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皮醒酲湯4
經過幾天的精心喂養，奔奔不再無精打采，變得充滿活力，天天在四時堂後院亂跑。
這幾天，沈蘇葉和葉見歸，包括葉姥姥，對它極為寵溺，好吃好喝地供着，因此它也開始對他們的氣味熟悉起來。聞到幾個人味道，就會屁颠屁颠跟在他們身後。虎頭虎腦地跟在後面，萌化了衆人的心。
奔奔長得可愛又乖巧，不過一天時間，就成了四時堂的“堂寵”。大家紛紛給奔奔買了許多東西，就連一項對小動物不不感興趣的譚師兄，都買個貓抓板，放在後院給奔奔磨爪子。
在萌寵的健康成長中，沈蘇葉也迎來了她在四時堂的第一個端午節。
四時堂會在端午、中秋這種節日準備香囊，今年當然也不例外，準備了一些小香囊，送給患者或者街坊。端午節這天，大家都會在家門口挂上艾葉和菖蒲，所以四時堂就準備的是艾葉香囊。有艾葉、菖蒲、佩蘭、辛夷等草藥，還加上了薄荷，可以提神醒腦。
幾個人在裝香囊的時候，目光一對，就這麽把腦電波對上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四時堂過端午呢。”跑來幫忙的前臺小姐姐抛出話題。
“雖然我年初就來了，但也是我第一次在四時堂過端午。”黃醫生接話。
“嗯……我倒是好幾次了。”譚師兄樂哉道。
“我也是第一次！”沈蘇葉白了師兄一眼，重音強調。
[所以，你想幹嘛。]葉見歸問。
幾個人對視一笑，“想在四時堂過節！”
[過節還是吃飯。]葉見歸一秒拆穿。
黃醫生和前臺倒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沈蘇葉和葉見歸熟，沒有不好意思這種東西。
“雖然是吃飯，但是也有在端午吃，才有意義的食物。”沈蘇葉狡辯。
葉見歸并沒有覺得被大家要求，反而也很想和大家在四時堂過節，故而沒有拒絕，同意給他們做好吃的。
四時堂沒有調休，只放端午節一天，大家就把聚餐定在了端午前一天。
到了端午前一天，葉見歸很早就起來準備，買粽葉，買糯米，還需要準備晚上要吃的。雖然忙，但是他很開心，因為作為一個聾啞人，他與別人有交流上的障礙，是需要求助別人的存在。但是在四時堂，他給大家做飯，大家吃得眉眼彎彎，會讓他覺得，自己也是被需要的存在。
包粽子看起來簡單，其實很難，至少對目前的葉見歸來說是。将粽子裹成漏鬥形，往裏面放糯米、甜棗葉或者其他食材，再把交疊的葉子蓋過來，用繩子捆上就好。葉見歸不常包粽子，于是他難能可見的遇到了職業生涯的滑鐵盧。不是糯米從底部漏出去，就是捆的時候直接散開。
盯着被折騰得有些淩亂的，放着糯米的盆子，他清淡的眉眼間露出了一縷疑惑。
不太懂，為什麽會這樣。
葉姥姥聽說要包粽子，料想會出岔子，所以轉到廚房來瞧。這一瞧，就把她老人家都逗笑了。
葉見歸就那麽拿着散開的粽葉，望着櫥櫃上盛着糯米的盆，半天沒有動靜，耳朵都快耷拉下來了。
很難得看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葉姥姥偷偷在心裏取笑自家孫子。但是到底不想大家都沒有粽子吃，于是決定親自出馬。
“行了，我來吧，瞧你那呆樣。”葉姥姥走進廚房洗手。
[姥姥，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今晚上醫館可能就沒粽子吃了。”葉姥姥佯裝嫌棄。
