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侖飯店這邊的事情終究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四兒老老實實的在家安胎,又過了一個多月,步入寒冬,肚子也比以前稍微看着打了一點,不過也就是才四個多月,因為她原本就是小骨架子的人,倒是讓人看不出懷孕,林彤笑着說她這是不顯懷,這前邊肚子不大,可到了七八月份就跟吹皮球似的。
今日在寧家倒是來了個意想不到人,當唐棠左右手各自拎着好幾袋的東西下車進入院子的時候,就看見某人羽絨服也不穿,只穿着一件厚毛衣,正坐在院子裏擺弄一些花花草草,好在今天天氣不錯,倒是沒怎麽刮北風,要不然唐棠就要罵某人大傻叉了。
“诶,我說祖宗,你這是在幹嘛呢,你這沒事兒怎麽杵這兒了,多冷的天啊,快進屋吧。”唐棠一皺眉頭,又看到她底下只穿着一條休閑褲,看着布料普通并不覺得多溫暖。
她停下手中擺弄的小鏟子,人坐在一張藤椅上,底下趿拉着一雙棉拖,穿着一件淺黃色的粗針毛衣,底下是灰色的純棉家居褲,頭發比以前剪短了幾寸,一些碎發落在兩腮耳畔,更顯得那一張精致的臉龐陽春白雪。
見到唐棠,四兒頓時眉開眼笑,心情看着也不錯,只将用來松土的小鏟子仍在花壇裏,拍了拍有些泥屑的手掌,笑着說道,“你怎麽來啦?這是啥好東東,是吃的麽?”
她趕緊站起來,而且動作一點兒也不淑女,将那藤椅用腳随便的勾到一旁,作勢就要小跑上來,便讓唐棠給制止。
“你別跑,跑什麽啊,慢點兒走不成啊,真是服了你了,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有你這麽不注意的孕婦麽。”唐棠又氣又笑似的,卻是因為擔心她而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某人則是一臉沒心沒肺的笑容,只搓着手涎着臉問道,“唐棠大爺,這是哪吹的北風啊,把您吹到咱們這地方來了?”
唐棠不理會某人調侃的語氣,而是一腳跨進了大廳,大廳的暖氣很足,跟院子裏的氣溫簡直就是一個南國一個北國似的,虧她剛才也不知道在外頭坐了究竟有多久。
環顧一圈,唐棠将手裏的東西放在茶幾上,才問道,“家裏怎麽沒人呢?”在一樓并未看見其他人,唐棠不由得覺得奇怪。
四兒忙着給唐棠倒了一杯熱的菊花枸杞茶,頭也不擡的回道,“阿姨出去買菜了,今天老爺子去參加什麽代表會議了,舅媽也有工作上的安排,我一個人正嫌無聊呢,還好你來了,正好陪我唠嗑唠嗑。我這段時間在家裏悶着,哪都不能去,快要無聊死了。”
唐棠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似是沒想到她也會這般安分守己的待在家裏,若是以往,依照她的性子,除非是困到極致打算在家睡個三天三夜,否則是絕不會一個人杵在家裏這麽長時間。
她這邊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繼續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出去找樂子麽,可是李婷回老家了,說是家裏的弟弟要結婚,她這個做姐姐的得回去幫忙,至少也要大半個月吧,程知非那邊工作還沒調上來,最多一周也就回來一次,不過,他這樣忒辛苦了,要我說啊,倒不如工作調上來之前先別來回飛了,這都把人折騰到什麽時候,舅媽那邊也有點工作,也不是時常能陪我,我一個人想出去走走嗎,阿姨要是看到我不見了,非得着急不可,回來之後一頓念叨能讓你耳朵起繭子。”一邊說一邊搖頭,也頗為無奈。
“你這情況,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吧,我剛從外邊回來,空氣不是很好,這段時間又經常刮北風,不太合适出門。”唐棠今早上剛開了會,下午便沒什麽工作,這才驅車來看她。
唐棠将外頭脫了放在沙發上,一邊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百香果,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切了兩半,又将裏頭的汁液倒入杯中,便問她,“家裏有蜂蜜吧,你找一點過來。”
四兒這才跑到廚房摸索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罐桃花蜜,這是前段時間李婷弟弟從老家給她捎過來的,據說是今年六七月份剛采的蜜,而且是土蜂蜜,專門圍了一片桃花園給這些蜂蜜采蜜,吃起來可香了。
四兒對蜂蜜啥的倒是沒研究,不過偶爾喝溫水的時候加上幾滴,倒是能吃得出一些花香。
只見到唐棠将蜂蜜滴了一些在剛才放百香果的杯子裏,又接着往裏面加了一些溫水,攪拌均勻後才遞給她。
“這是下邊的戰士送給我的土特産,好像他老家那邊剛采的,雖然不是這個季節的水果,但好像是溫室培養,而且是純天然的,你試試,這個果汁可比外邊賣的那些要好喝。”
四兒接過杯子,小心的唆了一口,剛開始因為有些酸,立即皺眉,可随着蜂蜜的香甜滲入舌尖,頓時味道又有了新的變化,于是眉頭舒展,不自覺的喝了好幾口。
“這個可真好喝, 裏面都是百香果啊。”她翻開其中一個袋子,裏面足足有四五斤的百香果,另一個袋子裏則是放着不少的營養品。
喝完一杯飲料,四兒才問唐棠,“叔叔跟阿姨最近好麽?”
