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賀洲的夜安靜極了，哄兩個孩子睡着之後，胡小夭獨自坐在洞口的一顆梧桐樹上。透過斑駁的樹葉，看着天上的冷月。水汪汪的眼睛噙着憂傷，在孩子面前她永遠都是一個活潑開朗。有些刁蠻的母親，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才一個人獨自舔舐心裏的傷痛。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将他徹底的忘記。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可三百年過去了，他的樣子在她的腦海裏卻越來越清晰。她想抹去都抹不掉。每每看到兩個孩子的小臉。她就覺着敖衍就在她的身邊。
他現在應該和鳳鸾茗也有孩子了吧。擡頭仰望夜空，胡小夭手放在心髒的位置，那裏依舊在疼。他的一切都無她無關。沒有了她的糾纏，他也娶到了他想要的神女為妻，有個孩子在他身後喚他阿爹。他現在應該很開心吧。
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沒有阿爹的陪伴。小夭就覺着難過。如果不是她這個母親的身份是只低微的妖，她的小純和小白也不至于是個沒有阿爹的孩子。她對兩個孩子充滿了愧疚，但卻從不後悔生下他們。他們是上天給她的最寶貴的禮物。不管怎樣她一定傾盡全力将他們撫養長大。
摸索出哥哥送給她的玉笛，仰頭看着天空的冷月，胡小夭猶豫了一下。将玉笛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起來。那首《相思曲》她曾答應過他，不會吹給其他人聽，這幾百年來她做到了，但這次她要吹給她自己聽。
是的，她承認她還是忘不了敖衍，她想他。
如泣如訴，帶着凄涼的曲調從玉笛中傳出來，另牛賀洲的夜不在寂靜，就連樹上的鳥雀都睜開了眼睛，附和着滿是相思的曲調唱起歌來。月光下一襲白衣，立在樹下，聽着樹上傳來的曲子，神情落寞孤寂。
一曲終了，許久之後，胡晨陽才開口說：“這麽晚了，怎麽不睡覺。”
聽到哥哥的聲音，胡小夭連忙将眼角的眼淚給拭去，将玉笛藏了起來，坐在樹上，晃着腳丫，一副在欣賞月色的開心樣子，說：“哥哥，今晚的月色很美，你要不也上來看看。”
胡晨陽知道小夭現在假裝自己開心的樣子，是不想讓他擔心，他也不拆穿，身子一躍跳上了樹，坐在了小夭的身邊，問道：“你出來欣賞月色，孩子們呢？”
“他們都睡着了，哥哥，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胡小夭收拾了自己失落的心情，問道。
“師父讓我辦點事，路過這裏過來看看。”胡晨陽尋了個借口說，長生帝君待在瀛洲不走整天盯着他的行蹤，他有點擔心他們母子趁着長生大帝和師父喝醉了，就過來看看他們。
“兩個小家夥是不是又調皮了，我看你臉色有點差，一個人照顧他們兩個是不是很累，要不讓阿娘回來吧。”胡晨陽關切的說。
“阿娘和阿爹有事，不用讓他們回來，小白這孩子倒是穩重就是有些沉悶了像敖…”胡小夭眼神一黯，改口說：“有時候想個小老頭一樣，小純又太活潑好動了些，今天她将你帶給我的布全部都破壞了，說我做的衣服難看，哥哥，我這個母親做的真的很不稱職，可我想一直陪着他們，看着他們長大。”
胡晨陽淺笑着說：“我家小夭自己還都是個孩子，還要照顧兩個孩子，難為你了，有哥哥在，我會替你一起照顧他們兩個長大成人。”
“哥哥總歸要成親生子的，我也不是小孩子，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哥哥也不要一直将我當成小孩子了。”
桃花眼中的憂郁一閃而逝，他發誓要護她周全，心底裏只有她，哪有餘力去顧及其他女子。胡晨陽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說：“就算小夭變成老太婆了，在哥哥眼中你還是哥哥的小夭。”
有這樣的哥哥護着，小夭覺着很幸福，她決定也要教自己的孩子讓他們相互關愛，相互保護彼此。突然覺着鼻子酸酸的，她仰頭看着天空的冷月，幽幽的說：“哥哥，今天小純哭着說她是沒有阿爹疼的孩子，我心裏很難受，我，我覺着孩子的成長需要父親，哥哥，我想給他們找個父親，他不用是蓋世英雄，也不用貌比潘安，只要對兩個孩子好就行了。”
聞言，胡晨陽心一悸，他握緊了拳頭，他很想開口說他來做孩子的父親，他來娶她，可他卻無法開口，他們之間除了隔着一道神妖禁/忌，還有兄妹倫常，他心裏知道小夭不是自己的妹妹，可她卻将他當做了親哥哥。
有時候胡晨陽恨透了這個身份，很想不顧一切的告訴小夭他不是她的哥哥，他真的很想像鹿峰一樣可以毫無顧忌大聲的對她表達自己的愛慕之心，可他不能，他只能默默的将心收起來，看着她為了那個人而傷心流淚。
“只要小夭想好了要給兩個孩子找父親，哥哥一定會給小夭在三界之中找一個最好的人給你。”胡晨陽緊握的拳頭松開了，他淺笑着說，眼眸低垂，帶着落寞。
胡小夭沉默了許久之後，将頭靠在了胡晨陽的肩膀開口說：“哥哥，我方才說給孩子們找父親是随口說說的，我不知道什麽人可以做他們的父親，總覺着他才是唯一的那個。哥哥，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我真的忘不了他，看着小純和小白與他相似的臉，我就越發想見他，想讓他見見兩個孩子，讓兩個孩子喚他一聲阿爹。”
肩膀上傳來一陣溫熱，胡晨陽心一疼，他想伸手去抹掉她臉上的淚水，抹平她眉間的憂傷，可手伸到半空又頹然的放下，他知道小夭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的樣子，他便假裝看不到，靜靜的陪着她，仰頭看着天上的冷月。
胡小夭接着幽幽的說：“我知道這輩子再也不能去見他，與他告別的時候，我說過永遠不會在去天宮，永遠不去打擾他的幸福，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忍着，甚至不去打聽他的一切，就是害怕自己聽到到會不顧一切的又去找他了。哥哥，我真的很累，我不想這樣了，我後悔了，我真的想忘記他，哥哥，戲本子裏常常在演，有一種藥，喝下去可以忘記不想記住的一切，哥哥，你給我也弄一瓶這樣的藥，好不好，只有忘了他，我才能心無旁骛的給兩個孩子找一個疼他們的父親。”
“好，哥哥也給你找這種藥。”
“他華清境一戰受傷後忘了顏凝，我也要忘了他這才公平，以後我再也不要先愛上一個人了，太疼了。哥哥，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好。”
誰先愛上，誰就是輸的那一個，胡晨陽從頭到尾永遠都是輸的那一個，小夭說的不錯，先愛上的，太疼了，他的心真的很疼，可他卻從不後悔自己是先愛上她的那一個，雖然她從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