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合租房,晚上的時候林軍就給她打了電話,還是打到了李婷的手機上,晚上李婷在做面膜,只瞥了那電話一眼就遞給了心甘。
“喂,是我是我。”林軍的聲音有些腼腆,似乎這麽快就收到錢有些挺不好意思的。
“嗯,錢收到了麽,我下午寄出去的。”心甘倒是不介意,簡潔的詢問。
“收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就收到了,我跟你大姐一塊兒去取的,不過我就想問問,這三十幾萬你是……”林軍起初也是被吓到了,原本以為跟心甘提過家裏的事,她若是能彙過來四五萬先解決一下燃眉之急,加上之前在田裏收的那一批麥子,湊一湊,也能湊整個十幾萬先給對方。
但下午同女兒林霞去銀行的時候,看到存折上那多出的零,一數,這差點兒兩眼犯暈,整整三十二萬八千多,林軍活了這輩子,加上這些年的存款,存折最多時候也就十七八萬,大部分每年都要用掉部分整修祖宅跟購買蔬果種子。
這實打實的三十多萬,他林軍還真沒見過。
當時手抖着想要取款,卻被人告知需要提前預約,讓林軍留了聯系方式,這父女兩才又折返回家。
晚上林家的人都沒睡着,幹脆圍在桌子前開了個家庭會議。
林軍抽了一口子老煙槍,皺着眉頭沉聲道,“這錢,過了眼下這坎子後,一定要還喽。”
坐在左邊的是林軍的大兒子,林楓,今年也三十了,去年也才剛娶了媳婦兒,此時媳婦兒坐在一側的沙發上,桌子前的位置全留給了林家人。
右側有一頭短發的二十五六的女孩是林家的長女,林霞,大專畢業後一直在鎮上的農貿批發部做後勤管理。
另一個較為年輕也不過二十多出頭的是林家的次子,林建,如果不算是心甘的話,他便是家裏唯一一個大學生,去年從二本大學畢業後沒留在城裏,反而是他舅舅在鎮上介紹了一份工作,在農業廳工作。
一聽這錢得還,林峰就挑着眉閑閑的開口,“爹,至于那麽着急麽,小妹能找得到三十幾萬,在城裏肯定有點能耐,不是說開了個店做生意的麽,說不定人家現在早就賺得缽滿盆滿的呢,不在乎這點兒小錢不是?”
林軍一聽就火了,來不及抽上一口煙,直接拿煙槍往林楓的身上砸,吓得林楓一躲,煙槍直接砸在地上,發出一陣不小的聲響。
“我呸,你個混球,要不是你惹下的爛攤子,你覺得你剛從派出所出來就橫了是麽,你他媽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不是你丫的這德行,現在咱家需要為這個事不睡覺連夜開會麽,你瞧瞧咱家現在都成什麽樣了,給人砸得到處都是,我跟你媽,還有你二妹,整天在家都提心吊膽的,我他媽的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我寧願射牆上也不弄出你個畜生,真是作了孽了,該死的!”
林軍一怒之下也顧不上滿嘴的粗話,兩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可以看出這段時間過得極為辛苦。
昨天晚上好說歹說,托了一個派出所的關系戶先将人保出來,又在保證書上簽了字蓋了章三天之內必将張德五那邊高利貸款子還上,否則林楓還得繼續蹲牢裏。
“就是,大哥,你自己惹下的爛攤子,還得全家人都陪你受苦,有本事自己賺錢還去呀,還在那酸不溜秋的說什麽呢。”林霞這段時間也很苦惱,尤其是那些放高利貸上門的惡霸好幾次都滿嘴輕佻的調戲她,讓她這陣子也恨極了自己這個大哥。
“林霞,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你大哥這當初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嘛,他前後奔波的就是為了這個魚塘的事情,當時你們不都挺支持的嘛,現在出了事可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呀。”說話的是林楓的媳婦兒,朱曉敏。一個跟林霞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婦女,不過長得沒林霞水靈,反倒有些臉頰尖窄,看起來有幾分刻薄相。
小姨子跟嫂子的關秀并不算融洽,林霞看不慣朱曉敏的斤斤計較,朱曉敏看不慣林霞高人一等的優越感。現在出了事,這兩人更是看不上對方。
林霞撇了撇嘴,斜過眼不再看朱曉敏一眼。
反而是一直沒說話的林建說道,“這錢是小妹的,我看還是要還的,說不定人家也是跟人借來的,咱們也不能讓小妹為難。”
要說在家裏的關系,也就大學出身的林建跟心甘的關系比較親近一些,但到底也是某種程度而言。
林軍點頭,“你二弟說得沒錯,還,一定要還!”
林楓冷笑着一聲,眼底閃過一陣嘲諷,“我又沒說不還,反正現在在你們眼中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女比我說話的分量還重。”
還沒說完就聽到林軍猛地站起來狠狠刮了他一個嘴巴子,“畜生,有你這麽說話的麽。什麽私生女,心甘就是你的小妹,你最好把這句話爛肚子裏一輩子也不要給我聽到,否則我再聽見一次就把你趕出家門,你死遠點別回來了!”