葉見歸不好意思笑笑，默默讓開位置，站在一旁。
葉姥姥包粽子的速度很快，一會兒的功夫就包好了三四個，各個樣子端正、飽滿。這讓葉見歸感覺，肩上無形的擔子被卸了下去。
剛剛怎麽樣，都無法将粽子包成形。那一刻，他在想，晚上要是把糯米做成糯米飯，而不是粽子，大家會不會把他包了，畢竟粽子是大家點名要吃的。當然，其他人可能不會，但是小葉子一定會。幸好，姥姥來了。
他看葉姥姥确實不需要人幫忙，自己去了，可能還是幫倒忙，便跑到一邊，準備晚飯的鍋底。
大家決定晚飯自己煮火鍋，熱熱鬧鬧的，才像過節。
火鍋是番茄鍋和辣鍋，所以他要熬兩鍋湯底。
先做的是辣鍋。将蒜蓉、幹辣椒、姜放進熱油翻炒，時間差不多後，再放入豆瓣醬和油潑辣子炒，直至把油炒成紅色，再加入香葉、八角、花椒等香料和調味品慢炒，最後加入熱水慢慢熬煮。
在熬煮的過程中，他又開始着手準備番茄鍋。先要用絞肉機将番茄和洋蔥絞成泥，只是因為番茄和洋蔥個頭大，晚上吃飯的人多，需要量大，他絞了好幾次，才把準備好的番茄和洋蔥絞完。然後用熱油翻炒蔥、姜，還要加入一點香葉提味，再把番茄泥倒進鍋裏，加入生抽、耗油等調味，最後加入水熬制。
葉見歸是個很妥帖的人，大家雖然沒有說要喝飲品，但是吃火鍋又怎麽能少了它呢。于是将兩口鍋底放在燃氣竈上慢熬，他又轉身去冰箱裏拿了青檸、金桔和黃檸檬。
将檸檬和金桔用鹽水搓洗表面，洗去污漬，在把它們切片，将檸檬裏的籽去掉。再用綠茶包搭配着黃檸檬和金桔，加入冰糖熬水。等到茶水熬好後，将裏面的茶葉等撈出，放入青檸檬，金桔檸檬茶就做好了。
葉見歸做鍋底和飲料的功夫，葉姥姥也将包好的粽子上鍋了。
等大夥下班，跑到廚房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清香的粽子味和濃烈的火鍋味。
沈蘇葉使勁吸了吸鼻子，“好香的火鍋味啊。”
[別聞火鍋味了，去把奔奔的碗拿過來喂飯啦。]葉見歸無奈，有的吃貨媽，真是有的吃了，就忘了兒子。
沈蘇葉輕哼一聲，“知道啦！”
然後也不走回廊，直接穿過中庭跑去了後院。
最近奔奔精力起來了，他們就開始給它喂貓糧了。沈蘇葉将貓糧泡在羊奶裏，放在了桌腿旁邊。精力充沛的小貓還沒發現，倒在她屁股後面，四肢并用，專心地摳一張紙板。
“玩具不玩，破紙板摳得開心。”她拿開紙板，拎着小貓，放到了貓盆邊。
大概是遺傳她，看見吃的，眼裏就裝不下其他的，轉頭就将被沒收的紙板忘記了，只記得埋頭吃飯。
“奔奔真不愧是你的崽。”譚師兄看見這幕，感嘆道。
沈蘇葉不理他，幫忙将其中一口火鍋放好。
好歹有十多個人吃，葉見歸幹脆準備了兩個鍋，一邊一個，方便大家吃。
将鍋和菜都端上桌了，衆人這才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只不過中間那個位置，肯定是留給了四時堂現在的老大——沈爸爸。雖然沈爸爸待人從不以長輩或者老板自居，但是該要的禮節還是得有。
“也就你們想得出來。”四時堂以前除了春節，其他節日從沒有這麽一起過。
幾個提出者，在空氣中交換了下眼神，都暗自露出了一個憨笑。
沈爸爸雖然無奈，但縱容了他們的行為，并且也參加了。
“有什麽不好的，”葉姥姥樂呵呵得，她很是喜歡和小朋友在一起吃飯，熱熱鬧鬧多好啊，“來，吃飯吧。”
年紀最大的葉姥姥都發話了，大家當然動筷了。
葉見歸備菜時，很細心的準備了每個人喜歡吃的，如沈蘇葉喜歡的毛肚、蝦餃，沈爸爸喜歡的莴筍、牛肉。當然，葉姥姥年紀大了，有些東西不敢多吃，所以葉見歸還給她準備了南瓜粥。
