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瞠大了雙目一直看着黑衣人的背影。
“天靈,我從來沒對你說過謊,這一點希望你記得。”這是黑衣人臨走時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告訴我的事情都在情在理,也都有理有據,所以他和荊笙是一夥的,他們為了各自的死心放出了妖女若晴?
我腦袋一懵,撐住身體的雙手也在此時失去了力氣,失去了支撐我瞬間癱倒在地上。我沒有立刻站起來,腦袋一片空白坐在地上許久,回過神來,我也不願意站起來,而是蜷縮身體抱着膝蓋把頭埋在雙腿裏,不知道自己應該思考什麽了。
望着窗外,天已經黑透了,我還不回家真的好嗎?對了,這裏是哪裏?
“叩叩叩……”敲門聲再次傳來。
我依舊呆坐着沒有回答,直到聽見荊笙的聲音,我的身體才有了些微的顫動。
“天靈,我來接你回家了。”荊笙溫和的說,我能夠感覺到他在門的另外一邊微笑的樣子,可是這樣的人竟然是血祭雨溪鎮的幫兇,是關家滅門案的兇手,他竟然還能夠如此平靜的站在我的面前。
而更讓我想不通的是,我竟然抹幹了眼淚,起身去給他開門,還是綻開笑容的把門打開。見到我這樣的表情,荊笙吓了一跳,臉上在一瞬間失去了表情,但又很快就恢複了笑容。
“對不起荊笙。”我低頭認錯,“我讓你擔心了。”
“沒事,我們回家吧。”荊笙張開了雙臂,如往常一樣把我摟到懷裏,我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香味,想催眠自己沉溺其中,但是黑衣人說的話卻一直在我腦海裏回蕩。
我推開了荊笙,“嗯,我們回去吧。”只是回去,不是回家,那裏不是我的家。
打開家門的時候,神婆在院子裏坐着,原本愁眉不展的樣子在見到我回來之後才舒展開,然後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你去哪裏了?最近那麽不太平,你天黑都不知道回來嗎?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嗎?”神婆接着說,“你是不是腦袋受傷傻了啊,不知道回家的路了嗎?你這樣的傻子人販子都看不上眼,賣不上好價錢的!你……”她的嘴還是那麽毒,毒得我都快吐血了。
“對不起。”和神婆頂嘴簡直是找虐,又說不過她,幹脆的認錯反而能夠讓她快速的閉嘴。
神婆眨巴眨巴雙眼看着我,沒想到我竟然沒有解釋,直接就認錯了,這還讓她怎麽把準備好的責備說出口。
“你以後別這樣了,三姐三天兩頭的不回家也就算了,你可別跟她一個德行。”神婆溫柔的叮囑我,她的聲音變得這麽輕柔我還真有些招架不住。前段時間在養傷,基本上沒有出屋門,原來三姐三天兩頭都沒有回家過夜啊。神婆一定是很擔心她才會派自己的小鬼去她房間裏查崗的。
神婆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接着嘆了口氣說,“都這麽晚了,看來她不會回來了。”
“我累了,先回房了。”我滿臉倦容,走到自己的房門口,推門而入。
再見到三姐的時候已經是四天後的事情了,她被人從煙館裏擡了回來,說她沒錢抽煙在煙館裏鬧事。
我冷漠的盯着躺在擔架上渾身抽搐的三姐,竟然忍不住想打她一頓。
神婆拄着拐杖走到了三姐身邊,然後她緩緩的蹲了下來,這對于腳上有傷的她簡直是種折磨,接着她高高舉起了手,對着三姐枯瘦的臉頰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下去真不知道她的手會不會硌得生疼?原來我這麽沒良心啊,這種時候竟然沒有考慮到三姐會不會難受,而是關心神婆打人的手掌會不會痛?沒辦法,誰讓我也想打三姐一頓。
“你是個大夫啊!難道你不知道鴉片那種東西有恐怖嗎?一旦染上了,死也離不開它啊!”神婆憤怒的咆哮,說着她又揮拳給了三姐一巴掌。“這東西禍害了多少中國人,你不知道嗎?”
覺得神婆一直彎曲膝蓋不太好,我上前扶起了神婆,“你別為了這種自甘堕落的人傷壞了身子。”
“我難受!”三姐孱弱的聲音裏帶着沙啞的顆粒質感,“給我!給我!”
“給你大爺啊!”我沒忍住踹了三姐一腳,抽大煙的人從來都不需要同情。
把神婆送回房間裏,我才緩緩的回到三姐身邊。真想念還在雨溪鎮的三姐,那個兢兢業業的大夫,就算被人嘲笑老姑婆也一直堅持自己治病救人的原則。到底是什麽讓你改變的?又是什麽時候你開始讓我覺得惡心的?雨溪鎮沒能救回來我真的很抱歉,也知道發生了那麽多恐怖的事情确實挺打擊人的,可些能夠成為三姐堕落的理由嗎?