這場家庭會議就這麽不歡而散,回到房裏,朱曉敏用熟雞蛋給丈夫敷臉化瘀,一邊好奇的問道,“剛才你說的來路不明咋回事啊,私生女又是什麽意思?”
林楓知道自己這個婆姨向來有點兒八卦雞婆,便沒想理她,但又被朱曉敏扯着手肘不給他睡覺,只好壓低聲音說,“這事你聽了就算,別到處宣揚,否則家裏老頭非把你攆出去不可。”想想剛才受了那一嘴巴子還有些心有餘悸。
“我知道,我就只管帶耳朵聽就是了。”朱曉敏點點頭。
“咱媽當初是生了二子二女,但是咱家小妹一歲多的時候咱們帶出去買菜,當時給弄不見了,自此以後腦子,這兒才有點毛病。”林軍點了點腦袋。
又繼續說道,“心甘是咱們帶回家的,當時說什麽都不放手,說就是自己閨女,又說她腳上的那三顆連在一塊兒的黑痣就是當年的小妹,死都不會認錯,咱爹當時也有些動容了,畢竟心甘長得确實,诶,确實不太像,可你說腳上那黑痣也太巧合了。”
“還有這事兒啊,我見咱媽看起來挺正常的啊,沒覺得腦子有問題。”朱曉敏是去年嫁進來的,跟林楓是媒人介紹的,所以不是很了解林家的情況。
“這十裏八鄉的都知道咱家的事情,不過說也奇怪,心甘被咱媽認回來後,咱媽這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腦子似乎也清醒不少,而且心甘也沒說自己的事情,只說這些年養父母照顧的,她自個兒也是尋到這才找到家,爹那會兒也沒說什麽,也就當是默認了。但我就是覺得她不像是咱家的人,你看看她跟林霞那點兒像了。”說到這林楓也有些疑惑,但每次想問什麽總被林軍給呵斥。
不過心甘也只在家住了三四個月就去了城裏,過段時間就說在城裏跟朋友開了個店,只時不時寄點生活費跟補品回來跟爹媽,這兩年來就回過家三趟,還是逢年過節的時候。
“那還真是玄乎,不是可以驗那個啥DNA的嘛。”朱曉敏平時喜歡看點電視劇,大概聽過這些東西。
林楓搖搖頭,“那玩意我也想過,但是咱們鎮沒有地方做,得去大醫院,這市裏的醫院才行,而且花銷不小,做一次得好幾千呢,再加上其他費用,這來來回回的,不得差不多一萬了。”
“那麽貴?”朱曉敏也大吃一驚,心想着還以為花個幾百塊錢抽個血驗一下就行了,沒想到這麽麻煩。
“算了,甭說這些了,要是被爹聽到,非要把咱們揪出去,咱這段時間就老實點,先還上張德五那筆款子再說吧。”林楓一扭頭就枕着床褥睡過去,這段時間他人也是消瘦不少,蓋因張德五的那筆高利貸折騰的。
朱曉敏聽到張德五這個名字也渾身一震,有些犯怵的平躺在床上,只希望明天林軍跟林霞取了錢能馬上還過去。
話說回到林軍給心甘打電話這邊,心甘聽到林軍已經在銀行查過收到錢後也放下心來,只安慰了林軍幾句,說後天自己就回去。
林軍也不好再打擾心甘休息,只換上老婆陳芳接電話,又跟心甘唠嗑了一陣才挂了電話。
一早八點心甘就去了醫院,為了少惹人注目早上特意戴上了昨天回去路上李婷給她買的帽子,一頂藍色的點綴着小蕾絲花邊的牛仔帽,她戴在去倒也沒啥不合适,反倒有些憨憨的。
出來的時候李婷還愣是塞給她一百塊錢讓她打車去,起初她死活不願意再要李婷的錢,李婷邊描口紅邊從鏡子後斜眼望她,“行了,才一百塊錢多大個事兒啊,又不是給你一萬塊錢,你就拿着,今天外頭多熱呀,這夏末最後一波的酷暑了,人一出去不得被曬死都能剝你一層皮,你拿着打車過去。”
心甘往陽臺外瞥了一眼,才八點就感覺外頭有些悶熱,心想回來的時候太陽是最熱辣的時候,便幹脆的收了那一百塊錢。
也不是說她現在是分文沒有,只不過還想着要怎麽還人家錢呢,便能省則省。
盡管她出門算早了,但到醫院的時候依舊排了一小會兒隊,這才拿到自己的體檢報告還有一堆的CT片,跟MRI的片子,手裏拎着幾袋東西便挂了當初看病的那個醫生。
其實原本是打算拿了報告就走的,但轉念一想,既然都已經來了,就幹脆看看,反正對着那一堆報告數據跟片子自己也壓根不明白。
女醫生看了那片子,才擡起頭問道,“你近段時間是不是做過什麽手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