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和宿舍的姐妹出來聚會,看到呆呆坐在路邊的楊卓,他渾身酒氣,在路燈下竟然讓人生出悲傷的錯覺。她讓一衆姐妹先走,自己留下來,在他旁邊坐下。
感到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楊卓稍稍轉過頭,眼神朦胧的看着她。
蘇阮看着那雙琉璃若畫般的眼睛,就算攏在水霧中也是這般的鑷人心魄,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淪。她輕輕伸出手撫上了他的眼角,溫聲問道:“怎麽了?”
楊卓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腦海中全是林曉尚巧笑嫣然的臉,于是拉着她的手質問:“為什麽你對我那麽殘忍,是不是我什麽都不求,所以你才吝啬的什麽都不願給,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
蘇阮一愣,但随即明白他口中的人并不是她,心裏微微一痛,她含着淚低聲道:“你喝醉了。”
“你說過你愛我的,為什麽還要丢下我,我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如果承諾不起,就不要來招惹我!既然招惹了,為什麽又要這麽不負責任的走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我有多恨你。”他的聲音啞了下去,背對着光,攏在一片陰影裏,晦澀不明。
若非愛到極致,又怎會傷到徹骨,痛得淋漓,恨得撕心裂肺?
蘇阮心裏一片空落落的疼,她上前抱住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胸口,眼淚濕了他的襯衫,“楊卓,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你看看我,我喜歡你……是真心的!不要再難過了,不要再想她了,以後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楊卓腦袋頓頓的痛,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眼前的一起忽而與那天相重疊起來,她亦是這樣溫柔的抱着他的腰,他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她。
只是一瞬,他驀地推開她。
不是她!
不是她他就不要。
他踉跄的往回走,蘇阮終是不忍心,上前拉住他的手,半抱半扶着他走。
楊卓暈暈沉沉的靠在她肩上,她輕輕的推了推他,發現他沒有一點反應。
“楊卓?”她喊了他一聲,依舊沒有反應。想了想,她伸出一只手去他口袋裏找手機,剛拿起來卻正好沒電關機。她不認識他的朋友,就這樣把他帶到男生公寓樓下又覺得太別扭,想來想去,蘇阮決定把他帶到賓館先安置一下。
在賓館老板深邃的目光中,她扶着他顫顫巍巍的上了樓。好不容易将他安置在床上,蘇阮坐在地上定定的看着他的睡顏。
就算是靜靜的安睡着,也如神祇般俊美而高貴,暖色的壁燈給他的淡然的表情平添了幾分柔和,他就像是長眠在森林裏的天使,美得驚心動魄。
他動了動,薄唇低喃着那個人的名字,一絲一縷,輕柔的化成數不清的悲傷和纏綿。明明是這般溫柔的語氣,卻像是玻璃一樣紮在她心上,痛的無法息止。她湊近他,看着那薄唇,輕輕的吻了上去。
楊卓感到唇瓣上的溫軟,擡手想要擋住刺目的燈光,燈卻突然滅了。腦袋一片混沌,那溫熱暧昧的氣息像雲朵般将他包繞其中,若有似無的挑逗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曉尚,是你嗎?
“曉尚……曉尚……”他低低地喚她的名。
她淺淺的應了一聲,一口吻住他的唇,将他的話語全數湮滅在口裏。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肌膚上,将他的心裏揪得生疼。
為什麽要哭呢?我就在你身邊啊,為什麽總是讓我看到你的眼淚呢?你這樣我比你更痛……
曉尚,曉尚,曉尚……
他緊緊的抱住她,溫柔的吻上她的眼睛,妄圖平息她洶湧的悲傷,眼淚混着她的淚水肆意流淌。你想怎麽樣我都會答應你的,就算心裏疼的快要死掉,也想繼續守護着你,只要你開心就好了,我怎麽樣都無所謂…..