唐棠回道,“挺好的,就是時不時在我面前念叨你來着,說你怎麽這麽久也沒來家裏坐一下,尤其是我媽,把你看成半個女兒了,成天就讓我多去看望你,尤其是你現在懷着孕,她更是焦急,若不是這一段時間她單位剛組建一個新部門需要她去管理,稍微分散了她一些經歷,否者她真能三天兩頭讓我跑這看你。”
其實唐棠沒把話說全,實際上趙美心自從知道四兒懷孕的消息後,一段時間都嘆息不已,偶爾又郁郁寡歡,總在兒子面前抱怨說他不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感情這東西就跟打架似的,總要學會“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道理。
唐棠跟四兒也算是起小兒一塊長大吧,好歹在外頭別人都覺得這兩人是詩詞裏形容那般美好的“兩小無猜,青梅騎竹馬。”可這兩個孩子怎麽就不開竅呢,王八對不上綠豆,真真是要急死周邊的人。
只有丈夫唐成忍不住說道,這是兩個孩子的事情,人家對不上眼就對不上眼,只能說兩孩子不适合做夫妻,他們倒無所謂,你倒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趙美心只撇着嘴說,唐棠這是不知道珍惜,要是早先時候就将四兒拐到咱們家,那四兒現在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咱們唐家的寶貝孫子了,四兒也是咱們的兒媳婦了。
對于趙美心的想法,四兒并不知道,唐棠也從不再她面前提起這些,畢竟這都是母親一個人瞎蹦跶,他跟四兒到底也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青梅竹馬”。
這麽多年,四兒覺得能稍微說上一些體己的話的也只有身邊的這個小青梅了,一些事情,不能與老爺子說,也不能與舅媽說,與筱骁,更是沒辦法開口,她只能找一個傾訴,這人向來是唐棠。
就好比當年在床上給趙京五下套,也是唐棠替她弄的,要不然以她自己,可沒辦法那麽簡單就讓老五中計。
其實在那之後她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其實當年那件事情發生之前,老五與唐棠還算是關系不錯的哥們兒,可那件事之後,唐棠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于是跟老五徹底劃清了界限,這即使在大院裏見到對方也是擡頭視而不見,權當見着陌生人擦肩而過。
如果不是自己,唐棠跟老五的關系不至于鬧得那麽僵,這個問題她也問過唐棠,當時唐棠似笑非笑,說了一句話,“即使沒發生那件事,老五也不會待見我的,他向來防備我。”
當時她莫名奇怪,只追問為什麽,唐棠卻不願意說了,只戳着她額頭,嗤道,“你呀,對人情世故,就是太白癡了一些。”
回京後的第二個禮拜,她這邊就給唐棠打了電話,關于懷孕的事情,她甚至想也沒想就告訴了唐棠,并沒有隐瞞唐棠的理由,不需要那麽做。
電話那頭唐棠似乎有些錯愕,只過了足足半分鐘才開口,讓她好好的休息,有空會去看她。
四兒見屋內沒人,才試探性的問道,“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你去問過了麽?”
