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丸1
進入七月，天氣越發炎熱，葉見歸會在上午和下午，準備一些茶湯或者用草藥搭配的飲子，放在一樓，供患者解渴祛暑。有幾次的茶水，很受小朋友歡迎，酸甜可口，好幾位家長在前臺，扭扭捏捏，一臉為難，當時前臺還以為有什麽事，結果是想要茶水的方子。
沈爸爸一合計，幹脆在四時堂搞了個新業務——茶包。
大家挑來選去，選了六種茶。有用薄荷、生姜、人參等，可以治療傷寒、鼻塞的薄荷茶；有用核桃仁、山楂、菊花、白糖搭配，可以潤肺明目的核桃山楂菊花茶；還有什麽生地青梅飲啦，而且每隔幾天還會換點茶方。搞得藥房特別忙，他們沒事就都跑去藥房幫忙。
就在這忙碌的時節，沈蘇葉和葉見歸兩個人還雙雙請假。
“啊！可惡，你們請假了，藥房就更忙了。”其中一個藥師感嘆。這幾天沒事的時候，葉見歸就會去藥房幫忙配茶。
“加油！”沈蘇葉右手捏拳舉起，“我爸說，過兩天再招個藥師，分擔你們的工作。”
“哎，我也好想請假啊。”黃醫生攤在桌子上。
沈蘇葉眉毛兩邊往下拉，做出慈愛的樣子，摸摸黃醫生的頭，“但是你有工資，我雖然請假了，但我也被扣錢了。”
啊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沒假期但是有錢，還是沒錢但有假期，哪一個更好了。
他們請假其實也沒有別的事，是去清遠市特殊教育學校做義工。這是高中畢業，她和葉見歸養成的習慣，隔兩三個月去一次。前幾天校長給葉見歸發消息，說馬上要放假了，讓他們不要跑空。他倆商量了下，想着沈蘇葉因為準備畢業的事，已經五個月沒去了，幹脆放假前再去一次。
清遠市特殊教育學校原來在市區，一個偏僻的地方，那裏的校舍破舊，周邊環境也不太好，沈蘇葉去學手語的時候，第一次去，還被驚呆了。後來政府撥款，他們在新城區修了新的校舍，今年二月底新學期開學，才搬過去。
從四時堂過去，可以坐公交。
兩個人早早吃過飯，就去公交站等着了。
七點半的清晨，因為學校陸續放假的緣故，公交站只能見到早起的上班族或者老年人了。
沈蘇葉打了個哈欠，還有點睡眼惺忪。
[又熬夜了？]
“嘿嘿，”沈蘇葉讨好一笑，“昨晚上看小說，發現那小說的設定還挺有意思，看上頭了。”
[熬夜對身子不好，會脫發的。]葉見歸嘆氣。
“當歸，你好像我媽呀。”沈蘇葉扁扁嘴。
葉見歸不說話，那雙溫柔的眸子就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明明七月挺熱的，沈蘇葉楞是打了個寒顫，拉着他的衣袖搖，讨好道：“好啦，我知道錯啦。”下次還敢。
葉見歸知道她不會改，無奈嘆氣，伸手撫開她額前淩亂的碎發。
[車來了，上車吧。]
公交車慢悠悠的，還晃蕩，沈蘇葉在車上睡着了。葉見歸低頭看見她圓嘟嘟的側臉，右手繞過去，捧住她的左臉，往自己肩上帶，好讓人睡得穩。
他們九點多到的學校，在門口遇見了兩個女生，臉上寫着忐忑，像小雞仔似得，在門口躊躇不前，原地亂轉。
“你們怎麽了，有事嗎？”沈蘇葉本着好意問。
結果兩個人就像看見了救世主一樣，一下子就湊到了她跟前。
“小姐姐你好，請問你是來這做志願者的嗎？”其中一個女生問。
志願者？義工算嗎？沈蘇葉遲疑地點點頭。
那女孩眼睛更亮了，問她：“是第一來嗎？可以帶我們進去嗎？我們第一次來，不好意思。”
沈蘇葉被她這自來熟的樣子驚到，愣了一下，點點頭。
“好耶！謝謝小姐姐！”
看見她這個樣子，身後的女生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她的衣服，說：“不好意思，謝謝小姐姐。”
進了學校，他們先去找了校長。校長的辦公室就在一樓，很近也很好找。
校長在辦公室裏審核文件，帶着老花鏡，眉頭不自覺地輕蹙。看見他們進來，神情有些詫異。
“這是？”她問。
沈蘇葉對她說，這兩個大學生放假，看見學校招志願者，一直沒好意思來，結果聽來過的小夥伴說，馬上就要放假了，急匆匆跑來了。
校長表示了解，接受良好，帶着他們去了體育館。因為馬上放假，所以也沒有給他們安排其他課，現在在體育館玩耍。
“現在都有室內體育館了？”沈蘇葉感嘆。
“是啊，多虧有人注意到學校條件太差，向政府反映了，不然小朋友還得在那，忍受泥巴操場。”校長語氣裏是止不住的高興。
[條件好了，小朋友們也能更好的成長嘛。]
兩小只跟在他們身後，聽着她們的交流，很是安靜。直到看見葉見歸打手語，兩個人震驚，扭頭對視交換眼神，但最終也沒有問什麽。畢竟是人家的私事，和他們無關。
