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3 章 破天之念

大約是在玄魄門生活得久了,這般的生死危機時時浮現,不論是九十六師兄還是一百二十九弟,都沒有絲毫遲疑,異口同聲地道,“我等自然是以師尊之命是從!”

“師尊乃是元嬰真人,長生久視,我等沉淪苦海,對此事只是略知大概,倉促間能有什麽見解?還望恩師示下,吾等定當跟從!”

……倒不愧是魔宗弟子,這見風使舵的功力連阮慈都自嘆弗如,青衣真人倒是慣了,哼了一聲,冷冷道,“早料到你們必定是這樣說的,也罷,這三屍蟲先吃下去,再說其他。”

三屍蟲顧名思義,應當是魔宗修士用來操縱旁人,令其無法背叛的奇蟲,兩名弟子毫不猶豫,紛紛服下,那青衣真人方才換出笑臉來,從容安撫道,“茲事體大,不得不小心從事。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唯有如此,大家方能安心,你們在師祖那處也能擡起頭來。如今大家都服了,倘若只有你們不服,如何取信于人?”

又道,“這也是你們深受看重之故,這三屍蟲十分珍貴,倘若換了平常,九十六倒也罷了,小一百二十九這樣的修為,還輪不到你來服用呢。”

這才為兩位弟子仔細說起周天大劫之秘,他的說辭和阮慈所知相差無幾,竟沒有添油加醋,阮慈分出一縷心念,伸入一百二十九弟體內,果然見到一只小蟲躺在內景天地之中,似實還虛,似醒似睡,她以神念一觸,那小蟲當即醒來,傳遞出一道神念,微帶疑惑。

阮慈遞過一縷劍氣,雖然只是些微神韻,還是将小蟲吓得瑟瑟發抖,那神念倒是比之前閃亮了不少,忙問道,“來者何人?可是東華劍使遣人來此?”

和魔門弟子打交道,處處自然都要留了一手。阮慈并未回答,只是說道,“瞿昙公子多年未見,并無絲毫音信,這是劍使和他結姻以來前所未有之事。劍使十分擔憂瞿昙公子,公子如今尚無恙否?”

她敢于透露一絲身份,自然是因為這青衣真人乃至背後的洞天,應當是支持瞿昙越更多,否則也不會要幾名弟子服下三屍蟲方才繼續透露立場,倘若他們支持掌道,試探之後只需坦然表露立場,并吩咐弟子們小心行事便可,這兩個小弟子便是想要去告密,又如何知道該朝誰去說?唯有和門主立場相悖,才會擔心膝下弟子出賣自己,謀取可見的好處。

若是要往深裏去想,凡是洞天,多多少少都可窺探未來,瞿昙越背後應當也有大能指點,否則怎會在邝禹的識憶中留下那麽一段指路的因緣,只怕彼方也有料到此時當有援手到來。蘇景行這仙畫神通,怕是躲不過洞天眼目,那青衣真人說了這許多話,也不見其師前來示警,這些都不可輕輕放過,亦是在隐晦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果然,青衣真人表面對兩個徒弟疾言厲色,私下卻是和顏悅色與阮慈對答,道,“尊使還可安心,少主暫且無恙。只是如無外力,恐怕難以脫困而出。門主如今将少主投入那黃金龍螺之中,承受三千六百輪回之苦,為的便是消磨少主心中的執念,執念未解,無法脫困。我等便欲設法相救,也是愁眉無計,或許他脫困之機還要着落在貴使身上。”

阮慈心道,“這執念不就是情種反噬嗎……”

她也沒料到自己和玄魄門掌道居然想到一塊去了,但玄魄門想要離開琅嬛周天,此事如今也難說兇吉。倘若瞿昙越祛除情種之後,轉而贊成掌道,父子同心,會否又給這件事帶來不可測的變化,靈覺之中也是感知紛亂,似乎什麽都有可能。因此态度還算保守,問道,“汝門中一向隐秘,許多委曲我尚且不知,可否一一道來,略解心頭疑惑,方能釋然。”

她本意是希望能面見洞天真人,但念頭才起,那青衣元嬰便道,“貴使所求本是理所應當,只是如今諸洞天都被掌道監視,自保尚且無虞,倘若接見外客,也還在掌道容許之中。怕只怕尊使身份貴重,惹來掌道貪念,反而無法輕易脫身。”

他到底也是隐隐窺見阮慈真實身份,只是不敢說破。阮慈對魔門修士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始終觀望情念,見他腦海中并無陰霾暗影,方才略安下心來,聽這青衣真人自報家門,又将玄魄門內錯綜複雜的局勢,乃至這小寒武界的詳細娓娓道來。

