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說了一圈,大家有的要去種仙植,有的要去集市賣東西,還有的要學木匠或者其他工匠,好像絕大多數小狐們都有了自己的規劃。
小月不舍地說道:“今年是大家在書塾修煉的最後一年啦,等今年的年關考試結束以後,大家多半都會在家裏幫父母的忙,或者去青丘東山別的地方做學徒。這些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今年除了修煉之外,以後做什麽事也都要準備起來了。”
雲眠聽得呆呆的。她知道今年是小狐貍們在學堂念書的最後一年,可是沒有想到變化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
她自己是自己一只狐貍生活的,當然不曉得其他人家裏的狀況,沒料到大家都早早有了計劃。
雲眠聽得茫然,她慌張地問:“可是……你們不繼續修煉了嗎?”
“繼續修煉更高級的仙法的話,就要當上狐宮的入室弟子才行啦。可是能選上入室弟子的人一向是稀有的,還和這三年來的年關考核成績有關……本來能去參加考核的人就很少啦。”
小月有點羨慕地解釋道。
她說:“狐宮每年只收五十個弟子,今年年關結束後去掉你和曦元這些已經定下來的少主侍讀,大概只收四十個人了。大多數小狐貍是不用考慮的,會直接回家幫家裏的忙,不過明年的入室弟子考核,我們這裏也不是完全沒有人考嗷。”
說着,小月側過身子讓雲眠看,果然還有幾只小狐貍開心地舉起了爪子,示意她們是明年會參加入室弟子考核的狐貍。雲眠看了一下,發現她們都是平時在書塾中就名列前茅、至少有甲等水平的小狐貍。
雲眠迷茫地道:“原來準備明年的事情要這麽早的……現在才是春天呢。”
“不算早啦。”
小月認真地說。
“有很多作物是春天種的,正好是現在種。而且入室弟子的考核很激烈,如果準備考的話,接下來大概完全不能懈怠了吧。”
“……噢。”
雲眠乖巧地點了點頭。
雲眠這會兒還沒有多少馬上就要離開學堂的實感,腦袋晃晃悠悠的。
這時,小月想起了什麽,忙豎起耳朵,安撫地對雲眠說:“不過你不用擔心嗷。你已經是定下來的少主夫人啦,還有曦元他們亦是……你們不用考慮這些,明年也肯定可以去狐宮的!以後,你們就在青丘城中修煉啦。”
小月說着說着,口吻中不禁夾了幾分尊敬和豔羨。
然而事實上……雲眠也沒有自己馬上就要去狐宮的實際感,聽到小月提起這個,她反而愣了一瞬。
“嗷嗚。”
雲眠挪了挪爪子,搖搖頭道:“我不是擔心這個呀。”
小月疑惑道:“那是什麽呀?”
雲眠問:“以後我們……都不能再像現在這般經常一起玩了嗎?”
想到以後不能再和大家一塊兒在空地上跳來跳去了,雲眠失落地垂下耳朵。
而圍過來的小狐貍聽到雲眠提及這個,亦不禁紛紛露出傷心的神色。
小月一愣,原地蹦了蹦,連忙開朗地道:“當然不是啊!雖然這一陣子大家可能都比較忙,但等離開學堂之後,我們還可以常常約出來一起玩呀!肯定不會見不到的!”
小月說得肯定,連帶着其他人都一下安心不少。
然後小月走上前留戀地舔舔雲眠:“團團,等你當了狐主娘娘以後,也要記得經常回來和我們一起跳藤條呀!等你到狐宮以後,如果有機會自由出入青丘城的話,還可以過來找我們,到時候,我們還可以見面呢!”
小月這麽說着,其他小狐貍們亦紛紛反應過來,連忙都過來舔雲眠。
她們友好地道:“對呀,團團,你還要常常回來和我們一起玩呀。”
“我會想團團的!”
“那個時候我應該學會織布啦!”
“還有你們,若是你們也當上了入室弟子的話,也要記得回來!……狐宮修煉應該也會有年關假的吧?我們過年的時候再一起玩吧!”
“嗷嗚!”
大家說得非常歡快,雲眠亦漸漸高興起來。她忙與其他小狐貍互相舔舔額頭、蹭蹭腦袋,和大家勾尾巴約定以後還要經常一起跳樹藤。
只是等和大家蹭完一圈,雲眠忽然一頓,又關心地望向小月,問道:“對了,小月……那你呢?你準備怎麽辦呀?”
小月剛才主動解釋了這麽多,可是卻還沒有說到她自己的計劃和安排,雲眠難免好奇。
她腼腆地道:“你一直沒有說你以後打算做什麽呢。”
小月聞言一頓,不好意思地用尾巴摸了摸腦袋,猶豫片刻,才回答說:“其實我還沒有想好嗷。”
雲眠歪頭:“沒有想好?”
“嗯。”
小月點點腦袋,為難地說。
“我的成績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壞。家裏的活有姐姐幫忙,人數已經足夠啦,可是狐宮入室弟子……”
她眨眨眼睛道:“我大概考不上嗷……”
雲眠順着小月的思路想了想,發現她的确是中上的水平,第一年年關考試是乙等前列,第二年是在甲等後位,入室弟子考核未必不能試試,但成功的可能性很小,相對來說比較尴尬。
雲眠替她考慮起來,但還未等有頭緒,小月已輕松地跳了跳,道:“不過沒關系,距離先生統計志願應該還有好幾天,我可以再想想,就算一時沒有想出來,以後也不是不能改。”
雲眠一愣,問:“先生還會統計志願的嗎?”
