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上午是工作上有事情耽誤了嗎?我在人民廣場那家咖啡廳等了你一上午,也沒見到你,見面的事情,就回頭再約吧,如果警方有什麽需要我協助的,可以直接留言給我,打電話也行。”
時間顯示,沈默發來的這條信息是四天前的中午十二點,也就是約見面的那天中午,這讓趙軍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麽鬼情況?好像有點複雜。
沈默四天前發來消息說在咖啡廳等了自己一上午沒見到人,可自己明明在咖啡廳等了他一個半小時,到十點多才離開。
要是沈默真的去了咖啡廳,自己怎麽可能見不到人?對方這是在倒打一耙?問題是這又沒什麽好處,一個心理咨詢師肯定屬于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沒有道理會在這種小事上推卸責任。
還有就是,自己上午在醫院給鄭局看手機的時候,好友列表裏已經沒有了沈默,當時自己推測是他把自己給拉黑了,那他這又是怎麽冒出來的?企鵝聊天取消黑名單好像沒那麽簡單吧?必須要重新加好友才可以的。
聊天信息又是怎麽重新冒出來的?雖然記不太清楚企鵝軟件的聊天機制,不過他印象中,拉黑之後,原有的對話好像會清空,就算沒清空,幾天前的信息也不會重新發送。
趙軍力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古怪,他還是覺得沈默有古怪,不過既然鄭局說了沈默沒有嫌疑,那對方應該不會是嫌犯。
趙軍力決定從沈默那裏詢問一些心理學方面的內容,如果對方能有什麽啓發性的建議,能夠讓他恢複記憶,那就太好了,胎記雨衣男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線索,要是能短期內恢複記憶,就可以盡早把兇手捉拿歸案。
想了想之後,他回複信息道:“那天可能你去的比較晚,我十點多就離開了。對了,你做心理咨詢師,有專業的資質證書沒?”
他要尋找的是專業人士,如果沈默沒有本事,是完全幫不上忙的,那就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片刻之後,沈默的信息回了過來:“我的天啊,這都過去多久了,你們警隊那麽忙嗎?專業證書當然有了,我在斯坦福大學心理學專業讀的博士,需要的話,我可以發照片給你。”
趙軍力立刻來了精神,他知道斯坦福大學的心理學專業在世界上排名是在前列的,要是沈默沒有撒謊的話,這可是真正的專業人士,一定能幫上忙的。
“犯罪心理你有研究嗎?”
趙軍力原本還打了‘你會催眠不,有沒有嘗試過催眠幫人恢複記憶’這段話,不過想了想還是删掉了,他才剛剛跟沈默接觸,還是網上聊天,至少也要了解對方的基本情況之後,再确定是否跟對方聊一些敏感話題。
“犯罪心理學我也選修過,不是我的主攻方向,不過心理學科是相通的,如果警方需要什麽幫助,我可以盡力。”
還沒等趙軍力做出回複,沈默又傳了幾張照片過來,其中幾張全是英文的,趙軍力看得眼都花了,連蒙帶猜的認出了重要信息,那是斯坦福大學心理學專業的博士學位證書,而另外兩張,是一個年輕男子身穿博士服,在接受博士結業的儀式。
看着照片上沈默那張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帥臉,趙軍力有些懵,按照他的理解,一個博士畢業的人,基本都要三十多歲,哪怕再厲害,也要接近三十歲了,可是這個沈默看起來就像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這是你的照片?”趙軍力心理開始動搖,畢竟心理學這種學科需要有經驗積累,太過年輕的人,能有多少知識的積累?對方有能力對連環殺手進行分析嗎?有能力為自己做催眠恢複記憶嗎?
沈默對此似乎很敏感,立刻解釋道:“長得比較年輕而已,專業方面絕對沒有問題,如果您有疑慮的話,我可以把我畢業論文發給你看,還有刊登的期刊號。”
趙軍力剛想繼續詢問,忽然有透明的液體滴在了手機屏幕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他趕忙把手機拿開,擡頭朝着鏡子裏看去,發現自己竟然又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淚流滿面了。
他慌忙起身去了衛生間裏,不停的用冷水洗臉,可是眼淚卻根本止不住,還好劉媽媽也睡午覺了,要不然看到他現在這樣子,肯定又要催着去醫院檢查了。
十分鐘後,趙軍力發現自己的眼淚再次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除了眼睛稍微有些紅紅的,自己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這是第二次毫無征兆的流淚了,第一次是在出租屋裏,自己看到了洗漱臺上的口紅,塗了之後就開始流淚,而這一次,是聊天的過程中突然開始的。
自己之前還在懷疑,是不是劉黎的靈魂還在身體裏沒有徹底消散,可能是她想起了以前的快樂日子,悲傷流淚,可是今天是跟一個陌生人聊天,怎麽就突然流淚了?
