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上)

我又一次走上了那潔白雲梯,如同一個幽靈般飄到了重重雲霧之上,俯瞰着那個一身白衣的少年與如同芍藥花般殷紅的女子,少年奏琴,傳出絕妙的聲響。女子靜靜地在旁邊聽着。世界仿佛陷入了一個被樂響包圍的結界,少年一邊彈奏,一邊緩緩問道“璎珞,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你做我的眼睛?”

璎珞看着少年,半晌,突然說道“我覺得他是好的。”

“你為什麽覺得他是好的?”

“因為我不覺得他有什麽不好。”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清亮,仿佛早春時節劃過林間的知更鳥。我仔細看去,她的頭上還帶着一朵殷紅的芍藥花。好俏麗的一個身影。

“是啊,比起他的過,他的功要大得多。”男子緩緩說道,聲音出奇得讓我感到熟悉。我應是在哪裏聽過這樣的話。居夏的容顏映入我的腦海,鏡花水月的剎那,似與那男子模糊的面孔相映。我猛地睜開眼睛,看見居夏俊秀的面容一臉好奇,努了努嘴,冷漠地問道“你做春夢啦?”

我的思緒被他的一句話炸的七零八碎,推開他靠在我身邊的胳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雙手抱在胸前說道“神經!噩夢才對!”

居夏看着我,良久不語,只是含着笑用那難得的溫柔目光注視着我,我不知他又在打些什麽主意,于是連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和樹葉。準備繼續趕路。

已經在樹林裏面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昨天晚上又和居夏在樹下露宿了一夜。我們兩個人都又累又餓,白馬倒是很自在,走到哪都有草吃。居夏看着白馬歡快地啃得腳下的青草地,又靠在我身邊說道“要不,我們把它烤了吃吧?”

“要不我把你烤了吃吧?”

“不行,它吃素,剛好咱倆都吃肉啊!”居夏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出所料得到的又是一個白眼。我騎上白馬繼續趕路,為了不讓居夏傷害白馬,我甚至都不讓他上馬,管他餓成什麽樣呢!

差不多又走了半天的時間,我們進了朝歌,不準備多做逗留,直接順着原來的路穿過齊國和濟水,就可以到達鄭國了。夜半的時候,翻過山,我們到了齊國。居夏累得實在不行,說什麽都要在齊國休息一晚,我奇怪為什麽他這次會比我還累,嘆了口氣疑惑地看着他。他又一次看出我的心思,生氣地說道“大姐你騎着馬,我走路!能比嗎?”

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和居夏找了一家客棧休息,居夏去付房錢,我去拴馬。等我回到客棧裏面的時候,發現這家夥已經吃了三碗牛肉面了。我杵着下巴看着他,好奇地問道“你很喜歡吃牛肉面嗎?”

他把最後一口面吃完,擦擦嘴看着我,冷漠無情地回了句“我只是餓了。”

看不出來這家夥長得這麽瘦,還這麽能吃啊!我給自己倒了杯茶,忽聽他在一邊又說道“對了,客棧只剩下一間房了,今天晚上我們要一起睡了。”

“噗!————”我一個沒忍住把嘴裏的水全吐到了他那張俊俏的臉上,還來不及擦嘴便瞪着他一臉的水漬說道“沒房間了你不早說!走!我們換一家!”我起身剛要離開,卻被他一只手又拽了回去。他一張“水臉”默默地看着我“不行了,天太晚了,而且我都付完房錢了。”

“你??????”我看着居夏這副萬年不變驚世又欠扁的臉,想哭的心都有了。

進了房間之後,居夏搶先我一步跑到了床上,整個人幾乎貼在了床板上,厚顏無恥地對着我笑眯眯說道“我睡床,你睡地板!”

