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兒之困獸陣
顧兒閉着眼睛,不肯言語,就像當初在黃泉,她徹底放棄了,放棄了自己的度魂之路。
雨娘不善言辭,九兒只會紙上談兵,小貓又只會罵人,最終三者均選擇了沉默,免得越勸越糟。她們各自選擇依靠在牆邊休息,沒過多久,似乎都睡下了。
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雨娘可睡不着,雖然雙眼緊閉,但腦海中是無數的畫面和問題在一一掠過,莫非,這次度魂會以失敗告終?
因顧兒當初的不合作,雨娘還無法确認她無法入地府的原因,後來在黃泉的一條條線索,讓她堅信這一切都與顧兒的心上人有關,因自己的心上人與好友相愛導致的悲傷才阻止了她的地府之路,故她們一行就來到了這宋州城,尋找那一對男女,從而化解顧兒心中的怨氣。
來到此地她才發現,事情并沒有她想得那麽簡單。那本該是成親的兩個人竟然沒有在一起,而聽到這件事之後,顧兒并未放下心結,黑白無常也并沒有來将她拉走。事實表情,顧兒無法入地府的原因,與那兩個人是否在一起沒有關系。
童橋的失蹤,點燃了顧兒心中的鬥志,她執意要找到童橋的下落。當時,雨娘覺得甚好,因為即便此事與他們二人是否在一起了無關,但至少應該和童橋是有關的,待知道了他,或許度魂就可以結束了。
不過就在剛才,當她知道天籁琴中的那鬼魂是童橋之後,知道自己這次又失算了。若童橋是阻止顧兒入地府的那道坎,那随着他的死去,顧兒應順利進入地府才是,可事實上卻并沒有。
雨娘覺得自己如今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既然與童橋無關,那到底與什麽有關呢?思來想去,雨娘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這條路已經堵死,那只能換條路來走,比如——
來之前,雨娘曾算過一卦,卦中只出現了一個字——信。此次的旅程,确實也無意中碰到過幾封信,那些信又似乎有意無意地給她們指引方向,然後他們就找到了鄭伯府,最後查出了童橋的真實身份,今晚還知道了童橋已死的真相。不過那最後在鄭二公子的書房隐藏的書架上發現的那幾封信,它們又指向何處呢?
那一日,她拿着信函去找智空,智空看過後,只是搖了搖頭。
後來,她又把信拿給了九兒看,九兒也是毫無頭緒。
雨娘不禁長嘆了一口氣,只覺萬事艱難,而自己又太過無力。
突然,一只冰涼的手伸了過來,觸碰了她的手背。雨娘睜眼一看,原來是九兒,原來她并沒有睡着。
“雨娘,別想了,今晚好好睡一覺,待養精蓄銳,明天我們重新出發。”
雨娘看了看九兒,點了點頭,回道:“好。”
等到第二日天一亮才發現,原來這鬼宅早已設下了天羅地網,等待着她們幾個自投羅網。
“雨娘,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小貓望着那奇怪的符號,身體都僵硬了。
“是一種陣法,想必是我們來之前畫上去的,只有在陽光照射下才能看得清。”雨娘皺着眉頭,語氣顯得淡定。
“陣法?”小貓想了想,“莫非是之前這房子鬧鬼,有人為了驅鬼才畫上去的?”
雨娘搖了搖頭,“這陣法像是兩天前才畫上去的,況且,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驅鬼的陣法。”
“那這是什麽陣法?”小貓好奇地問道。
“這種陣法我曾在書上見過,叫困獸陣法。”
“困獸陣法?”一直在身後默默傾聽的九兒突然開了口,“這陣法,我在黃泉藏書閣內的書籍上也看到過。”
雨娘解釋道:“顧名思義,此陣法起初是為了困住野獸而設,如那林中的陷阱。但後來,道家中的一些弟子,将其改造,最後這陣法,不僅可以困住野獸,連人、妖、鬼都可以困住。”
“那豈不是,我們四個都被困住了。”小貓急得叫了起來,“那這個陣法應該怎麽解?”
九兒苦着臉道:“須有一位擁有一定道行的人在陣法外破除,”她近乎絕望地低着聲音道,“在陣法的裏面,無論是道行多高的人,是絕對破不了的。”
“什麽?”小貓氣得再一次咆哮起來,“到底是哪一個缺德的幹的!”
見小貓如此生氣,九兒躊躇了片刻後,繼續道:“不僅如此,在此陣法中呆着,精力會被慢慢耗盡殆盡。”
“你怕什麽,反正我們都已經死了?”小貓無視雨娘的存在,硬是要給自己找出個安全的理由來。
“我們雖然不可能會死,但是我們可以化為一潭死水,從此在三界之內徹底消失啊。”生怕小貓聽不懂,九兒特意還說得十分詳細。
小貓握緊雙拳,抑制住心中的憤怒,狠狠地瞪了九兒一眼。
九兒被吓得立刻縮了回去,不敢再靠近。
“怕什麽,大不了就是個永世不得超生。”一直在牆角裝死的顧兒帶着譏諷的語氣道。
原本小貓就被畫困獸陣的卑鄙小人氣得炸毛,一聽顧兒這麽說,直接跑過去抓住了顧兒的領子,惡狠狠地道:“你在說什麽?有種你給我再說一遍!”