唐棠點頭,淡淡的說道,“天海集團的案子被某個大佬給壓了下來,前段時間剛巧趕上開大會,也就一直沒進行下去,前兩天才又重新調查過,不過沒什麽人知道龔正正被關押的位置,畢竟這種事情是保密的,即使龔苦知道兒子關在哪裏,也不好主動去過問案子的事情,畢竟這件事牽扯的範圍太廣,也不知道最後會扯出多少大魚。”
四兒握着杯子的手陡然一緊,忍不住開口問道,“那龔正正最後會怎樣呢?”
唐棠見她并不着急,只是眼中有些許迷茫恍惚,她究竟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在遲疑還是因為本人對龔正正抱着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情愫呢。
唐棠不想深究這些,畢竟龔正正這邊的渾水并不希望她去蹚。
此前她跟龔正正的那個視頻,如今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劉萌早就被打發到西部戰區某個偏遠的基層單位,也不管她願意與否,在重重的壓力下,她也只能選擇妥協,而且永遠閉緊自己那張嘴。而且還聽說劉萌父親的工作也有調動,從原本比較吃香的某個部門調到了另一個“清水衙門”, 大概這是龔小乙的手筆,那人手段向來陰狠,不僅僅是針對劉萌,這邊調動劉萌父親,也是給劉萌一個警告。
四兒又喝了一口百香果汁,整個人懶洋洋似的靠在沙發上,只閉着眼說道,“小莊已經回原來的部隊上了,偶爾能打電話回來,他原本說好有辦法讓我去看一下龔正正的,可是他離開得很急,似乎是他們團長親自過來要人的。”
唐棠拿了一個蘋果正在削,動作極優雅,手指瘦長,雖不如程知非那雙寫過無數毛筆字的手漂亮,但也形狀優美,足以滿足一些手控黨了。
頓了一下,便聽她繼續說道,“我其實也已經猜到了,這是莊嚴的意思,估計他是擔心我跟龔正正有牽扯,畢竟現在龔正正人正處于風口浪尖上,他們都不希望我趟這個渾水,你也是一樣的吧。”
說完睜開眼,一雙平日裏看着慵慵懶懶的眼睛此時卻無比清明,好似乍暖還寒時候冰封的湖泊忽然炸開的一道縫隙,清晰可見的蹦咧聲,就跟她此時的眼神一樣,堅定而執拗。
唐棠輕聲問道,“可你不是對龔正正記不起了麽,而且,龔小乙那邊你就擔心造成誤會?”
四兒一聳肩,無所謂似的,“早就有誤會了,否則以龔小乙的性子,早就來找我了,可現在連個影也沒有,估計還在氣頭上吧。”
唐棠聞言嘴角勾出一個冷笑,“氣頭上?就憑他也配麽,當初也不知道是誰那麽卑鄙無恥,要不是拜某人所賜,你跟龔正正那天晚上壓根就不會。”說到這,唐棠深呼吸了一口氣,便不再說了,有些事情不用說太明白。
瞥見這丫頭似乎無動于衷的模樣,只是低着頭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真擔心她這節骨眼會整什麽幺蛾子。
果不其然,只聽見她不鹹不淡提了一嘴,“我要見到龔正正,無論如何必須都要見到!”
唐棠此時此刻真想拿個大榔頭錘她的腦袋,敲死這個不吸取教訓的東西,敢情剛才他義正言辭說的那些在她耳朵裏都成屁話啦,真要被她給氣死。
四兒擡起頭看向他,臉色難得正經,“這件事你必須替我做到,我要見龔正正。”
唐棠一口濁氣堵在胸口,差點沒緩過來,又看見她忽然笑了笑,特別殷勤的給他倒了一杯菊花茶,“來,喝茶,辦事辛苦了,犒勞一下你。”行,沒見過有人拿一杯茶就說成是犒勞的。
她自己倒是美滋滋的繼續喝着杯子裏的果汁,忽然又不知道發什麽羊癫瘋,頗為興趣的看着他,而且兩眼亮晶晶的,簡直能發出光來。
“怎麽了,又怎麽了,姑奶奶,你別再搞我了,我怕我活不長。”唐棠簡直想哀嚎,只能揉着太陽穴一副的痛苦模樣。
就聽到她聲若蚊吶,弱弱的問道,“唐棠,以前就問過你了,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不是有句話麽,什麽你若安好,我便晴天,你該不會是這麽個心情吧?”
緊接着某個孕婦吓得腳底抹油,聽到大廳裏唐棠暴跳如雷的聲音。
“寧甘心,你若安好,我便是狗屁的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