“憑什麽?”我雙手掐腰氣憤地看着床上的居夏,狠狠地踢了一下床,“咚”的一聲,床的側面就被凹進去了一個洞。原來我的力氣這麽大!可是居夏卻依舊無動于衷,他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像個美人魚一樣側躺在床上,擡起那雙美目看着我,右臉的傷疤恰到好處地暴露了他邪魅的性情。

“這樣吧!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你睡床。”

“誰要答應你?我就是要睡床!你給我讓開!”我跑去拉居夏的衣袂,可是這家夥真不愧剛吃過三碗牛肉面,身子穩穩地粘在床上,完全拉不動。居夏看着我折騰來折騰去,終于放棄了戰鬥。看着喘着粗氣的我緩緩說道“我們可以一起睡。”

“誰要和你一起睡啊!本女俠的清白還要不要啦?”

“你都已經跟我進了房間了,哪還來的清白?”

正當我急欲反駁之時,他卻一只手堵住我的嘴,另一只手直接把我攔進了他的懷裏,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瞬間,他已經扯起被子蓋在了我們兩人的身上。他躺在我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晚上冷,小心着涼。”

我整個人窩在他的懷裏,被這樣的情況搞得不知如何是好。窗外吹來陣陣涼爽冬風,我看着居夏漂亮的側臉,冰雕一般的驚世容顏。我是否曾經這樣的靠近過他,為什麽我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覺得他是那樣的令我熟悉。他的身上有種讓人感到很清新的忍冬花香氣,比四月裏的棠棣花香還要好聞,我忍不住湊近了他的身體去嗅這股香味,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我醒過來,居夏已經不見了。只在桌子上留了一根竹簡,說自己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我的心裏驟然感到一陣失落,昨天晚上還陪在我的身邊,今天一大早又不見了。這個家夥神出鬼沒的,我為什麽要喜歡他啊!

我一個人站到窗外,看着窗前的細雪陣陣飄過,記得上一次來齊國的時候,最深刻的經歷便是我去探知阿雪與七爺的故事,結果把流火弄丢了吧。一想到流火莫名其妙的失蹤,我的心中總有種隐隐的不安感,居夏不會也一去不回了吧,抱着這種擔憂,我決定出去找一下居夏。

我帶着古琴走到集市上,路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家打鐵鋪前看見了那個熟悉的白衣身影,他一個人坐在打鐵鋪前,和裸着半身的店主神神秘秘地不知幹了些什麽,我站在街拐角等着居夏,想要知道這家夥在偷偷摸摸幹些什麽事情。

不多時,居夏從打鐵鋪出來,正迎上等在拐角的我。我雙手張開攔在他的面前,他一臉的驚奇,迅速把手裏的東西藏了起來。對着我笑了兩聲“小東西!怎麽這麽巧?不是讓你在客棧等我?”

“別轉移話題!把你剛剛的藏起來的東西拿出來!”

“什麽東西?”他走到我面前,把我雙手放下,裝作不在意的說道“是上次的鲛尾丹!我還沒有吃呢!你看!”他說罷,從懷裏掏出那顆透着翡翠綠光的鲛尾丹,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我剛想直接去搜他剛剛藏起來的東西,他忽然把手指向我的身後,像個小孩一樣大喊道“哇!大美女!”

我轉身,看見穿梭在人群中的那些青紗女子,叮當脆響,搖曳生姿。似曾相識的畫面,看來七爺的生意真是越來越好了。我看着那些青紗女子,想起自己曾在繁花蕪境經歷的事情。一個沒注意,居夏已經被那群青紗女子圍了起來。這些姑娘真是太過分了!看見居夏長得好看就全部都圍到他的身邊,這樣下去,對七爺的生意也不利啊!為了七爺,也為了我自己的一股無名火,我一個健步就沖了上去,像個英勇就義的将士一樣擋在了居夏的面前,“都不要過來!”

青衣女子一個個都被我吓的退了回去,居夏在身後拍了拍我的肩,小聲說道“你???吃醋了?”

“什麽!”我對着居夏大聲喊道,聲音沒繃住,估計整條街都能聽見了。“你有病啊!”

“我沒病啊!”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似是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遠處一個沉穩的男聲打斷“我說是誰?原來是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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