見此狀,九兒吓得立刻也奔過去,抓住小貓的手,試圖制止。而沒心沒肺的雨娘,則選擇了在一旁冷眼旁觀。
顧兒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冷笑一聲後,道:“你我心裏都再清楚不過,我們都是已死之人,人都死了,你還怕什麽呢?”
小貓惡狠狠地道:“既然都死了,既然什麽都不怕,你再返回這陽間來做什麽?是覺得我們三個平日無所事事,是想帶我們來溜一溜嗎?”
“我在黃泉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我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渡魂,是你們硬拉着我來的!”顧兒毫不示弱。
“你若是真不願意,你倒是态度堅決一點兒啊,半推半就,我們還以為你不好意思呢。”小貓眼睛裏泛着紅,“若你真是心意已決,就應該在到達陽間的那一刻,在那陽光底下,摘下身上的護形沙,保準你當場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小貓!”九兒覺得小貓的話說得過了些,“顧兒也是傷心才說得無心的話,你又何必在意呢。”
不知是不是九兒的話起了效,小貓松開那握住衣領的手,轉身離開了。不過她的氣似乎并沒有全消,轉身來剜了顧兒一眼,惡狠狠地道:“老娘平生最恨忘恩負義的,我們幾個是為誰來到這陽間沒日沒夜地忙碌,我們現如今又是因為誰而身處險境的?”她強忍住心中的怒火,微微閉上眼睛,繼續罵道:“哪怕是只有一點點良知的,也說不出剛才的那番話來!”
雨娘幹脆離開這是非之地,找了一處她認為僻靜之處,坐下來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九兒見顧兒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心中難免擔心她真會做出傻事來,畢竟,她可以選擇就地脫下護形沙,立刻灰飛煙滅的。她幹脆坐到顧兒的身邊,一邊監督一邊開始思索着該如何說服她。想了片刻,她終于想出來的勸解方式是:“顧兒,雖然童公子已經死去,雖然你們前世無緣,可你們還有來世啊。”
顧兒用她那絲毫不帶溫度的語氣道:“他魂都被附在那把琴裏了,哪裏還有什麽來世。”九兒真是恨自己嘴太快,方才竟然把附魂咒最要命的問題都給說了出來,雖然這都是她在書上看到過的,但說出來無疑是徹底斷了顧兒心中微弱的希望,她可是為了找到童橋而委曲求全,同意與她們一同戰鬥的呀。不過,既然她對附魂咒的理解都是來自書籍的記載,那麽會不會…
“顧兒,我方才所言都是在黃泉藏書閣內的書籍上看到的,而且我也只是看了那麽一段而已。”九兒眨了眨眼,“待我回去把那本書給看完,或許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呢。”
“你不是說,根據那本書的記載,附魂咒是沒有破解之法的嗎?”顧兒完全沒有被說服的樣子。
九兒被噎得頓時說不出話來,原來,方才她已經把話都給說死了。
“書是或人或妖或鬼所寫,凡人妖鬼都會因有限的精力其見識也有所限,或許寫那本書的寫者見識就僅限于此,所以他寫了附魂咒無解。正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麽多年的歷史流程中不可能沒有出現過比他更有見識的人,或許比他更有見識的那些人,已經把這附魂咒的解法寫在其他書籍上了也說不定。”雨天在一旁竟突然開了口。
九兒立刻會意,應和道:“是啊是啊,回去之後我多找找看,在那藏書量龐大的藏書閣內,一定能找到雨娘口中的那本書。”
顧兒似乎有所被說動,眼睛映出了幾道微弱的光,不過她馬上恢複了原先要死不活的模樣,繼續道:“那又能如何,前世他愛上的是別人,來世即使見了面,他照樣也不會愛上我。”
聽到這番頗有道理的話,九兒一時忘了詞,不知該如何勸解下去。
雨娘繼續閉上眼睛養着神,徹底不說話了。
倒是小貓在一旁忍不住了,只見她突然蹦起來之後道:“你最後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對了。”
此話一出,九兒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她不停地給小貓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小貓可不是聽話的主,她一副不說不快的表情,大聲道:“你平時一副擔心童橋安慰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對他多重情重義呢,沒想到也只是裝裝而已。哼,瞧你們對我們這般沒心沒肺,也能猜出你對他人也不會有真情。”
顧兒惡狠狠地望着小貓,嘴唇激烈地顫動着。
“若我是一個真心愛慕童橋的女子,知道他已死,而且死了之後還被人施了附魂咒,可能永世不得超生,我第一個想的,絕對不是放棄,而是會站起來,把害他的人找出來,千刀萬剮!”
顧兒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淚水泉湧般噴出,大聲哭了出來。
雨娘在一旁微微睜開眼,看了看情緒失控的顧兒,覺得終于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