我拉起三姐的手,讓她搭在我的肩膀上,從而把她帶回房間裏。三姐渾身髒兮兮的,我提了桶水進屋給她擦洗,除盡她身上的衣服之後才看到她身上布滿了青紅色的吻痕,她的雙腿內側也是傷痕累累,這觸目驚心的身體讓我真的很想把三姐拉起來暴打一頓,她除了抽大煙還做了什麽勾當啊!要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她才甘心啊?
我給三姐換上了她曾經最喜歡的那件玫紅色的褂裙,她瘦了太多了,原本合身的衣服竟然大了一號。我一直守在三姐的身邊,看着昏迷之中的她仍舊咬牙皺眉,“不要,不要過來!秦慕,你這個混蛋!救命啊!給我,給我大煙……給我……”
“誰讓你非要巴上秦慕那個禽獸的?”我低聲數落着三姐。
“啊啊……”三姐的臉色愈發的不好,她捂着胸口劇烈的掙紮着,拼命的瞪着腿,她開始全身抽搐,不一會兒她翻起了白眼,嘴角冒出了許多的白沫子。
我害怕的起身往後退了,這該怎麽辦?她會死嗎?
“我去找大夫!你等着!”說完我急忙轉身。
“不用了!”帶着寒意的三姐的聲音幽幽的說。回頭對上那一身黑底紅蓮褂裙的三姐,我知道那是活判大人。
“她沒救了,随她去吧。”明明一直給自己提供寄宿的身體,活判竟然對三姐這麽無情,她冷漠的模樣之中帶了很明顯的殺氣。
我撲到活判三姐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有什麽方法能夠救她?你好歹也是個神仙吧?救救她,她死了你不就沒有了寄宿的身體了。”
活判冷漠的撇開腦袋不屑同情三姐,“這個女人就是咎由自取,秦慕都說只是和她玩玩而已,她仍然獻身秦慕。”
“那她又是怎麽染上大煙的?”三姐不笨,她不可能不知道大煙的危害。
“她自己找死的!”活判嗤笑,從她的表情看來簡直無法相信她在說“自己”的事情,“那原本是給白憲宗準備的香煙,她好奇的截下來自己抽了起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傻的人,她還以為給白憲宗和秦慕準備的都是好東西嗎?”
白忠終于要動手加害白憲宗了嗎?想到白憲宗也遭遇到和三姐一樣的事情,我忍不住一陣惡寒。
“現在怎麽辦?你有辦法嗎?”我轉頭面向活判,她正興致勃勃的看着三姐口吐白沫。我一下子心寒了,看她這樣子就算有辦法也不會出手相救的。
活判三姐雲淡風輕的聳了聳肩,“早就試過了,統統都沒用。給她托了無數個夢境,告訴她秦慕不是好人,在夢裏怎麽吓唬她都沒用!弄成現在這副德行真的與人無尤了。”
“我冒昧的問一句,如果三姐死了,你該怎麽辦?”三姐嘴邊的白沫子順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上又流到了後腦勺,兩眼無神的盯着天花板卻不知道她到底是醒着還是活着。這樣的三姐應該距離死期不遠了。
“回到地府從新發配工作啊。”活判雙手環胸冷笑着回答,“我和她的魂魄就分開了,再也不用綁在同一個身體上了。”
“如果三姐這樣死去,算不算枉死的?她的陽壽還未到吧?”我弱弱的問了一句。
活判蹙眉,想了想還是回答說,“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壽命!因為活判寄宿在她的身體上給她造成了不小的負擔,所以地府會彌補她,除非發生意外,否則她的壽命能夠一直無止境的延長。只是根本就沒有人能夠活一直存活,因為人一旦老了免不了生病的,撐得過就過了,撐不過還不是死!”
“你有任務嗎?附近有人死了嗎?”
活判搖了搖頭,“并沒有。”
“那你怎麽出來了?”我問。
活判示意我看了一眼床上的三姐,這才慢條斯理的回答說,“我離開她的身體,讓她昏迷一陣子呗,要不她該難受得想要咬舌自盡了。”
她剛剛說完這話,三姐已經挺屍般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給我大煙!給我大煙!”站都站不穩的人歪歪斜斜的走着,倒地之後又緩慢的朝着大門爬去,我真是佩服三姐這份執着。所以,我從院子裏取來了麻繩,把三姐五花大綁起來,扔到了屋裏。