不要再哭了,好嗎,我的女孩。
她側過頭親吻他的耳廓,在他耳邊淺淺的喘息,甚至伸出舌尖輕點他的耳蝸。楊卓身體一顫,熱流從小腹蔓延到全身的血脈中,将腦海中的理智沖刷的蕩然無存。
他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十指相扣,唇舌交纏。
蘇阮握緊他的手,手心相抵的溫流仿佛透過血脈直達心底,彙聚成最甜蜜的歸屬。是不是替身都無所謂,只要在你身邊就夠了,我貪圖的不過是你片刻的溫柔,真實的屬于我的你。
楊卓,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能夠毫無回報的守護一個人。
尤其是愛情,從來自私。
就算你會因此而讨厭我也沒有關系,到了這一刻我們都無法停止,如果注定是錯誤,那就一起沉淪吧……
林曉尚一直心神不寧,腦海裏全是楊卓清冷悲傷的神情,他平靜溫柔的整理她的發,他叫住她時瞬間的脆弱,他含在眼中的淚,就像是魔魇一樣将她的心一點點淩遲。
聶琛将她冰涼的手握在手心,他的手寬厚而溫暖,但她卻無法安心。
總是不一樣的,楊卓于她從來就不是朋友可以诠釋完整的。
你有沒有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與你最為合拍,不用你說他就知道你在想些什麽;你有沒有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呆在他身邊,心裏安寧的像是擁有全世界;你有沒有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可以毫無顧忌的撒嬌耍賴任性妄為,因為相信他永遠不會放開你的手;你有沒有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從陌生到熟悉,從此再也離不開。
林曉尚抽出自己的手,低着頭站在原地,喃喃道:“對不起。”
聶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幹嘛突然說抱歉?”
“我有些事要做,對不起,你先回去吧。”林曉尚轉過身向着那家KTV跑去,她有些話一定要跟他說,不管是不是心血來潮或者頭腦發熱,她都想告訴他。
她喜歡他。
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不知道。像是習慣一樣镌刻在生命的縫隙裏,每一個回憶都刻骨銘心。
當她趕到KTV時,早已人去樓空,被衆人告知楊卓擔心她會出什麽事,在她走後就跟了出去。
林曉尚一愣,随即拿出手機撥他的號碼,那端卻是對方已關機的回複語。
她失神的站在原地,手機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碎裂為兩半,恍如此刻的心情。
袁思雅撿起她的手機,卻發現她突然不管不顧的向前飛奔而去,心下有些不安,她跟李堯使了一個顏色,就追着林曉尚而去。
林曉尚像個迷路的孩子在不停的尋找着什麽,或許是跑的累了,她埋着頭跪坐在一棵歪脖子樹下,毫無顧忌的大哭起來。
她突然有種預感,這次是真的失去他了,否則為什麽不讓她找到他呢?
他的好,他的一切,滲進了她生命的每個空隙裏,細細密密,全是溫柔。她習慣,甚至理所當然,以為他會陪她一輩子。不是不在乎,而是早已把你當成生命的一部分,堅信無論如何你都不會離開。
有些人,注定是在失去時,才知道有多珍貴。
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
袁思雅走到她身邊,蹲下身抱着她,說:“哭什麽,天塌下來還有我給你頂着呢。”
“思雅…..”林曉尚回抱她,感動的一塌糊塗。
“誰讓你比我矮呢?”
“嗚嗚…..”林曉尚又哭了。
第二天。
楊卓揉着脹痛的腦袋醒來,愕然發現自己自己懷裏多了一個人。待看清面貌時,他驚恐的坐起身,濃眉深鎖。将昨晚的事大致過濾了一遍,他心裏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蘇阮迷迷糊糊的醒來,看到他冷峻的背影,忍着渾身酸痛直起身,安靜的等着他的宣判。
楊卓默默不語,低垂着頭,耳畔的發将他的表情掩住,他緊抿着唇,纖長白皙的手指緊緊攢在一起,骨節突兀。他努力的隐忍着,甚至雙肩都在微微顫抖。
蘇阮的淚突然掉了下來,她輕輕的靠過去,想抱抱他,希望他不要那麽悲傷。
他如一只敏感的刺猬霍然推開她,沖進了洗漱間,水流聲嗤嗤的傳出來,一如她現在破碎的心情。就算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心還是無可抑制的疼了起來。
她緊緊圈住自己,看着床單上那抹鮮豔的紅色,心裏寒涼的恍如到了極北之地。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楊卓深吸了口氣從洗漱間出來,見她仍舊呆坐着默默流淚,心裏抽緊,他走過去,用被子裹住她□□的身體,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輕聲說道:“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蘇阮擡頭看着他,目光清冷,淚水順着臉頰簌簌的滑落。
“我會負責的……”他慌張的解釋着,聲音低了下去。
她愣愣的看着他,沒想到他會那麽說,她看着窗外那棵吐露新蕊的盆栽,微微一笑,“楊卓,我可以試試嗎?”