“是的,我是從我姐姐那裏聽來的。”
小月篤定地說。
她笑道:“而且我們今年都是十五歲上下,等到下半年的時候,可能還會一起辦及笄禮呢!”
“及笄禮?”
又是一個沒有聽說過的名詞,雲眠困惑地歪了耳朵。
小月興奮地說:“十五歲對哪裏的女孩子來說,都是及笄之年呀!按照青丘的習俗,等日子定下來以後,會由長輩或者先生給我們上簪子。及笄一生只有一次,簪子都會準備得很漂亮的嗷!”
“我知道!”
小月一提起簪子,旁邊的小山狐馬上驕傲地挺起了胸脯,搶着說:“我今年要上的簪子,我娘早就給我準備好啦!”
“我娘也是!”
話一旦開了頭,小狐貍們立刻叽叽喳喳地熱鬧起來。
另一只小狐貍喜悅地說:“我偷偷看到了!我的簪子是我爹娘替我做的,樣式是蝴蝶的呢!”
“我是哥哥幫我做的!”
“我會用祖母當年用過的步搖!”
“我是……”
這顯然是一個大家都很喜歡的話題,空地上一時間變得相當熱鬧。
雲眠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傻乎乎地窩在旁邊,一會兒看看左邊,一會兒看看右邊,茫然地聽她們讨論各自家裏準備的發簪。
雲眠是第一次聽說還有及笄禮要備下發簪這麽一回事,所以當然沒有人給她準備過簪子。她對這個話題十分陌生,有家人會幫忙準備簪子聽上去是件很遙遠的事,但又讓人羨慕。
于是雲眠憧憬地想象着大家的簪子,盡管插不上話,卻還是乖巧地認真聽完了。等所有小狐貍都手舞足蹈地将自己的及笄簪子講了一遍,她才歡喜地往前一撲,道:“嗷嗚!”
小狐貍們聊天聊得差不多,早就想要玩了,都歡喜地“嗷嗷”響應起來。
因為志願的事好像更為急迫,雲眠将簪子先忘到腦後,将志願的事先記了下來,然後飛快地搖着尾巴玩了進去,和小狐貍們追跑打鬧。
……
結果聞庭這天從主位狐官先生那裏結束回到木屋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只髒掉了的小毛團。
偏偏雲眠自己渾然不覺,她好像也是剛剛回來不久,見到聞庭相當激動,立刻歡喜地朝他撲了過去!帶着一身玩髒了的毛發撞到聞庭懷裏,“嗚嗚”亂蹭。
“你出去過了?”
聞庭一愣,倒也沒嫌她髒,用尾巴摟着她問道。
“嗷!”雲眠剛剛玩好回來,自是在興頭上,“小月她們過來找我啦!”
小月過來找雲眠一起玩,并非是第一次了。聞庭輕輕嘆了口氣,便未多問,只是叼起灰撲撲的雲眠往小溪邊走去。
“嗷嗚……我自己可以走的。”
雲眠本來活蹦亂跳的,可是被聞庭叼起來反而不好意思了,努力撲騰着毛茸茸的小短腿。
可是聞庭近日對她最是溫柔,哪裏會放她下來,一直走到小溪邊才将她放下,淡淡說:“我将你送到這裏就回去了,你自己下去洗洗,我不看你。”
“……嗚。”
雲眠至今不明白聞庭對狐形有什麽好在意的,但還是應了一聲。
她緊接着仰起臉來問道:“聞庭,你今天見到主位狐官先生了嗎?”
聞庭微滞,道:“……見到了。”
“真的!”
雲眠沒察覺到聞庭話語裏的小停頓,卻很替他高興。
“主位狐官大人說什麽了嗎?你之前的劍式練得很好,主位狐官大人誇你了嗎?”
“嗯……”
聞庭含糊地應了下,他想了想,補充道:“只是同平常一般練劍,但先生說我劍式練得不錯。”
他這麽說完,雲眠明顯變得更為他開心了。
聞庭将她往水邊頂了頂,催促道:“你先去洗澡吧,現在天氣還沒有很暖和,你上來的時候,記得把毛抖幹。”
“嗷!”
雲眠一跳,樂颠颠地下水去了。
聞庭亦匆忙轉過身,只是當他回過頭來,腦海中浮現出主位狐官和他說的與接下來一年有關的事……心中又微微一沉。
……
休息日轉瞬就過去了,小狐貍們又在道場中修煉幾日,三五天後,小月說的統計志願的日子比想象中來得更早。
這一天早上,狐官先生捧着厚厚一疊紙張進了道場。
狐官先生平日裏進入道場後,除了名冊和道經是幾乎不帶東西的,像這般手中捧着小山高的紙張的場景倒是少見,不像過來上課,倒像是年關考核時的樣子了。
于是看到狐官先生手上的東西,坐在小狐貍們頓時都緊張地精神一震,紛紛高高地豎起耳朵。
狐官知道他們都在想什麽,朝他們咧嘴一笑,這才說道:“不要緊張,今天沒有筆試。”
“呼——”
整個道場的小狐們都松了口氣,紛紛癟回了蒲團上。
然而狐官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笑着說道:“不過,盡管不是考試,這個卻可能比試卷更加重要。如大家所知,今年已經是大家在書塾修煉的最後一年,年關考核之後,你們應當都會有各自的打算和想法。而我需要知道這些想法,接下來才能按照不同的方式給你們建議。”
話完,他稍稍一頓,說:“所以,現在,請大家拿到這張紙後,将你們日後的打算寫在上面。”
說着,他長袖一展,三百張顏色泛白的仙紙,就盡數鋪在了小狐貍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