原來玄魄門內,洞天真人只有三名,但洞天級戰力卻并不止此。玄魄門并沒有洞天靈寶,但如血線金蟲這般,可合可分,分則細若蚊蚋,合則吞噬天地的兇蟲,卻是從古到今不斷積累,誰也不知道當真大戰起來,這些靈蟲到底能發揮多少作用。血線金蟲十枚蟲魂合為一體時,可以對抗洞天真人,這是從前玄魄門和燕山對壘時曾得到驗證的事實,可若說玄魄門三十六奇蟲都有這般的威能,那也過于異想天開了。因此玄魄門內部對自身實力也是衆說紛纭,且并不将三十六奇蟲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人與蟲更像是共生關系,尤其是三十六奇蟲,幾乎都早于修士進入這小寒武界,與其說他們被玄魄門修士禦使,倒不如說是被玄魄門修士供奉,在這些奇蟲的蟲國之內,玄魄門修士說話也不管用,蟲國征伐時,修士多是遠遠避開,不敢被卷入其中。

自然,要說玄魄門奉奇蟲為主,那也不至于此。小寒武界有許多神奇之處,一向在玄魄門修士內部密藏,每個玄魄門弟子入門時都會被種下禁制,不得對外透露,但倘若玄魄門被奇蟲淩迫過分,大可将秘密對外獻出,小寒武界就是再玄奇也定然敵不住外部壓力,且不說旁的,便說之前天地六合燈照徹琅嬛周天,小寒武界便沒有逃過,并不得不予以配合,免得引起天地六合燈矚目。

也是此處得了天地六合燈一縷燈光,将禁制磨滅不少,門內人心才格外浮動,三名洞天修士中,青衣元嬰這一系尊奉的天月上人性格激烈,本就不願離去,欲要和洞陽道祖一較高下。只是此前小寒武界被離天而去的思潮之力裹挾,他也因此渾渾噩噩,被掌道壓制,陷入沉眠。直到被燈光照射,才恍然醒來,而他的徒子徒孫也因此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和天月上人站在一處——天月上人要拿捏自己這一系弟子還是輕而易舉,況且這青衣元嬰崇仁真人本也極不欲未戰先逃,玄魄門弟子中頗有好些對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已是十分厭煩,更覺得周天大劫乃是玄魄門由暗轉明的機會。畢竟論到馭蟲,琅嬛周天無人可出玄魄門之右,大劫将臨時,這些奇蟲只怕比那些低階弟子還要有用得多,必然可得玄門倚重。便可借機調停和燕山的關系,甚至立下盟約,就此互不侵犯,也不是癡心妄想。

琅嬛修士歷來好戰勇猛,自然不肯怯戰先逃,只要是從小寒武界之外收來的弟子,多數都抱有這般想法,而在小寒武界繁衍的丁口,有些從生到死都不曾離開小寒武界,對中央洲陸和琅嬛周天的歸屬感已是十分淡薄,尤其是玄魄門掌道,他的親子多數都在小寒武界誕生,其中最出色的兒子便是此前逃去天外的瞿昙楚,這些子息對父親言聽計從,均感琅嬛周天因果過重,且對修士來說便猶如監牢,倘若能破天一探,也算是對洞陽道祖的反抗。更何況其餘修士未必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沒有玄魄門的機緣,未能得到小寒武界而已。

阮慈問道,“既然如此,瞿昙越他……”

崇仁真人道,“少主雖為蟲母孕育,但卻在小寒武界外誕生,自來在別院修行,只是偶爾進入此界向掌道請安,自然不在其中。門主誕育少主,本來只是為将來所落一子,尊使當可明白其中深意。只是自從楚少主離開周天,建立宇宙道标,而負屭蟲也誕育種囊,掌道便以為天命在離,此消彼長,少主自然低落,且又固執己見,不願離去,便被掌道封禁在黃金龍螺中,此後蟲國大亂,彼此征伐,冥夜蝶吟唱思潮,上人也随之沉睡,直到前不久燈光刺破諸界,連小寒武界都受照耀,上人方才蘇醒過來。”

他話中有不少難解之處,負屭在傳說中乃是龍生九子其中的一子,性喜負重,想來便是因此,玄魄門才有底氣在宇宙虛空中拖曳小寒武界前行。阮慈不由道,“先是瞿昙楚化為金龍,又有黃金龍螺和負屭蟲,你們玄魄門是如何将龍化蟲的?”

又道,“小寒武界究竟是何來歷,玄魄門是如何得到此處的?依我看來,倘若無有此界,玄魄門難有生機,更難興起這般離去之念,與其說玄魄門是魔門,倒不如說是奇門雜道,已是逐漸鸠占鵲巢,抛棄原本的魔門傳承,往蟲修方向發展了。”

以崇仁真人的修為,已是有資格與聞門內**,此乃宗門生死存亡之際,他亦沒有絲毫隐瞞之意,輕嘆一聲,說到,“這裏有三件事,卻又都纏綿在了一處,便要從上古時魔君降臨琅嬛周天,留下傳承時侍奉在其身側的兩個仆僮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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