“什麽?”他淡淡的問。
“你女朋友。”
“不行。”他背過身去。
“你說會負責的!”
他吸了口氣,沉沉說道:“除了愛情,只要你要,只要我能給。”
“如果說除了愛情,我什麽都不要呢?”她站起身,走到他身後,伸手抱住他,頭靠在他背上,“你要守着她到什麽時候呢?她都是別人的女朋友了,她有自己的生活,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了,你所做的只會成為她的困擾。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你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我會做的很好的,我們會很幸福的……”
困擾麽?
楊卓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心底一片荒涼。世事無常,愈是渴求,愈是背離。我曾想既然得不到,那麽默默地守護着也未嘗不可,如今難道連喜歡都不可以了麽?
如果我的愛情注定是悲傷無涯,那為何又要與你相遇,為何溫存之後卻是最黑暗的背離?
不是不可以接納其他人,只是承諾不出忠誠的愛情,你一直在我心裏,就算想要忘記,想要漠視,想要平息,可是你卻是真實的存在着,無可替代。
長長的沉默,蘇阮微微打了一個寒噤,楊卓回過神來,輕輕撥開她的手,“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不逼你,只是,”她低下頭去,聲音仿佛空氣中的塵埃一樣黯然那,“讓我陪着你好嗎?也許……我能等到你愛上我的那一天。”
林曉尚一早就守在四班的教室門口,在她踩着地面的方格數到176的時候,蘇阮和楊卓施施然走了過來。
她如遭電擊般,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楊卓看見她,明顯一頓,他僵直的撇過頭,看了眼身邊的蘇阮,平靜而漠然的從她身邊走過。
“楊卓……”林曉尚叫住他。
“嗯?”他沒有回過頭,淡淡地應道。
“我……我找……紀楠,你幫我叫下他。”林曉尚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手心,顫着聲說。
“好。”他面無表情的走進了教室。
不到半分鐘,紀楠黑着一張臉走出來,不滿道:“林姑娘今天好興致,居然會來找我,沒有和你家琛哥哥約會嗎?”
林曉尚低着頭,沉默了半晌,她隐隐帶着哭腔開口,聲音好像落進了塵埃裏,“楊卓他和蘇阮在一起了?”
“托你的福,我哥們終于想通了,蘇阮這姑娘真心不錯,和楊卓真是獨一無二的般配。”紀楠冷哼。
“什麽時候的事?”
“不知道,或許很久了吧!”紀楠看她一動不動的站着,不耐煩道,“還有事沒事?小爺我忙着呢。”
林曉尚沒有回答,耳膜轟轟的響,那句“獨一無二的般配”一直不停的回旋在腦中,将她砸的暈暈乎乎。她轉頭看着坐在窗邊的楊卓,在柔和的光影裏,他的面容虛幻的像是夢境一般,看不真切。
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啊,為什麽像是隔了千百萬光年一樣,怎麽走也走不到你身邊……
為什麽看到你溫柔的給旁邊的女生遞上紙巾,會覺得撕心裂肺的難受……
為什麽不回過頭看看我呢……
你說過不會讓我難過的啊……
為什麽要騙我呢……
她把淚狠狠的逼回眼裏,轉過頭不去看他,心髒像是突然被怪力撕開,痛得喘不過氣來。
原來,她真的失去他了……
原來,心痛是這樣的感覺啊……
可是,為什麽現在才讓我知道……
所有的勇氣在這一刻盡失,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荊棘叢裏,走一步痛一點,透過血脈一直連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點點的碾轉,磨成細碎的沙。
心裏突然空空落落的可怕,悲傷如潮水般湧來,她逃也似的跑着離開。
楊卓寂然的轉過頭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悵然若失。
作者有話要說: 額,忘記更了,現在補上~~~看了一整天的電影,完全沉浸在阿湯哥年輕時的美貌中無法自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