“辛苦你了，小歸。”葉姥姥感慨。
冷清的燈光下，青年臉龐俊逸，含笑的眉目間具是溫柔。這讓葉姥姥有片刻的愣神。
葉見歸出生的時候，那時家裏人都在，日子雖不富裕，但一家子其樂融融。
後來他的父母因車禍去世，那麽小小的一個人，就只剩了個姥姥相依為命。後來葉姥姥帶着他來到清遠市，咬牙将他送進普通學校。在那裏，葉見歸遭到了許多異樣眼光和歧視，但她沒有想過把他轉去特殊教育學校。她覺得自己家孩子只是不會說話，和其他人沒有一點區別，為什麽不能讀普通學校。當然，更深層的原因是，她想葉見歸考個好大學，出來可以找個工作，哪怕有天她不在了，他也能養活自己。
葉見歸明白姥姥的用心，所以在學校裏受欺負了，也從不抱怨，一個人跌跌撞撞着就長大了。
[一點都不辛苦，姥姥。]葉見歸笑笑。
是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辛苦與否，只有他自己心裏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往前看，生活還要繼續，怎麽能耽于曾經呢。大好的日子，想這些沒用的幹嘛。葉姥姥鎮靜心神，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餐桌上。
辛苦不辛苦的，他都不記得了。葉見歸垂下眼。只要現在是幸福的，就行了。
餐桌上，沈蘇葉正在和黃醫生打鬧。她坐的那邊是紅鍋，黃醫生在她對面，是番茄鍋。她明明站起來就可以，非要跑了半個桌子，到黃醫生這邊，夾番茄鍋裏的白菜，結果就是為了擠黃醫生，幼稚得很。但卻讓葉見歸的心情舒暢起來，繼續往沈蘇葉碗裏放她愛吃的菜。
他們才開吃沒多久，奔奔就吃完了，見沒人理它，就一只貓在桌子下，鑽來鑽去，細密的貓毛在沈蘇葉的腳背掃來掃去，最終忍無可忍，将它從桌下底下撈起來，放進衣服兜裏。
這邊在打鬧，那邊在“學術交流”。
“你那天接了個風心病的病人？”沈爸爸撈起燙好的牛肉，問譚師兄。
“對，而且心肺功能也不全。”譚師兄往嘴裏送了口千層肚，滿足胃口的同時，還不忘回老師話。
“具體什麽情況。”
“全身都開始浮腫，雙肺的呼吸音很粗糙，測出來心率都要一百三了。”
沈爸爸放下筷子，“你怎麽辨證的。”
“她有先心病，”譚師兄擦擦嘴，“後來得了風寒感冒，我摸了脈，是細數，舌苔白厚，應該是脾腎陽虛，再加上水飲痰濕，是心悸。”
“用了六君子湯？”
“嗯，加了黃芪、五味子、麥冬、谷芽。”
沈爸爸重新拿起筷子，思索片刻，“挺好的，到時候複查多關注下。”
火鍋吃的差不多了，葉見歸又将粽子拿了出來。一人一個，好幾個口味，随便拿，只看自己拿了什麽。
沈蘇葉拿到了一個蜜棗粽，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可以接受白粽子沾白糖，就是不喜歡蜜棗粽。當然了，最喜歡的還是肉粽子。
拿到自己喜歡味道的，眉開眼笑，沒拿到的，無奈嘆氣。
大家一邊吃，一邊拿着粽子幹杯慶賀。
“端午節快樂！”沈爸爸帶頭。
“端午節快樂！”大家符和。
“喵~”
嘈雜的恭賀聲裏，還夾雜了一聲細細的貓叫聲，整個飯廳哪都是人聲，非常熱鬧。所有人都拿着粽子，眉眼間充盈着節日的喜氣與歡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