小朋友們正在體育館裏做活動，有兩個看見沈蘇葉和葉見歸，丢下手裏的東西，噠噠噠就跑過來，将兩個人圍住。
[小葉子姐姐，當歸哥哥！]
沈蘇葉挨個摸了摸腦袋，捏捏小臉。嗯，小朋友的臉蛋真軟。
[你們好啊。]沈蘇葉和葉見歸一起比劃。
[你們在做什麽呀？]沈蘇葉問。
[捏黏土。]
[老師說可以捏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然後進爐子燒好給我們。]其中一個小女孩回答。
沈蘇葉被她認真的表情逗笑，故意逗她，[你還知道進爐子燒是什麽？]
她面帶懷疑，衣服不相信的模樣，小姑娘當真了，很生氣。
[當然，我又不是傻子，和瓷器一樣的燒制，電視裏講過。]
她摸摸小姑娘腦袋，和葉見歸一人牽了一個小朋友，走到剛剛兩個人圍着桌子那。這時，沈蘇葉才有空，關注剛剛和他們一起來的兩個女生。發現被院長交給了一個，帶着小朋友學編花的老師那，便安下心來，不再關注。
兩個小朋友的黏土才剛剛捏了個黑色圓坨和黃色圓坨，看不出是什麽。
[你們想要捏什麽造型？]葉見歸問。
小姑娘不好意思說，旁邊的小男孩回：[牛。]
牛？小朋友這什麽審美？雖然好奇，但是兩個人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要求。
桌上有四個顏色的黏土，黃色、粉色、黑色、藍色。對于兩個大人來說，每個都不太是能捏牛的顏色，但是小朋友的世界是充滿想象力和創造力的，什麽顏色的牛都有可能。
[想做什麽顏色的牛？]沈蘇葉把小姑娘抱在腿上，對着桌子。
[她想要黑色的，我想要黃色的。]小男孩回答。
黑色？沈蘇葉嘴角一抽，問小女孩，[真的想要黑色的牛？]
小女孩堅定地點點頭。
[為什麽呀？]
[因為帥。]
兩個成年人相顧無言，接受了小孩子的天馬行空。
桌子上的黑色圓坨和黃色圓坨，據兩個小朋友說，是牛牛的身子，他們想捏盤腿坐在地上的牛。
兩個大人心靜如水，拿過剩下的黏土，揪了一坨下來，遞給小朋友。小朋友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的想法，給兩大人帶來的沖擊，興致勃勃地接過來，在手工墊上滾來滾去，然後又用小手給黏土修造型。大人也沒閑着，看她們捏身子捏得高興，就問他們想用什麽顏色做四肢，一個要藍色，一個只能被迫接受粉色。
沒錯，粉色是小男孩。
[不高興嗎？]看見小男孩情緒低落，葉見歸摸摸他的頭問。
[是的。因為我覺得粉色是小女孩用的。]
[沒有哦，小男孩也可以用粉色。黃粉色的牛牛不可愛嗎？]葉見歸安慰他。
小男孩腦補了一下，發現好像确實可愛，勉強接受了。
兩個人見他們捏頭捏得起勁，就在旁邊用他們選的顏色，揪下來一點點，捏剩下的部位。只不過兩個人都不是捏黏土的好手，搓了四跟粗長條，就是四肢了，一根細長條，就是尾巴。耳朵稍微複雜點，壓出一張小小的薄圓，再把一邊收口，就是耳朵了。
不過小朋友很給面子，沒有嫌棄這個潦草的四肢，在他們兩的幫助下，把頭和身子安在一起，又小心翼翼地捧起四肢。腿盤踞在腹部，手在胸前呈環抱狀。耳朵立在頭上頭上，尾巴在身後緊貼背部，呈C字形。眼睛則用四肢顏色打底，眼珠用身子的顏色。
兩個人左右端詳，都覺得這兩只牛實在太超前了。
[它們沒有角。]小姑娘發現。
葉見歸就建議他們互相交換顏色，給對方做角。結果就是，兩只牛更超前啦！
一只黑色的牛，藍色的四肢，粉色的角。一只黃色的牛，粉色的四肢，藍色的角。再加上簡易到堪稱簡陋的四肢，呈現盤踞狀。不可謂不超前。
還好，兩個小朋友喜歡，對着兩只牛無聲的大笑。
還剩了點黏土，沈蘇葉就幹脆揉吧揉吧，把所有顏色揉在一起，揪成兩團，讓兩小朋友一人印了個手掌。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陪着小朋友吃了飯，才離開學校。
離開時，又遇上了跟在他們身後一起進去兩個女生。大家離得不遠，她們叽叽咕咕交流的聲音，穿過距離，傳進了沈蘇葉的耳裏。
“突然感覺我們完完整整出生，無病無災長大，是件很幸運的事。”
“沒錯。而且他們都好厲害，沒有因為身體的毛病就放棄自己。”
“我剛剛和一個小朋友聊天，他還說，他要努力考大學，将來做個物理學家。”
“他們好認真努力啊。”
“我也要更努力才行，以後我們有時間多來吧，他們好可愛，也好有生命力。”
……
是啊，盡管身體不夠完美，但是大家都在努力地生活。
沈蘇葉輕輕一笑。
[怎麽了？]葉見歸察覺她情緒又高漲了一點。
她搖搖頭，說：“我想吃烤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