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鐵籠

鐵籠

寒江雪睜開眼睛的時候,頭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艱難地伸出手,根本感覺不到一絲風,一種久違的熟悉的令人窒息感壓迫而來。

“江雪,你總算醒了!”

是獨孤影的聲音!他的聲音疲憊嘶啞,像是很久沒有說話了。

“是獨孤影嗎?”

獨孤影将她抱入懷中,還用下巴扣着,他抱地那樣緊,仿佛要将她揉進胸腔裏,寒江雪聽見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她知道他是在擔心她。

“咳咳咳……”

“怎麽了?你等一下……”

唇邊貼近一個冰涼的杯子,獨孤影小心地碰了碰,示意她張開嘴。溫涼的水滑入喉腔,滋潤入肺,寒江雪感覺舒服很多,意識慢慢清醒。她記得自己帶着小妹跳入護城河,順着水流往深處游,可小妹不會憋氣,她只好用妖力幫她換氣,就在這時追兵包圍了她們,她為了保護小妹受了傷,再以後她只感覺眼一黑,暈了過去……她現在的感覺糟糕極了,渾身疼痛無力,完全使不上力氣,相比于之前體內仿佛有一望大海一般源源不斷的內力,現在的丹田似乎是幹涸的枯井,死氣沉沉。一直以來的猜想終于得到了證實,自從離開妖域,只要她使用妖力,能力便在消失、變弱,這一次她身受重傷,為了保命,身體耗盡了所有妖力,普通人占用這種超凡的力量太久,必有反噬。她現在不僅什麽都看不見,而且身負重傷,虛弱不堪。

“獨孤影,我小妹在哪裏?雲表哥他如何了?”

“江雪,你感覺如何?”

獨孤影顧左右而言他,難道他倆出事了嗎?

寒江雪拉住他的手,“你先說,咳咳咳……”

獨孤影幫他拍了拍背,等她平複下來才說,“你如今是行刺陛下的兇手,刺殺當今聖上當誅九族,你當真以為真的能逃出去嗎?就算逃出去,也會通緝,将來又如何立足?如何生活?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利,你也可以一輩子粗茶淡飯與世隔絕生活在鄉野,可其他人呢?你不在乎嗎?”

“他們到底如何了?!”

“你放心,司馬家與你妹妹都在獄中好好待着呢,就算罪大惡極,只要尚未定罪,便總有轉機”

轉機?他指什麽?獨孤影處心積慮不惜拿自己父王布局,必然所圖極大。也不知如今朝中局勢如何了。他留下自己,到底是想讓她幫忙做什麽?

悔恨之情迅速淹沒了她,“你說的對,我非常任性,也很愚蠢。只知道憑自己心意,全然不顧別人,報仇不成,反而連累了雲表哥,還有整個司馬家,如今我這個樣子,若還能為你所用,只要能救他們,我什麽都願意做”

“只要能救他們,你當真什麽都願意嗎?”

什麽都願意嗎?記憶深處不願想起的記憶湧現心頭,在妖域的經歷如剜心之刀,将她的心劃出一道道傷痕,傷地生疼。能活着固然好,可若一死還有些意義,她又怕什麽呢?

寒江雪點了點頭,“我有殺人之心,雖然不是我動的手,但這個結果于我是無所謂的,但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也不該連累他人。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獨孤影将她抱地更緊,“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并且承諾一輩子不離開我,你能做到嗎?”

就這?

“獨孤影,我妖力沒有了,以後可能不能保護你,另外,我眼睛也看不見,以後便是一個廢人,即使如此,你還要留我在身邊嗎?”

獨孤影溫熱的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滿是擔憂,“你眼睛看不見?你怎麽不早說?!”他扭過頭去,沖外面喊道,“快去請禦醫!!”

“是!王爺!”

外面得了令咚咚咚地跑開了,獨孤影吻了吻她的額頭,額頭抵住她的,“我留你在身邊,不是因為你能為我做什麽,江雪,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放開你了!你不準死!我會盡一切手段将你留在我身邊,誰也不能阻攔我,就算是你也不行!你放心,我一定遍訪名醫,一定治好你的眼睛!”

獨孤影生在皇家,成長在京城這樣繁華地,這裏各個角落每天都上演着無數場權力與金錢的較量,感情是最容易被舍棄的,可他不一樣。以前只覺得他們兩個人就是相互喜歡,卻沒想到他對自己心思如此深沉。

“獨孤影,你不介意嗎?我與你完全不一樣,我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也不願享受錦衣玉食,相比于當一個無憂無慮的金絲雀,我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更何況,如今是我刺殺你父皇的刺客,待在你身邊于你又有什麽好處?只會一輩子拖累你”。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江雪。只要你不走,其餘的都交給我,我會讓你光明正大地成為我的王妃”

他還想讓自己做他的王妃?對這樣的自己嗎?

“獨孤影,你是認真的嗎?!那你的未婚妻怎麽辦?”

“當然,我做這一切只為了最終讓你做我的王妃,只要你願意相信我”

喜歡的人要與你生同衾死同穴,自然讓人歡喜,可不只為何,寒江雪的內心卻有着巨大的不安,仿佛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場美夢。她這一生,何時能真正擁有過什麽,可獨孤影卻說非她不可,要與她糾纏一生,也許別人聽了這樣的話會覺得很可怕,但卻給了她巨大的安全感。寒江雪覺得心裏暖暖的,順着他臉上的輪廓,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說道,“我本來也不在意別人怎麽想,若您也不在乎,我也想永遠與你在一起。獨孤影,你真的會永遠愛我嗎?不抛棄我,離開我,一輩子對我好嗎?”

