是多麽懂事的女孩，只是單純的不想他再難過。
何況，蘇阮是那麽美好的女孩。
第二天。
或許是因為前一天的雨水，今日的天空格外澄清，清明如鏡。林曉尚和楊卓走在馬路上，兩人都默契的不言語。
有多久……沒有一起走過這條路了？
林曉尚轉過頭，剛好對上他凝視她的眼眸，他倏爾一笑，也不覺得尴尬，伸手刮了刮她的眼睑，将她掉落的睫毛揩下來。
林曉尚呆呆的看着他，忽然說不出話來，半晌也随着他輕輕笑了起來。
“你想跟我說什麽？”
楊卓低眸，神色如常，眉眼裏卻是溫柔蔓延，“我們，約會好嗎？”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微笑的看着她。
林曉尚看着那在半空中的手，眼底忽而微微的潮濕，她看向他，卻見他少有的嚴肅和……緊張？！
他耐心的等着她，笑意不減。
林曉尚突然笑了起來，唇角冒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清亮的眼眸裏緩緩有光影流動，明媚動人。她拉住他微微發顫的手，朗朗道：“好啊！”
他牽着她的手，不疾不徐的走着，恍如衆多的小情侶一樣，十指相扣，手心相抵。
林曉尚有些恍惚，明知道是錯，還是心甘情願的犯，這樣的不管不顧，真的能夠得到寬恕嗎？
她一不小心崴了一下，楊卓擁住她，溫聲道：“沒事吧？”
見她搖了搖頭，于是淺淺的嘆了口氣：“怎麽還是這麽粗心大意的？”
“古人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別過頭去，表情隐在一片暗色裏，“一個人哪有那麽容易改變的……”
楊卓緊了緊她的手，微微一笑換了一個話題：“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吃飯的地方麽？”
林曉尚有些疑惑，還是從善如流的點點頭，心虛的補充：“味道不太記得了……”
楊卓擡手擋了擋落下來的日光，雙眸燦然，簡短的陳述：“你親了我。”
林曉尚囧的無地自容，低頭看着腳尖，喃喃道：“我那時候喝醉了，不算數的。”
他突然掰過她的肩，微微彎下身，在她錯愕的眼神裏，合眸輕柔地吻了吻她的側臉，低語：“記起來了麽？”
林曉尚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扭捏的想要推開他，“你過去一點，很多人再看……”
楊卓卻突然拉她入懷，俯首在她耳邊磨蹭，笑得像偷腥的貓，“嗯，我知道。”
剛好可以做見證，你想賴都賴不掉！
她艱難的咽下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問道：“楊卓，你……是不是受到什麽打擊了？”
楊卓松開她，挑眉一笑，“我高興。”
林曉尚郁悶的皺眉，高興就可以胡亂親女孩子的麽，男生的表達方式還真是……匪夷所思！
“楊卓，”她輕聲道，“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