難道是因為腦袋受傷,導致大腦皮層控制淚腺的部位有了問題,會無法自控的流淚?
作為刑警,趙軍力了解的知識并不少,他知道人類的所有活動都是靠着大腦指揮的,大腦放出的生物電會控制人類的所有行為。癫痫病患者之所以會無意識的抽搐,就是因為大腦皮層的異常放電,就像電腦中了病毒亂碼一樣,無法控制。
自己這個突然流淚的問題,會不會是大腦皮層受損?就像癫痫病人那樣?這樣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萬一自己正在工作或者追捕兇手的時候,眼淚突然不受控制的開始狂飙,那可就麻煩了,看來等事情告一段落,還是要去醫院詢問一下醫生。
回到卧室,趙軍力拿起床上的手機,發現沈默居然真的給自己發來了他發表在國外學術期刊上的論文,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還都是心理學專業的術語,他哪裏看得懂,不過作者欄的moshen拼音,他還是能辨認的。
他覺得有些好笑,這個沈默太有意思了,好像很急于證明自己,不過下一刻,他又反應過來:一個有着真才實學的心理學博士,為什麽急于證明自己?感覺一點底氣都沒有。
想到這裏,他對沈默突然有了一絲懷疑,他懷疑對方并沒有太多的本事,也許是個打着心理學旗號的江湖騙子也不一定,畢竟這年頭學術造假的也不在少數。
必須測試一下這個沈默,免得被他自稱的美國名校博士學位給騙了,如果對方沒有什麽真才實學的話,那也不用指望對方能幫着恢複記憶什麽了,盡快尋找新的心理學高手才是正經。
用什麽來測試這個沈默呢?
趙軍力忽然想起了雨衣男的事情,這個原本只有暴露傾向的家夥,最終發展成一個連環殺手,這樣的轉變過程正好可以用來考驗沈默的心理學功底,至于保密方面,不涉及案情細節就好了,不影響對胎記雨衣男的抓捕。
打定主意之後,趙軍力斟酌着詞語,發送信息道:“男性露yin癖有沒有逐步發展成變态殺手的可能?”
“當然有。這種患者自身就是因為無法正常與女性/交流,才會采用這種畸形的發洩渠道,如果在暴露過程中,患者發現了新的刺激點,他的方式就會升級,從暴露自身轉向暴力犯罪,這是很正常的。就如偷窺者,很多會逐步發展成暴力侵犯者一樣。”
沈默發回的答案讓趙軍力很滿意,不過緊接着他就發愁了,這些是犯罪心理學的基礎知識,只要有所了解,都能得出這樣的結論,除非是對犯罪心理完全不了解的外行人,這也只能證明沈默的确了解心理學,但是對方有沒有達到心理學博士的高度,他無法确定。
這就好比一個初中生想拿初中的簡單方程式去試探一個數學系博士的知識深度,作為心理學的初學者,趙軍力根本無法确定沈默的真實水準。
趙軍力仔細想了想,決定進攻對方,畢竟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沈默,我相信你是心理學畢業的,不過你好像不夠自信,為什麽那麽急于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博士身份?”
那頭的沈默過了很久之後,才發了信息過來:“我的确有點不大自信,主要是滿懷信心回到國內,卻發現國內對心理咨詢還很陌生,哪怕好不容易有人上門咨詢,看到我那麽年輕,立刻就覺得不靠譜取消。心理醫生又不像中醫那樣越老越厲害,再加上你是警方的人,要是能跟警方合作,我也算是找了半個鐵飯碗了,當然會急于證明自己。”
“你剛回國?”
“是的,剛回來三個月,我很小的時候就跟着父母到美國那邊生活了。”
“為什麽回來?心理咨詢師在那邊不是更吃香嗎?”趙軍力依然在用懷疑的眼光審視着沈默。
過了很久之後,沈默的信息才發過來:“父母在那邊因為意外去世了,那是傷心地,不想呆了,就回國了。”
“對不起。”趙軍力有些慌亂,他沒想到會是這樣,這樣提及別人的傷痛,肯定是不好的。
接着,他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既然沈默很早就跟着父母去了國外,那麽當年的連環殺人案,他應該也不是很了解,那不是可以通過這個來考驗他?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荒原上的野火一樣無法遏制。
怎麽辦?要不要試試?
可是讓趙軍力沒想到的是,他把不涉及保密內容的案情跟沈默一說,沈默卻很快給出了答案:“那個暴露雨衣男不是兇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