“此身不殉永不相負”

“好,永不相負”她話剛落,唇便被他封住了……

寒江雪感覺腦袋昏沉,意識模糊,總是恍恍惚惚地,這幾日除了獨孤影過來給她喂藥,還有時不時的伺候丫鬟,耳旁再無任何聲音。也不知道小妹還有雲表哥到底怎麽樣了?獨孤影只說司馬家全下了獄,可小妹嬌生慣養的一個弱女子哪裏呆過那種肮髒污濁的地方?不管怎麽樣,寒江雪還是感覺要見他們一面才安心。

渾身發燙,嗓子幹啞,寒江雪的手在床頭摸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水,一不小心從床上翻了下來。砰!寒江雪并沒有掉在結實的地面上,用手摸去,卻是冰涼充滿鐵鏽味的鐵網。這一摔,讓她的腦袋清醒了大半,寒江雪不動聲色地摸爬着在這個空間摸了一遍,才真的确定了一個事實。她被人關在了一個鐵籠子裏,籠子的外面雖然看不見,但也可以确定是一個陰冷潮濕沒有一絲風的密閉空間,而如此做的人,就是獨孤影。

可獨孤影為何要這樣做?!

寒江雪覺得非常地諷刺,她剛從上一個關了她十六年的牢籠裏逃出來,現在又要被關進另一個更加不見天日的鐵籠子裏嗎?!

就在寒江雪腦子一團亂的時候,她仿佛聽到了岳恒的聲音。

“阿雪……阿雪……阿雪……阿雪!真的是你!我是阿恒啊!阿雪!”

真的是岳恒的聲音,寒江雪一把摸到了他的胳膊,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阿恒?”

“你眼睛怎麽了?”

“眼睛受了傷,醒來就看不見了”

“真沒想到你受了這麽多苦,這個變态的晉王還把你關在這種地方,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沒事,出去以後我幫你找大夫!阿雪,快跟我走吧!”

“走?去哪?”

“阿雪,你娘來京城了。聽說了你與司馬家的事情以後,想盡千方百計也要救你出去!”

“救我?恐怕你們誤會了,我身受重傷,是獨孤影一直在救我,他待我很好的。如今我的身份是刺客,太子在抓我,他将我安排在這裏,大概是為了保護我”

“一派胡言!你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嗎?阿雪,距離上次宮變,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了,新登基的皇帝是齊王,晉王作為新皇最有權勢、得力的劊子手,大權獨攬,如日中天。新皇一上位,便讓晉王大肆排除異己、血洗朝堂、殺盡宗親,如今太後,前太子皆被軟禁宮中,朝中人人自危,誰還顧得上抓你?!阿雪,他将你關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讓你虛弱不堪,只能依附于他,其心可誅!你不要再被他蒙在鼓裏了!”

“那我小妹與司馬家呢?”

“整個司馬家都下了獄,我們打聽過了,就是晉王下的令,他是不是拿他們威脅你,所以你才願意被他擺布的?”

岳恒給她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在她面前,溫柔深情的獨孤影在別人面前卻是冷酷無情、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我娘在哪?她安全嗎?”

“阿雪,沒時間了,我與你娘安排好了一切,這就帶你離開!”岳恒一把将她抱起,往外跑去。

“不!”寒江雪伸手拉住鐵條,讓他停住了腳步,“如果獨孤影真如你說的那樣,我走了,小妹和雲表哥還有司馬家怎麽辦?”

“司馬家屹立三朝不倒,新皇初立不會輕易動的,你母親已經去大牢接小安了,你同我走與他們彙合吧,我們離開京城,從此遠離塵嚣,自由自在地生活好嗎?阿雪,時間有限,我們快走好嗎”岳恒有些急了。

“阿恒,你們打算去哪?”

“先……先去栖霞山祭拜你父親,之後再說”岳恒将她的手從鐵網上扣下來。

“阿恒,你怎麽會來京城?你妻子呢?”

“我沒有娶她,你覺得她在娘家生活不易讓我娶她,我便認她做了妹妹,如今讓她在家照顧祖母。你走後不久,我便尋到處找你,後來遇到了你母親,再以後便跟着她來到了京城”

“上次,我在齊王府的屋頂上看到了你”

“是,我是跟着你去的,後來我看你暈了過去,便将你送到了司馬家”

快到門口了,寒江雪一把抓住門,從他身上翻了下來,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只能靠在門上,“阿恒,我答應過獨孤影不會離開他的,你快帶着小妹還有母親離開吧,等我救出雲表哥一家,到時候便去找你們!”

“阿雪,我怎麽能将你留在獨孤影這種殺人如麻之人身邊呢,今日我就算拼死也要帶你走!”岳恒突然捏住她的肩膀,拉着她往門外走。

“阿恒,你弄疼我了!”

可岳恒完全不顧她的反抗,反而像變了個人似的,一把将她抗在肩上!寒江雪被他颠地頭暈眼花,只聽見砰砰砰幾聲巨響以後,不管是鐵籠還是鐵門均被瞬間推倒,身體逐漸感受到溫熱的空氣,以及帶着花草香味的微風,這個味道雖然平常卻是她心心念念的自由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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